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衣有点失神，片刻后，微微苦笑，“原来你也是喜欢他的呀……”
  蛮素这才开口，很机械地说，“如果没有陈明远，任何一个在我工作后追求我的人，只要和我们门当户对，条件像样，人好，我都会考虑。大学的时候，遇到优秀的男生不是不多，总觉得不如陈明远……那些人都离我很远，只有陈明远是最近的……你不会明白，林辰条件再好，不能带给我安宁。”
  简衣神色松动。“你很寡情，唯一的情又放错了地方。你的陈明远，我一点不觉得哪里好，总是阴阴沉沉，不说话，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他生病是可怜，可人家比他更严重呢，人家多少人直接病死掉了呢，人活着应该懂得乐观懂得感谢上天仍让他活着！他做得一点都不好！”
  陈妈妈不知道什么站门外的，突然插了一句：“简衣，不用再说了，要明白她早该明白了！要死要活随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迷李云迪。但是对钢琴独奏懂得太少了。目前还是更喜欢交响些。交响热闹！囧。
  ☆、不爱
  陈妈妈把简衣叫出去吃绿豆汤，没招呼蛮素，决意不理她。蛮素靠在墙角，也没有要动的意思。没两分钟，简衣急急赶回来。
  原来简衣眼尖，一眼瞄到客厅多了一束花，是她和蛮素都极喜欢却很难弄到的干花。她一问起花陈妈妈才恍然发现这花的存在。陈妈妈一下子警觉起来。简衣当了传声筒。“妈说晚上书店老板来过，花是陆先生送的？”
  简衣眼睛很亮，语气却端着——门外妈妈正听着呢。妈妈说到陆寒桥脸色可不算好，也不知道为什么！
  蛮素淡淡的，“林辰送的。”
  简衣抿唇，不再问什么，走出门去。陈妈妈默然带头往客厅去，然后轻轻念叨：“不是那个就好，如果跟了那个，那更糟糕，人家都结过婚了，孩子都有——”
  简衣赶忙解释，“他现在单身——”
  陈妈妈低喝，“谁不知道他单身。有老婆的就算有想法他会有那个胆带着孩子上门见我！年纪轻轻，条件又不差，上门当人后母，猪油蒙心了才做这种蠢事！”
  简衣站着，端着绿豆汤愣是一口都没喝下去。“妈，那个老板家境很好，人也很好，他的书店开得也好，他还有其他工作……”
  陈妈妈这回没有捉急，默默叹了口气，望着简衣，“我也看出来了，人有一个气质在那里，他那家世是跟我们不一个档次的。就是因为这个，不想你们和这种人家打交道。人家就算不觉得你贪他的财也会有一种优越感。何况还有个孩子，当人后母有多难，对她好，人家说你会做人，对她不怎么样，得被多少人骂。当妈的都想要女儿嫁好一点，有房子，有稳定的工作，这在我看来就算好的了，别跟复杂的人家扯上关系……”
  妈妈絮絮地说，简衣默默地听，望着那束花，回头淡淡地说：“妈，阿素也不容易，不要她和陈老师在一起，我也感觉应该，但是，不要强迫她跟谁结婚了，这样她不会开心的……她跟柳莲性格那么像，我真怕，怕她有一天想不开跟柳莲一样直接出家。”
  陈妈妈惶然，“会吗？”
  简衣抹了抹眼睛，“会。柳莲就是心里太清净了，出家对她来说很快乐。阿素要不是还挂吊着陈老师，你感觉，以她跟柳莲的感情，她不会跟着出家吗？她佛书看得可不少——”
  陈妈妈惊惶地站了起来，扶着桌子无措地望着简衣，“那该怎么办？”
  简衣严肃地说：“想办法找陈老师谈谈吧。保证他不会和阿素有什么就行了。至于阿素，就让她慢慢找呗，她其实也还年轻啊。”
  陈妈妈这才放心坐下，但是又有不甘，“那送这花的人，林辰，是？”
  简衣垂了垂眼，“蛮素第一届的学生。”
  陈妈妈恍然，竟微微笑起来，“这个我见过，除了比蛮素小一点，还是不错的。”
  简衣大口灌下绿豆汤，片刻才说，“算了吧，那个蛮素不喜欢，绝对不会跟他的。”
  陈妈妈又火起，“该喜欢的不喜欢，不该来往的黏着，她这什么头脑！”
  简衣幽幽地说：“妈，你自己说过，太富贵的不行，那个比书店老板都要有钱。他的一辆车就要上百万——”
  陈妈妈豁然变色，“上百万！”
