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3-06-15 15:17      字数:5032
  像是异类。其实和我们同一班机的乘客也和我们一样的臃肿,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我有些尴尬地脱去皮衣放在休息椅上,又迅速脱去了绒衣,小声嘀咕着:“靠!让你们再我把当猴子看。”
  齐歌穿着冬装昂首挺胸地走过来,诧异地看着我:“你至于吗?脱这么快。这里开了冷气,不算热呀。”
  五一长假结束,返校后的第一节演奏课,老师宣布:“系里研究决定,派齐歌代表我们管弦系小提琴专业,参加第九届全国小提琴演奏大赛专业组的独奏比赛。十天后就是预选赛。”
  系里的老师一致认为,齐歌演奏技巧略粗糙的问题可以纠正,但他对乐曲的理解尤其是演奏时感情的投入十分难得,这正是大部分演奏者欠缺的。
  这一点,我十二万分的同意。齐歌,他本就是一个十分感性的人。
  下课的时候,他和演奏老师站在教室的一角说话,大概是说参赛的事。我站在教室门口等他,他走过来对我说:“我要去老师的办公室接着谈,你不用等我了,我谈完后直接去你家。”
  “好。”我答应一声走出教室,他又追到楼梯口叫住了我。
  “你还是等我吧。”说完这句话,他把头偏向一边,不肯看我,用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那条路太长,一个人走无聊死了。”
  他的脸竟然微微地红了,淡淡的嫣红从脸颊逐渐晕染到耳朵。
  “有病!”我踢他的膝盖。
  他弯腰揉着痛处,羞赧而懊恼地瞪我:“你别得意,看我今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我转身就走,不想让他看到我正在迅速涨红的脸。
  “喂,你去哪儿?说个地方!”他俯在楼梯扶手上大声地问我。
  “机房。”
  我在各大网站上溜达了一圈,还不见齐歌来找我,就无聊地点开了本校的论坛。当前的热门贴是关于莫扎特的讨论。满篇的溢美之词,把莫扎特协奏曲奠基人的地位捧上了天。其实莫扎特和协奏曲的这种关系,只能体现在他的钢琴协奏曲上。他的小提琴协奏曲属于早期作品,相对比较简单,虽然优美而明快,但规模不够大,还带有沙龙气息。
  有一张贴子提到了莫扎特A大调第五小提琴协奏曲,连带把这个曲子的渊源──德国歌剧《后宫诱逃》也捧成了“精品皇帝”。
  我实在忍不住了,在后面跟贴说:莫扎特的《后宫诱逃》只是小学算术,德彪西的《牧神的午后》才是高等数学。
  我疏忽了,钢琴系是音乐学院的大系,钢琴系的学生是小提琴专业的数倍,最重要的是,学钢琴的人几乎每天都离不开莫扎特。
  于是,我的比喻刚贴出去两分钟,整个机房就乱了。
  “谁发的贴子?谁说《后宫诱逃》是小学算术?给我站出来!”一个漂亮得像小瓷人的高个子男生站起来大声喊道,愤怒的目光扫视着机房里的每一个人。
  “是我说的,怎么了?”我站起来,无所谓地看着他。
  他脸红脖子粗的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我说的是事实。”
  我的话音刚落,机房里呼啦啦站起一群人,全都对我怒目而视。我竟然犯了众怒。
  小瓷人看了看身后,冷笑着说:“事实?事实是,比起《后宫诱逃》,《牧神的午后》只不过是华丽音符掩盖下的伪爱情。”
  我的拳,在不知不觉间紧握,刻薄的话,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后宫诱逃》是用优美旋律演绎的滥俗故事。”
  “我看你胡说八道是想讨打。”小瓷人开始出言不逊。
  这时,机房管理员冲了过来,摆着双手说:“同学们不要打架,不能损坏公物,这些电脑……”
  “我们出去!”我打断管理员的话,昂首走出机房,一群钢琴系的人紧随身后。
  牧神的午后 正文 第7章
  章节字数:5808 更新时间:07…09…18 16:01
  他说:我想要收拾你,你躲的了吗?
  我说:我不躲。
  我知道,对他各种意义上的收拾,我都无法招架,也无从躲起。
  电化楼一层大厅里,除了摆放在中央的一面巨大镜子,两株一人多高的巴西木,再无他物。安静,宽敞,鲜有老师经过,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好地方。
  我不喜欢把讨论升级为暴力,这件事的起因也不值得。他如果不说那句话,我会息事宁人地道歉。但是,那句话,那个词,让我心慌得要窒息,令我激动得想用拳脚把它击碎!
