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2-17 19:39      字数: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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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歆细细想着孙氏的话,半晌抬头笑道,“可不就是这样,照我说,将那盆景赏你两盆才是。”
  转眼到了年三十儿,晚上照例是元晟过来在如歆院里守夜。元晟略吃了块儿如意糕,“有几日没来了,你屋子里倒是像变了个样子。”
  如歆给元晟斟了杯茶,嫩绿的颜色格外好看,“哪里是变了个样子呢,不过是多放了几盆水仙腊梅,被这暖气一熏,香气才溢了出来。到底是要摆些有生气的东西才不显得这冬日难熬呢,给高妹妹和孙妹妹院子里头也都送了些,王爷不拘呆在哪里也都舒服了。”
  元晟笑着抚了抚她的手背,“倒是辛苦你了。”如歆看他脸上笑得轻松,也没有了前些日子生气时的阴沉,也是暗暗放下心来,“王爷喜欢就是好的了,只是无事时想起来,这水仙腊梅虽说是冬日里开,可到底也是适应了冬天阴冷,要不然怎么会长的这么好。可见万事万物,开头也是经过磨合,后头相适应了才能生存下来。”
  元晟笑着点点头,“咱们也是相互磨合,你是什么意思,我都懂得。”
  如歆笑得温婉,因是过年,穿着上比平日里更要隆重一些。发髻上的一枝牡丹凤凰纹累丝金簪闪着灼灼金光,映着如歆的笑靥如花。两人之间的裂隙仿若都消散了,水仙的香气在屋里氤氲着。深宅大院听不到外头过年的热闹之声,可如歆倚在元晟的怀里,微闭上了眼也能想到那是一幅怎样的阖家团圆的天伦之乐图。
  二月春打头,府内外都是一派生机盎然。可来自京都的快马却带来了宫里的噩耗,太后病重,要齐王妃沈如歆进宫侍疾。如歆静静看着紫檀木桌上暗黄的懿旨,轻声道,“当年是说过的,我今生不得再入京都。如今这份懿旨又是什么意思?”
  元晟亦微微蹙了眉,“太后年前就气郁,如今这病只怕是不好了。当初是皇兄说的不许你回京都,可毕竟是太后病重,想来也是急切见你,不然也不会这样。”
  那年夜间灯火昏黄,太后穿着寝衣端坐榻上,脸上也没有了初时慈祥的笑意,逼迫自己离开京都,让元昊顺利迎娶西夏公主。可自己的家人,依旧没有保住。如歆凝了眉,冷笑道,“如今叫我过去是为着什么,临死之前良心不安了么?”
  元晟道,“太后一直礼佛,想来也是为让自己走的顺畅一些,少些业障吧。此番就让陶翔与你同行,素云毕竟不知道宫里的事情,依旧让芸烟跟你过去,带一队亲兵,明日就起程。若是晚了,怕会让你白去一趟。”
  如歆咬了下唇,不发一言。元晟轻轻握住她的手,“自然,你若是不想去,本王就给宫里修书一封,只说你如今病重,不能远行。”
  经年在宫里阳光和煦的日子像是很久以前了,如今细细想来都像是落了灰尘一般模糊起来。如歆轻声道,“怎么不去,去看看故人也是好的。”她紧紧攥了元晟的手,“今日我能看着她驾崩,怎么不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长途跋涉又算的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kiroya不离不弃的支持~~~好感动的说
  ☆、探病
  因怕太后撑不到见沈如歆的时候,一行人均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赶在第三日黄昏时到了城门口。如歆掀起车窗上的帘帐,看着城楼上硕大的京都二字。泥金的光晕照着越发显得暗黄起来,沉沉的样子并无一点生机。
  如歆放下了帘子,轻声道,“终究还是回了这里。”
  芸烟在一旁轻轻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您此番回来,可要收起感伤的心绪,万不要让旁人看出什么。”
  如歆点了头,“自然是这样了。”
  进城后,一众人径直到了宫门口,立即有一名太监迎了上来,冲陶翔行礼道,“可是齐王妃的驾?”
  陶翔点头,“公公怎的知道?”
  那太监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处,“咱家昨日就在这里守着了,也是估摸着时间应当差不离了,这可是咱们圣上仁孝,为了太后要见齐王妃,特特派人在这里候着呢,也以此彰示咱们圣上对齐王爷的重视呀。”
  说罢,那太监走着碎步到了如歆的马车前,叩首道,“奴才内务府副总管邓培生恭迎齐王妃,请齐王妃移驾步辇。”
  半晌才听见如歆低沉的声音,“内务府何时也做起这迎来送往的差事了?”
