第 37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7 20:07      字数:4776
  “这就是啊!”
  模仿着劳伦斯上车时做的祷告姿势,梁筌满脸地无奈地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哎呀算了!拉你们老外真是倒霉!大不了我不要你钱了!”转身钻进了车里,他踩上油门——撤了。
  成功地把老贼控制在了远离主战场的郊区,听说那边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梁筌对自己今天的意外“收获”很是满意。
  *——*——*
  “饿吗?我去热热饭。刀口还疼吗?”安远揽着小曦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吻上小曦的唇。
  “几点了?”四周一片漆黑,小曦顺从地往安远怀里靠了靠。
  安远打开床头灯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
  小曦皱着眉,沉默。
  饭菜飘香,安远对小曦的胃一向运筹帷幄。
  但直到拿起筷子,小曦才犹豫着开口:
  “安远,我……我是不是怀孕了?我听说怀孕了就会很嗜睡的……”不然我怎么会睡了一天一夜还好像没睡醒呢?一定是!一定是……小曦无助地看着安远。
  第四十四章 男儿泪
  “啊?——啊!”安远强压下笑意,假装很认真地看着小曦的脸。
  “你,有什么反应了吗?”安远夹了一块儿葱烧海参喂到小曦嘴边。
  小曦焦虑而无措,满眼盈着的泪水似乎转瞬就会滑落。她只管狠命咬嘴唇,根本没心思看安远,更不用说海参了。
  安远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到了抿直的薄唇边。
  “如果真怀了,你会打掉吗?”这是安远此时最想问的话。这句话好像比肋下的痛感更真实,这痛感被呼吸拉得很深、很长。
  就在不久前,她还哭着要他采取避孕措施。当时的安远还只是觉得可能感情不够牢固,她对自己信任不够。今天呢?安远知道,小曦的心不是捂不热,假如,真的可以赐他一辈子的时间去等。
  安远吁出长长的一口气,放下筷子,看着小曦的泪眼缓声说:“放心吧。不会怀上的。要是真怀了,你还能那么顺利地做阑尾炎手术吗?”
  小曦先是诧异地看着安远,而后自嘲地笑了。安远揉了揉小曦的头发,也跟着淡淡地笑。
  他不再说话,专心给小曦夹菜,专注地看着她恬静地把菜一小口、一小口送进嘴里。
  时而,安远会轻轻眨下眼睛,缓缓地眨,每眨一次,时间就闪过几秒钟。那飞旋而过的每一秒,都是子弹擦过耳边的瞬间,都是拳风呼啸而至的瞬间,都是飞跃在指尖的代码激荡和鸣的瞬间……
  对于孩子,安远的心里,没有太多的传宗接代的概念。只是,当他不可遏制地爱上了眼前这个明净如晨曦、柔弱似桃瓣的女孩子,他便那么渴望要一个有着他和小曦血脉的孩子。越是感知到死神的追赶,越是想要有那么瞬间的自私。
  然而!当初……
  当初,没有人会告诉一个二十岁的学生,他加入国家安全局技术侦查科后,会有那么一天,他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了十年的女孩儿被穿着军装的“最可爱的人”抢走,而他自己却没有资格光明正大地说一声:我也是这个国家的英雄!我也有铁血的情怀,我也曾经在执行任务时差点儿牺牲!
  也没有人会告诉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儿,当他选择成为这个国家的匿名英雄后,会有那么一天,他的妻子甚至所有亲人,都可能会被卷进莫名的危险,而他能做的,却只是一次次在信仰和亲情的天枰两端,生死周旋。
  更没有人会告诉一个怀揣着满腔热血、立志报国的小伙子,当他选择一次次接受令他骄傲的国家使命时,他会连一个“一生一世“的承诺都没有能力给自己深爱的女人,更没有权利去要求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一个可能随时会失去父亲的孩子……
  所以,什么是理想?什么是信仰?什么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什么是一个丈夫的担当?