  十几个钢琴系的男生散立在大厅的四周,准备随时扑上来。眼光凶狠得恨不得当场杀死我,再把我献祭给莫扎特的灵魂。
  我背对着镜子,看着一步步向我走来的小瓷人,他的脸因为背光而表情模糊。
  他走到我面前,迅速地抬起腿踢向我的小腹。我撤后半步,踢向他的小腿外侧。两条腿在空中相撞,发出“啪”的声音。甫站定,我立即直直地伸腿踏向他的前胸。他的反映很快,不等我的腿抬高,狠狠地一脚跺在我小腿的门面骨上。
  典型的音乐学院派打架方式,手臂只用来保持平衡,腿脚才是攻击防卫的武器。
  我的腹部和右肋挨了几脚,生疼。小瓷人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光洁如瓷器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到狰狞。
  他一脚正踢,向我的胃部袭来。我看到了他鞋底的花纹。没有办法招架,我背靠着镜子敏捷地向右撤身,躲开他的重击。他的脚飞落在我身后的镜子上,皮鞋与玻璃相击的脆响之后,是镜子“咔咔”的裂开声。他没有把脚收回而是改为侧踢,我再向右躲闪时,看到齐歌的腿飞起,从下面踢中小瓷人的膝窝。小瓷人中招后吃痛的抱着一条腿金鸡独立,钢琴系的人缓缓向我们靠近……
  这时,我听到了身后玻璃跌落地面的声音,噼里啪啦,不连贯却一声声持续着。
  突然被人往前推搡了一下,再回头,看到了齐歌被鲜血染红的手臂。地上的镜子碎片也落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再一个个反射到其它的碎片上,竟是满眼晃动的红。
  人声嗡嗡,说些什么我听不清。
  “别傻站着不动啊!快送齐歌去医务室!”马潇潇推了我一下。他是和齐歌一起来的吗?
  我脚步踉跄地跟着齐歌和马潇潇往楼门口走,齐歌忽然站住,回头对小瓷人说:“哥们儿!管好你的嘴!今天的事,纯-属-意-外!”
  医务室里,我站在齐歌的身后,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和药水味,梗着脖子看着窗外枝繁叶茂的白杨树,表情与动作都像极了刑场上准备就义的勇士。可惜,我只做到了形似,和勇士们不同的是,我的心是虚弱的。因为,在我的眼里,那碧绿的杨树叶上也洒满了令我心颤的红色血滴。
  校医的话隐隐飘过来:“伤口太深,都露骨头了……伤在小臂,不知道是不是伤到尺神经的运动枝……我帮你做简单的止血和清创,你们快去大医院……”
  坐在驶往医院的车上,齐歌脸色苍白的嘲笑我:“就你这小身板儿,瘦得跟琴弓似的,还跟人打架呢!”
  坐在前排副座的马潇潇转过头看着齐歌,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真他妈困。”齐歌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失色的唇几乎与脸色同样苍白,裹着纱布的小臂又渗出了暗红。
  “你先把汗擦擦,找个地方顺着气等我们。”在医院的候诊大厅里,马潇潇塞给我一包纸巾,愤懑地说,“早知道你晕血就不让你跟着了,真碍事!”
  马潇潇拖着齐歌进了急诊室,我坐在医院的休息椅上,冷汗滴滴嗒嗒地落在手中紧攥的那包纸巾上。
  “喂!你别瞪着眼装疯啊!”马潇潇用力推我的头,又看了看被我额头的汗沾湿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大声说,“他没事!没伤着尺神经!伤愈后不会影响拉琴!”
  我像踩了弹簧一样跳起来,伸头往马潇潇身后找:“他人呢?”
  “在观察室输血,伤口已经缝合了。”马潇潇欣慰地笑着,“他让我告诉你,要是还有口气,就进去陪他聊天!”
  看着病床上笑眯眯的齐歌,我手扶观察室的门框,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随后而来的马潇潇把我推进了房间,按坐在床边的方凳上。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晕血的毛病?”齐歌指了指身旁的血袋问我,“看见这个晕吗?”
