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2-17 19:33      字数:5057
  ,小寒自认为不过是个小小的书童,所以对着这样的四少夫人,小寒实在说不出欺骗的话。
  蒜夜香皱了眉,她往竹屋快步走去,小寒也忙在后面跟着,开了门,果然这静汀屋是空无一人,只有案前躺着的一本书随风翻飞着书页。
  “那少爷他……去了哪?”蒜夜香再问。
  小寒嗫喏道:“少爷不肯说,每次进屋不久他就离去了,等到黄昏时分才回来,因为大家都怕打扰到少爷读书,所以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起码有十多天了,这事我也思量着要不要告诉您或者老爷,可怕的是少爷会责骂,少爷还说科举之事全然不会有问题,所以每天都在玩乐……”
  蒜夜香有些恼火,同时在这屋中她还闻到一股味道。
  熟悉的胭脂味儿,就跟张源逍每天抱着她时怀中散出的味道一样。
  傍晚张源逍回到四院时,桌案上已经摆满了饭菜,蒜夜香如往常般坐在右侧,见了张源逍来,便对他一笑。
  “今天这书里的东西都记住了吗?”蒜夜香给张源逍舀了一碗汤。
  张源逍接过,恩了几声。
  “在那个屋子里呆了整整一天,对着的全是书,现在脑袋都晕了呢。”张源逍笑。
  那副自然至极的模样让蒜夜香心头猛地一震,他分明说了谎话,可那副自如的神情又是什么。
  “恩过不久就要考试了,再熬熬吧。”蒜夜香强抑住心头的涌动,手往脖间带了一下,“对了源逍,那条链子,你之前送给我的那个圆形的链子,今早我去园子里弄花,回来就不见了,现在怎么都找不到。”
  蒜夜香故意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便偷瞧着张源逍的反应。
  张源逍正专注着将一块鸡肉的皮与肉分开,双眼盯着筷子,只从鼻间发出敷衍的恩恩声。
  “怎么都找不到啊。”蒜夜香又说了一句。
  张源逍总算是抬眼来看她了。
  “算了,找不着,等过几日我再买条送你。”他一说完,突然嘴巴一圆,脸上露了一阵轻松的神情,因为筷子下的鸡皮与鸡肉终于分开了。
  蒜夜香回应了那也只能这样呢一类的话,接着继续吃饭。
  丈夫确实与以往不同了。
  后院火
  张亮是真的病了。
  屏风外头是一个个晃动来晃动去的身影,都是些进来伺候的侍女,张亮很不喜欢无力躺在床榻的感觉,他自小习武,虽武艺不精,没有大将的才干,但这辈子他走得最对的一步棋就是在隋炀帝业间看准了时机,随了李世绩投唐,这才一步步走到现在。
  所以他一直认为,在任何时候都要广结人缘,这样不论出了什么事,只要人心所向,自然什么事都能解决,因此这些年来张亮无论是游历,办公,踏青,只要见着现在风头正盛或是家门显赫之人,必定会与他们把酒言欢,交个朋友。
  但只是朋友是不牢固的,出了事只要翻脸不认,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张亮想得很仔细,去了哪家将军那儿喝酒,见着他家有个三公子四公子之流,便会说一番此儿甚是可爱,老夫甚是喜欢,两人相识便是缘分,不如让张某收了此子为义子,今后有什么事情,做义父的自然会照顾着之类的话。
  所以不知不觉,张亮就收了近六百名义子,那些义子都是拜过祖先上过香,甚至每次都书上几份文件存着,这一来,人家想要撇清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
  因此张亮会常常打开一个小木盒,木盒里留的都是那些义子的生辰八字,家世背景,还有繁花似锦的前程,每每看到自己的义子遍布全国各地,张亮便很是愉悦,即使亲生儿子不出息,那些有权有势的义子们随便挑上几个来孝敬他,他的晚年也会过得无忧无虑。
  所以近来家里闹了那么多丑事,张亮明显感觉到同在长安的好友已经开始与他疏远,因此不禁十分懊恼,这一懊恼便胸闷咳嗽,不知怎么的就病倒在床了。
  张亮心郁,自己难得病倒一回,可病倒后那些义子却没什么动静,甚至连上门看望他的好友连指头都数得过来,这越想就是越气,所以病情就更加严重了。
  若是他知道这些义子们与他结拜的保证书正被天子派来巡察的人一份份收走,那些义子哭着喊着说是被逼迫才写下的那些东西,义子的父母听到原来张尚书拉了自家儿子是为在造反上谋上一份权益而惊慌失措,早已对他躲避不已,想必张亮会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便这么去了。
  “老爷,喝药了。”张亮正气着,大夫人已经从那头走了过来,大夫人后面跟着个侍女,侍女手上捧着碗药。
  张亮被扶着坐起,喝了两口药,又咳了一阵,接着便推开药示意不喝了。