  安远说:“汤凉了,我再去热热。”起身时,唇边居然有了温热的咸涩。那咸涩,曾是男儿无法轻弹的泪水,如今已是男人不再轻诉的柔肠。
  小曦抬头偷偷看着厨房中安远撑着灶台的侧影,手心悄悄在心口窝上按揉着,心头郁郁地堵着的一口气,不知怎么,总是舒不出去。焦虑散去后的憋闷,是那种叫做失望的情绪吗?此时的小曦不敢去想,更不愿承认。
  *——*——*
  上午十点,小曦再次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枕着安远的肩膀,安远因为揽着她,身上的睡衣移位了,露出了锁骨上的一片青紫,像是画雨前阴云时的调色板。他嘴角的破口也已经肿起一个不小的包。
  他一直在问我刀口还疼不疼,他身上伤成这样,怎么好像只是涂了一层油彩一样没有感觉呢?真的不疼吗?
  小曦小心地移开身体,轻轻去掀安远的睡衣,手被安远准确地攥住了。
  “醒了?还想睡吗?”
  安远眼里有血丝,呼吸中的浊气也很重。只是拉住小曦以后,他的眼神很快就变得清明。
  “疼吗?”小曦任安远握着自己的手,眼睛紧紧盯着他渴望真实的答案。
  “还好。”安远微扬嘴角,笑得云淡风轻。
  “你去洗漱吧,快点儿,小心一会儿我忍不住了欺负你……”
  小兔子果然是好欺负的,只要大灰狼一个邪魅的眼神便仓皇而逃。安远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撑起身体,小超人的筋骨昨儿被打散了,现在属于重新组装阶段。
  安远打开窗子,海风夹杂着海藻的气息拂面而来,正好给五脏六腑消消炎。
  *——*——*
  还没来得及吃饭,房门就被敲开。本以为是劳伦斯又来添乱,没想到却是两个便衣造访:“你好。请问你是兰素曦吗?我们刚在境外解救了一个叫兰君的女士,想请你和你的丈夫去局里核实一下情况。”
  “真的吗?”小曦喜出望外。解救啊!这个词让小曦所有的担忧瞬间消解,脸上的笑容透出了红润的光泽。
  “等我换下衣服,马上来。”虽然意料之中,但安远也顿觉全身上下一下子清爽了很多。
  “远,你们要去哪儿玩?这是你的朋友吗?能带我一起去吗?”劳伦斯一副正巧碰上的样子,追着安远问。“哦,你的嘴怎么了?”
  “Lawrence,你要出门吗?总公司要求我们交一份阶段性报告,我想我们今天需要加班了。”于宁推门而出,正截住劳伦斯。
  看到安远肿起的嘴角,于宁也是微微一愣,旋即无奈地笑:“又跟人打架了?多大的人了!”于宁用英文讲话,缓解一下劳伦斯的愤怒。
  “见义勇为,不能算打架吧?”安远用英文笑答,摆了摆手:“你们忙,改天再一起出去玩儿。”
  小曦看着于宁和安远之间熟稔的互动,微微出神。而后一直沉静地任安远拉着,一语不发。安远只当小曦是在担忧兰君的事儿,便没太在意。
  谛海市公安局,安远和小曦分别被安排在两个审讯室“核实情况”。
  临进入审讯室前,小曦紧张得满手是冰凉的汗湿。
  “她胆子小,不爱说话,你们别吓着她!有问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别逼她!” 安远追着办事人员再三嘱咐。
  幸运的是,小曦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悍警,一位温柔的女警接待了她。
  女警询问的内容相当简单,只涉及到兰君回国后的一些细节。反倒给小曦介绍了兰君被境外间谍组织控制,在半被迫的状态下做了帮凶的事实。女警还给小曦看了兰君被解救后的照片,并解释说,间谍组织的头目还逃脱了,兰君仍存在一定危险。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好,短期内会在特勤人员的保护下秘密休养,让小曦不要担心。一旦兰君有所好转,会安排小曦去探望。
  “那么,为什么间谍非要利用我小姨不可呢?”小曦提问时声音虽然细弱却清晰笃定。
  女警微微震撼:“这个目前无可奉告。另外,以上我对你通报的事实,也属于国家机密。我希望你能配合政府做好保密工作。”
  小曦凝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才乖巧地点点头。
  这是第一次,她离所谓的间谍事件那么近,然而,似乎又是那么遥远。因为自始自终,她似乎都只作为一个知情者而存在。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这件事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坐在长椅上等待安远时,小曦仔细回忆着整件事的始末,却只记得安远曾经在帮她分析了兰君的情况后,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小姨的事儿交给我……”
  *——*——*
  “先把药喝了,小筌给你熬了一早上。”耔阳进来“核实情况”安远并不意外,但见面第一件事儿居然是看着安远喝中药,安远揉了揉嘴角,忍住笑意。
  “没人说你现在越来越婆妈了吗?”安远一口气把药灌了下去。“我靠,真他妈苦!”