  邓培生忙笑道,“素日里这种事情自然不是内务府的活计,可王妃毕竟与旁人不同,一应的住处都要安排妥当才是,因此皇上特地派了我来迎接王妃。”
  车帘掀开,如歆踩着脚凳下了来,微笑道,“有劳公公了,起来吧。”
  邓培生这才抬起头来,看如歆虽说是远道而来,可妆容衣着竟没有一丝错乱。外罩着一件淡黄底子折枝白梅披风,里头穿一件淡蓝滚边印花圆领衫,发髻是圆心髻的式样,带着两根福寿碧玉扁方。因着太后不好,这样的打扮,既不显得突兀了太后的病情,亦是不失礼数。邓培生不禁暗暗咋舌,当初沈如歆在乾元殿里当差的时候,他是见过几面的,那时虽说长得是娇俏清秀,可眼角眉梢绝对没有如今这样的不怒自威的神色。
  邓培生忙起了身,“王妃一路辛苦了,只是要劳烦将军并兵士,这宫中也是不能入内的,倒是要自去住驿站了。”
  陶翔在一旁粗着声音道,“规矩咱们自然都是知道的。”
  芸烟见他语气冲,暗地里横了他一眼,扶着如歆向步辇走去。如歆扭头看向陶翔,“陶将军路途辛苦,也自去安歇就是了。”
  转身上了步辇,邓培生下了令,登时就向里头走去。天色渐暗,甬道两旁的灯也被当值的宫人一盏一盏点亮了。檐上的飞檐渐渐看不大清楚,仿若整个皇宫的凌厉都埋藏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但总有隐隐的不安向心底袭来,似一只隐藏在暗夜里的猛兽,不知何时就会对你露出尖利的爪牙。
  邓培生边走边冲如歆笑着,“话说起来,若是有王爷亲眷进宫请安,若是留宿必定是安排在东六宫那边的万春宫的。可咱们齐王毕竟与旁人不同,更兼王妃您早年也是御前伺候的,皇上待您毕竟与旁人不同,因此您的住处还是从前住的院子。不过当时毕竟是女官,皇上早就下令让人修缮过了,又往里头添了好多器具,可是漂亮呢。”
  如歆手紧紧抓着步辇的把手,含着笑意道,“劳烦皇上费心了。”
  邓培生答道,“可不就是呢,幸好您嫁到齐国之后这院子并没有旁人居住,不然让人腾出来也是件麻烦事。”
  芸烟冲邓培生道,“从前林贵人是和咱们王妃交好的,只是自打王妃嫁过去后,因着宫里也不许嫔妃私自通信,便也没了联络了,只是不知近来如何呢?”
  邓培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弯来,“您说的是顺嫔吧?”
  如歆听见他谈起了林钰儿,微微带了笑意道,“林贵人是嫔位了么?也是,这都三年了,位分若是升了也是应当的。”
  邓培生顺嘴道,“皇上对顺嫔是没什么情分的,顺嫔膝下也没有子嗣,嫔位还是王妃您离宫的那年晋的呢。平日里也是悄没声儿的,自己个儿在延禧宫住着呢,这些年倒是身子骨不大好,若不是您今日提起,我当真就忘了这位娘娘呢。”
  沈如歆深吸了一口气,“她身子骨怎么会不好呢,向来她也是个健壮的,怎么会生病?”