  我恍惚着摇了摇头:“以前没有,我也不知道……”
  齐歌躺在床上,冲马潇潇挤了挤眼睛,坏笑着说:“幸亏他是个男的。要是个有晕血症的女的,可怎么办啊!”
  “你现在活过来了是不是?”马潇潇笑着说,“这么快就要实施打击报复了?”
  我听不懂马潇潇的话,脑子仍有点发懵。
  “你不知道,刚才这小子打麻药的时候,疼得哇哇乱叫,胡乱喊着非要好好收拾你不可!”马潇潇主动为我解释‘打击报复’的起因。
  齐歌暧昧的看着我,语带双关的说:“你自己说,我要收拾你,你躲得了吗?”
  “我不躲。”我看着齐歌黑亮的眼眸,发誓一般地说。我知道,对他各种意义上的收拾,我都无法招架,无从躲起。
  “咦?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好?这时候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刚才怎么会冲动得和人打架呢?”马潇潇不解地看着我。
  “那场架,不能不打。”引起我冲动的原因,我死也不会说。
  “切!你们这些北方人,怎么也学不会君子动口不动手!”马潇潇这个浙江台州的小南蛮,又开始发表地方论的歪理邪说。
  齐歌看了我一眼,说:“这说明我们北方人豪爽。”
  “豪爽?恐怕是借豪爽之名行鲁莽之事吧?”马潇潇不屑地反驳。
  因为不好意思抛下马潇潇一个人,我们三个人一起回了学校。晚饭是我和马潇潇从学四食堂打回寝室吃的,怕食堂人多,碰了齐歌受伤的手臂。
  吃完收拾完,孙琛还没回来,我们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马潇潇坐在我和齐歌的对面,斟酌着字句说:“齐歌,你拉小提琴也有十几年了,怎么一点保护手的习惯都没有呢?大块的镜子往下掉,你为什么伸手去挡而不用脚去踢?”
  齐歌看着自己被包扎成白胖肘子的小臂,扁着嘴说:“谁知道?不是急疯了,吓傻了,就是鬼上身了!”
  “齐歌,还有十天就是预赛吧?你打算怎么办?”马潇潇提出一个很重要却被我们遗忘的问题。
  我看向齐歌,悔恨与内疚在心中绞成一团。
  齐歌侧过脸冲着我微微一笑,转头对马潇潇说:“怎么办?凉拌!已经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让系里再重新安排人呗!”
  马潇潇板着脸严肃地说:“齐歌,我和于睫都是你的朋友,当着我们的面,你能不能说句实话。”他顿了顿,咬了一下嘴唇,低声说,“对不起,你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不是恰好经过。你和演奏老师的话,我听到了。”
  “靠!这种听墙根儿的事,你也干得出来?”齐歌仰天吹了口气。
  马潇潇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开始以为你们在争吵,想进去劝解,没想到听见……”
  “算了算了,听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齐歌抢过马潇潇的话茬,“我是和演奏老师的意见有些分歧,心里憋了火。看到于睫和钢琴系的打架,一冲动就忘了保护手。妈的,空弦带音是我的老毛病,一时半会儿怎么改得了?这下也好,省得我被淘汰的时候他后悔用错人!”齐歌满不在乎地说。
  我刚想数落他几句,门被撞开,孙琛象一阵风似的刮进来。
  “大哥哎,我半天不在你就受了伤,让我这做弟弟的情何以堪?”孙琛捧着齐歌的白胖肘子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状,害得我们三个人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你这死小子,上哪风流快活去了?抛下我们被钢琴系的欺负。”齐歌假装委屈地抱怨,配合孙琛的表演。
  “都怪那个小妖精,硬拉着我看什么经典电影回顾。回头我就休了她!怎么能让女人破坏我们兄弟感情呢?”孙琛半蹲在齐歌脚边,深情地说,“大哥的左手受伤了,我就是大哥的左手。大哥要拿什么,我帮大哥去拿;大哥想做什么,我替大哥去做!”
  我们三个人同时哆嗦了一下,又是一人一身鸡皮疙瘩。
  “你刚从醋缸里爬出来吧?”齐歌忍不住笑着踢了他一脚,“我现在要去洗澡,你侍候我?”
  孙琛拍着胸脯说:“兄弟我当仁不让!大哥让擦哪儿我就擦哪儿,保证绝无偏差!”
  齐歌瞟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