  简衣小脸彻底垮下来，眼里隐隐有水光，“妈，你真的觉得咱这样的人家就配不上有钱人吗？或者，阿素是可以的，只有我这样的不行……”
  陈妈妈盯着小女儿，无言以答。
  三个女人的家，沟通其实很容易，又很不容易。陈妈妈真正意识到两个女儿都已经长大了，都不再是驯顺易哄的小孩。
  听了简衣一番话，陈妈妈不敢对蛮素再行冷处理。开门见山地交代：不强迫她相亲，但要和陈明远见一面。至于林辰，陈妈妈说话时目光有点闪烁：就算不喜欢也相处好一些，长久地做朋友。
  就因为陈妈妈，陈明远没回老家，第二天就来了蛮素家。
  这是陈明远第二次登陈家的门，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陈妈妈现在已经不外出工作，专职在家照顾两个女儿饮食起居。听蛮素说陈明远晚上过来，交代蛮素直接请他过来一起吃晚饭。出门买菜也比平时多买了些。
  “无论怎么样吧，他是你老师，实实在在帮过你的。只要他对你没有什么非分想法，那就是咱们家的朋友。”做母亲的，打击孩子的同时，还要不忘安抚。
  蛮素状态很差，午饭只喝了一碗粥，菜也没吃几口。陈妈妈又说，“主菜留到你老师晚上来了再做，现在就做起来到晚上就不新鲜了。”
  蛮素什么都没说，顾自走人。每一个母亲在孩子心目中都是全世界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坛中的女人，但每个母亲又都不完美。蛮素只觉得妈妈太作，明知道她苦夏平时就不爱吃那些肉菜，何必对她解释菜为什么没有烧。她现在不想听妈妈过多的示好。
  陈明远说好下午五点半到陈家。他已经不记得陈家在哪栋哪室，蛮素说去小区门口接他，他只让她把地址发过去。他现在拒绝蛮素一切示好。蛮素一下午惶惶不安，不知道做什么好，索性睡觉，最后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蛮素没看来显就接，懒懒地“喂”了一声，那头很硬地开腔：“陈蛮素你在不在家？”林辰的声音。
  蛮素一下子清醒过来。“干什么？”
  “去你家。刚刚下雨，我撞车了。”
  蛮素皱眉，不为他这个夸大其词的“撞车”，只想着陈明远要过来呢……“我这里晚上不方便。而且，我家你也别总是过来了。我妈妈会不高兴的。”
  那头不屑，“是你不欢迎还是你妈妈不欢迎啊？”
  蛮素一急，冲口顶他，“叫你别来就不要来，你这么缠着有意思吗！”
  那头有小许停顿，然后恹恹地说：“我头撞了，他们叫我在医院躺一晚上，我觉得没事就出来了。是不是非要我现在躺在医院里你才肯见我？”
  蛮素捂着胸口紧紧皱眉。一是午睡刚醒她习惯性胸闷。一是林辰这消息。呆呆坐床上，一时也不知道去找水喝。
  “你回医院躺一晚上吧。我明天去看你。”
  “陈蛮素，我差点撞上的是卡车，我急转弯，然后撞到路旁……你知道什么叫吓得魂飞魄散？”
  蛮素无奈地闭眼。“你真的不需要回医院吗？如果有难受就去医院，不然就回家。我晚上一定联系你。”
  终于把林辰打发了。蛮素跑去喝水。这才发现外面在下大雨。时间是下午五点。
  看到妈妈在厨房里忙活，蛮素默默打下手。不得不承认妈妈在招待客人的礼数上是一点不含糊的。活鱼买了一只养在盆里，这会儿才杀。蛮素避开不看，捣弄起生菜。陈明远会一道耗油生菜，蛮素喜欢吃，陈妈妈便经常做。
  然后，水都开了，蛮素要把生菜扔下睡水焯的时候，餐桌上手机又响起来。蛮素只得先关火跑去接，瞄到陆寒桥的名字，蛮素一愕。想不通他怎么又找上自己。
  “我和兰亭想邀请你一起晚餐，然后具体商量一下兰亭学画的事，不知道你是不是有空？”
  陆寒桥没再以“陈小姐”之类称谓打头，蛮素毫无察觉，只是头皮一硬，回他说：“今晚恐怕不行呢，家里有客人。”
  陆寒桥略略失望，“这么不巧……那明天怎么样？”
  蛮素没犹豫，应下了。
  陈妈妈随口一问：“谁啊？”
  蛮素重新开火，准备生菜下锅。“书店老板。”
  陈妈妈不悦，“他又找你干什么？”
  蛮素一下就懵了。不是为陆寒桥，是为妈妈这口气。不过她没急着反问回去，只说：“他让我教她女儿画画。每周一次……”然后把价钱也说了。