  邓培生看了看四周,悄声道,“您是王妃,我也给您说这么几句闲话,可什么都甭告诉旁人。也是听人说的,好像是皇后不大喜欢顺嫔,暗地里克扣顺嫔的用度,也给顺嫔下绊子,如今伺候顺嫔的也是没几个人了。顺嫔也不大受皇上待见,受了委屈也没地儿说,渐渐就积了病了。”
  如歆死死咬了下唇,克制着自己奔到延禧宫的冲动,也不发一言。过了好一会儿到了寿康宫,如歆下了步辇径直向里头走去,
  过了三年多,绕过了影门看到的庭院的模样同往常也是一样,一花一木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仿若还是自己那夜进了这寿康宫的景象。廊下有个小太监奔了过来,“奴才小安子给王妃请安。”
  如歆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声,“小安子,几年不见,跟原来长得都不一样了。”
  小安子笑道,“您可算回来了,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您了。”说罢在前头给如歆引着道,“您快去瞧瞧太后吧,她老人家可想着见您了呢。”
  如歆点了头,进了正堂,芸烟也不方便进去,自己个儿在外头候着。如歆转进了寝殿,里头只在床头处点着盏灯,显得这寝殿里越发的暗沉。虽然已经是初春,可屋里依旧生着火盆,没多大会儿就生了汗意。屋里浓重的药味掺着终年不便的檀香气息,一阵一阵钻进人的鼻子,越发让人难受起来。
  吴嬷嬷刚刚喂完太后药,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沈如歆,不慌不忙起身福了福,俯下身子轻声对太后道,“齐王妃来了。”
  如歆缓缓向里头走去,吴嬷嬷随即关门下去了。榻上的太后微微睁开眼,浮起一丝虚弱的笑意,“你来了。”
  如歆轻声道:“奉了太后的懿旨,奴婢不敢不来。”
  太后咳了两声,“你已经是齐王妃了,不是什么奴婢。”重病的太后已然没了当初那份保养得当的风华,脸上也只剩下病重的暗黄,仿若世间每一个垂死的老妪,再也看不见她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与凌厉。象征着大周无上荣光的凤凰花纹静静在锦被上卧着,冲天而上的态势更衬着太后的虚弱无力。
  如歆道,“一别经年,太后宫里的摆设都没有变化,可太后却变得奴婢都不敢认了。”
  太后虚虚笑着,“你有没有觉得,这屋里的气味很难闻?”
  如歆凝了心绪,“素来药香同其他味道不同,檀香是太后用心礼佛必点的香气,两相混合,没有什么难闻的。”
  太后沉了声,“可皇帝很讨厌这个味道,他从不来这里看哀家。他不仅讨厌这里的气味,他也怨恨哀家。”
  如歆起身,拿起一旁的银签子,将灯拨得更亮了一些,“皇上是最仁孝的,怎么会怨恨太后。太后也是病中多思罢了,您也是需要安心养病,等日后您的身子养好了,这大周朝依旧在您的掌控之下,必定能代代昌盛。”
  太后又是一阵咳,嘶哑着声音,“哀家知道,你沈如歆才是最恨哀家的。你怨哀家让你嫁给了元晟,你怨哀家让你沈家灭门,你敢说你没有恨过哀家?”
  沈如歆对着她笑着,“奴婢怎么不敢承认,不仅恨你,也恨皇上,恨你们害了我们全家的人。”
  太后看着她,“所以,这是佛祖给哀家的惩罚,让哀家一个孙子都不得降生,让皇帝整个后宫都不得安宁。让哀家处处都不得顺心,让哀家的亲生儿子恨毒了哀家。”
  沈如歆静静盯着她,并不出一言。太后接着道,“哀家愧对于你,送走了你,是哀家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却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无论皇帝和你怎么怨恨哀家,哀家依旧是这个大周朝的太后。”
  如歆轻声道,“太后,您愧对于我么?”
  太后对她道,“你比三年前都不一样了,哀家一直都对不起你,可哀家不得不这么做。哀家原来,是真的想过让你做哀家的儿媳妇,让你当这个皇后。”她瘦如枯槁的手轻轻拉着如歆的衣袖,“你,你能不能,原谅哀家?”
  沈如歆轻轻拂开她的手,“那我惨死的父母呢?我父亲明明就不会贪污军需,我哥哥现今仍在狄夷关着,太后,您要怎么补偿这个?”
  太后颤声道,“哀家自知命不久矣,如歆,算哀家求你,让哀家舒服点离开行吗,哀家不想带着罪孽去见佛祖。”
  如歆深深吸了一口气,“您,能见佛祖吗?撇开我们沈家,就算是多年之前的静妃,太后,您做的事情真的是干净的吗?”如歆从袖口拿出一只镶银黑木盒子,取出里头的白玉嵌翠碧玺花簪,放进太后的手里,“奴婢无福,受不起这个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今天的更好了,亲们多多留评呀!!!
  ☆、心伤
  屋里死一般的静谧,太后轻轻笑了下,举起手里的簪子,上好的白玉在烛光下闪着流光。“哀家从进宫当皇后,到太后,从来都没有人敢把哀家送出去的东西退回来。”
  如歆站起身来,缓缓拜下,“罪臣之女如何能承受太后如此厚爱,奴婢只能将簪子还给太后。”
  宫外太监打更的声音传来,隐隐的余音在沉默的殿里格外突兀。太后无力垂下了手腕,手里的簪子跌在了黑亮的大理石地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顿时碎成两段,“哀家送出去的东西,自然不会再拿回来,你若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