  “明天开始去你家楼下的社区诊所,小筌会把药送去。”耔阳今天戴着眼镜,似乎有意把自己与外界隔开距离,语气也冷得让人无法亲近。
  见耔阳一点儿说笑的情绪都没有,安远只好也正经起来,满屋子找水漱口。
  “周口那边的系统数据全回来了,祝贺你。”耔阳把自己随身的口袋壶和一叠资料一起递给了安远。
  “这是你要的靳永的资料。现在看,需要销毁。”
  “回来的应该还有很多档案资料吧?你看了吗?”安远把东西一并接在手里,资料有半尺厚,而且印了正反面。
  “稍后上面会把资料分析结果发给我。”耔阳手搭在安远肩膀上按了按:“对不起,我低估了你的危险,是我判断失误。”
  安远探究地看着耔阳,“给总部的报告我还没写,放心,我不会参你一本的。”安远坏笑,耔阳却耳根一动,迅速转身。
  见耔阳有要闪人的意思,安远一把拉住他,凑到他耳边低声问:
  “但是,东方耔阳,有件事儿你是不是得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靳永要费劲心思把你调到谛海来置之死地?还有,兰家到底和‘幽’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五章 暴露了
  耔阳低垂的睫毛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安远看见耔阳的余光从眼角流泻而出,冷峻而甘冽。耔阳眼角深陷,薄薄的眼睑每一次张合都如同一把剪刀,刃口锋利。
  就在安远想要放弃追问的时候,耔阳低声问:“如果不告诉你,会影响你执行任务的质量吧?”这更像是耔阳的自问自答。
  “我想,我会想办法去推断”,安远毫不掩饰,“并逐一验证我的推断。”
  所以,分心是一定的。
  耔阳似是点了点头,眼睑很轻地合拢。
  “我的父亲”,耔阳顿住,“是一名特情,代号东方。”
  安远吃惊地看着耔阳的侧脸,慢慢放开了他的胳膊,退回到座位上。耔阳继续平静地叙述,没有回头。
  “他曾经光荣地被指派给某位首长,于是,文…革…中,他手上沾了很多高知的血。四…人…帮垮台以后,他自杀了。”
  耔阳阖上眼睛,他始终无法接受的是,他见到父亲的第一面,就是眼睁睁看着父亲自杀在自己面前。手枪的子弹在太阳穴横穿而过,脑浆混着鲜血喷薄而出。
  很多年以后,耔阳才明白,那样的死法,是对智商与人性最残酷的反诘,他的父亲,用最残忍的方式给他上了人生中最慈爱的一课。
  然而,那一年,耔阳只有四岁。
  第二年,“幽”正式组建,耔阳成为“幽”的第一批队员。
  耔阳静默地呼吸,他相信,他有能力完成这次对话。
  “靳永,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的目的绝不在于置我于死地,如果真的想要干掉我,一个狙击手就可以了。他只是想要奚落我。谛海,是我父亲自杀的地方。”
  耔阳始终保持着松弛站立的姿势背对着安远,只是,他那松弛的背影却如同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如果你已经可以确定周口就是靳永,”耔阳再一次强调,而后缓步走向审讯室的房门,“那么,上面的资料分析结果下来,我会尽快为你申请一个更合适的影子确保你的安全。”
  如果周口真的是靳永,那么,耔阳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他继续担任安远“影子”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谁能想到,“幽”,这些连真实身份都已经以合法形式注销了的人,会有一天,他们的全部档案资料会外泄出去呢?
  如果连“幽”的资料都已经外泄,那么,这个国家还有所谓的“国家机密”存在吗?
  “伪装声音,用最繁琐甚至最愚蠢的方式伪装成卡西莫多,连手指都不敢露出来……自诩为‘警醒世人的敲钟人’……”安远沮丧地苦笑,“靳永,我甚至不知道他做这些,是为了在我面前伪装得更严密还是想暴露得更彻底。”
  安远走到耔阳对面,郑重而坚定地看着耔阳缄默的脸: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