  陈妈妈稍稍满意，脸却还是板着，“听说是个单身爸爸，来往注意一些。”
  蛮素急急捞出生菜，蛮素不可思议地回头。陈妈妈睨了她一眼，“难道我说错了？”
  蛮素点头，干巴巴地说：“知道了。”一时再无话，倒了勺油下锅，爆葱蒜，然后倒耗油汁下锅，跟葱蒜一和，满屋喷香最后后往沥干装盘的生菜上面一淋，一个菜就算完成了。
  陈明远来的时候鱼汤正在烧。蛮素趴在阳台看她和简衣养的那些花，听到门铃赶去开门，陈明远就站在门口脉脉看着她。
  蛮素接过他的水果篮子，也不让开给他进屋，就那么对峙着。
  陈明远身量和陆寒桥差不多，一米七几的身量，都不壮，但陆寒桥是清健，而他更瘦削。脸色苍白，又没有笑容，一张原本清俊周正的脸平白失了几分诱人的魅力。蛮素直视他的眼睛，他却避开了，示意她让开。
  陈妈妈早料到会是陈明远，见门口没动静，快步出了厨房，然后对着门外的陈明远微笑招呼，“陈老师来啦。”
  陈明远也得体地点头致意，“陈妈妈……”
  这顿晚饭蛮素吃得如鲠在喉。陈妈妈对陈明远很客气，劝他多多吃肉喝鱼汤，然后制造话题，笑容正正好，不热情也不淡漠，只有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打探对方的一举一动。
  “陈老师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好，这几年一直呆图书室里，比较轻松。学校已经很照顾。。”
  陈妈妈一副好奇的模样，“那像您这样，药还有吃没有呢？”
  陈明远点点头。
  蛮素始终低头扒饭，一粒一粒地吃。
  陈妈妈皱了皱眉，索性当蛮素作空气。“身体不好真辛苦，工作难找，找对象也不容易。”
  蛮素一顿。陈明远倒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嗯，也没打算找对象。身体不好，没打算耽误别人。”
  陈妈妈眉头更加舒展。“陈老师很为他人着想。我家蛮素在所有老师里面跟老师你您走得最近了，蛮素很信赖您，有些话，我做妈妈的说她都未必有您说有用。老师的话，孩子们都很听的呢？”
  蛮素抬头盯着妈妈，但妈妈根本不理她，只望着陈明远说，“这两天又有亲戚跟我介绍男孩子，条件也很不错。蛮素毕业后，条件不错的男孩子很多介绍过来。蛮素不懂事，也不知道争取一下咯，我做妈妈的在旁边干着急……”
  陈明远脸色有点僵，双颊发红。蛮素也是。也只有这些大人，在互知底细的情况下还这么装模作样当着人面说出这种话来！
  陈明远望了望蛮素，嘴一动，“她——”
  蛮素忽然低声打断，“我不嫁！”
  这回陈妈妈和陈明远都看过来。陈妈妈眼有愠怒，明知道那是套话又不是真要逼她嫁，急个什么劲！“不嫁不用嫁，一辈子呆家里陪我到死好了！”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沉默不语。换做第二个客人会安慰陈妈妈，但陈明远没有。他只是望着蛮素，轻声说：“你是应该开始考虑找个人家了，不要拖到太迟……”
  陈妈妈想听的话，陈明远都当面说了。陈妈妈心满意足。
  陈明远没有久留，离开的时候才六点半。蛮素送他离开，走楼道。陈明远难得主动开口。“以后还是别联系了吧。”
  蛮素红着眼，“不要。”
  陈明远忽地一笑，“陈蛮素，你爱过我吗？”
  蛮素满脸通红望着他，说不出话来。“爱”这个字眼总是使她惊慌无措。
  陈明远淡淡地说：“你看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我连碰都没碰过你，是我很高尚不想吗？”
  蛮素讪讪低头。陈明远却已然豁出去。“我的名字，你从来没有叫过，你叫我怎么敢碰一个口口声声叫我老师的女孩子？”
  蛮素后背紧紧顶着墙，这才感觉到一点点凉意。“我……从来没有想到……”
  这是陈明远第一次把蛮素逼入死角，把她逼得这么窘迫，他也很难受。窗户纸都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