  “现在也就只有你会过来看我。”张亮叹了口气,没有好脸色,拉了被子又躺了回去,“阿凤呢。”
  “她到处托人去找源冠和安蓉,一家家的府上跑过去。”大夫人想到二夫人现在憔悴的模样,“等回了屋就在房里哭,不过老爷你放心,我想源冠想通了,就会回来的。”
  “都是群没心没肺的畜生,养了那么多年,说跑就跑了!早知道这样在上头所荫蔽子孙的时候,我就该把这名额留给源逍,那他这次科举根本不必考,也免得让我操心。”张亮说着又咳了,吐了几口血,大夫人忙命人过来照料了一阵,张亮才又躺了下来。
  “老爷,先好好养身子,养好了身子,什么都会好的,源逍那么聪明,一定能考到个好官位,到时候您就省心了。”大夫人哄着,张亮干脆背过了身子,一句话也不说。
  “好好伺候老爷。”大夫人对一旁的侍女吩咐。
  “是。”两边的侍女应了。
  大夫人听着脊背走出房门,屋外还是一片萧索,也不知是不是花匠太过大意,院中好多树都是光秃秃一片,只有远处淌过一片暗流声,让人听着更觉凄凉。
  她回头看看紧闭的屋门,用袖掩住口鼻。
  虽然掩着,抽泣声还是隐隐地传了出来。
  “夫人,张大人他……张大人身上本有顽疾,却从不肯看病,如今才发现,这气血两淤,两病疾发,想必是挨不了多久了……”
  过来看病的医官在门后是偷偷跟她这么说的。
  每个过来看病的医官都是这么说,她一次次听到这些令人绝望的消息,而张亮却只是因为被看病看得不耐烦而变得越来越暴躁。
  院门外走过一两个侍女,只是端着东西目无表情地从院门处飘过,二夫人不让府中人大声说话,所以这些走动的家丁们一个个都如晃动的木偶。
  自己刚嫁到张府时,这个家似乎不是这样的,大夫人想。
  =
  “那我去读书了。”
  “好的,你去吧。”
  张源逍笑着说,蒜夜香也笑着答。
  门一关,蒜夜香浑身便开始发热,她强逼着自己在褥子上坐了一炷香的时间。
  “喵…喵…喵”
  远处传来三声猫叫,蒜夜香腾地从位置上坐起,开了门就往静汀屋跑去。
  那是她与书童小寒约定好的信号,只要张源逍一从静汀屋出来,小寒就负责通知她,没一会儿,蒜夜香就赶到了静汀屋前,小寒手足无措地等在竹林小路的下方,见了蒜夜香,一脸复杂的表情。
  “四少夫人,四少爷走了,往那条路……”小寒没说完,就见蒜夜香往静汀屋后头的竹林冲了过去。
  蒜夜香不愿意相信心中的猜测,但这些天张源逍身上起的变化让她不得不这么想。
  过了竹林是一片还是属于张家的白墙,竹林的小路对下正好是一个红漆小门,那儿只守了两个家丁,蒜夜香看到张源逍从那小门出去了,那两名家丁叫了张源逍几声少爷。
  也幸亏只有那两个家丁,所以蒜夜香挑了离门还有段距离的那片白墙翻出去时,那两个家丁没有一点动静。
  外头就临着长安街了,蒜夜香左右环顾了下,就发现正在街上走着的张源逍,他看上去心情极好,脚步却很快,想必应该是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蒜夜香跟在张源逍后头,幸好这儿是街道,有着许多可以蔽身的地方,蒜夜香没有跟丢,见着张源逍在一家酒楼前驻足了一会儿。
  但张源逍没有进去,而是拐了个弯,绕到酒楼后方的小巷里去了。
  蒜夜香忙跟了进去,那条小巷里纵横着更多小道,阳光却只勉强照进了一点儿,一进去便感到了一阵凉意,这儿黑漆漆的,东西都看不太真切,等蒜夜香习惯了光线,却找不着张源逍了。
  “等了很久吗。”右边隐隐约约传来个熟悉的声音,蒜夜香忙贴着墙角走了几步。
  “一有空我就出来的,但还是迟了些。”那儿传来一阵笑声,蒜夜香确定张源逍就在她三丈外右拐弯不远的地方。
  “不,不会,小巧也是刚到。”另起了个柔弱的声音。
  蒜夜香的心猛地一抽,她让身子贴着墙面,小心地往前移到拐角,偷探了下头。
  张源逍就站在小巷中,他的白衣碰到了脚边的一个破箩筐,但显然他并没有在意,在这狭窄小巷的另一边,一个矮小的女子正低头站着,不时抬头看张源逍,女子一看,张源逍便笑。
  他们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蒜夜香看到张源逍右手抬起,接着便捉住了那个女子的手。
  犹如雷鸣轰顶,蒜夜香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不,捉手并不表示什么,她应该相信张源逍,或许那女子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两人只是普通的朋友,或者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张源逍只是抬了下手去赶走旁边的一只蚊子结果……
  “源逍……”她听见那女子低声唤道。
  张源逍应了一声,始终笑着俯视着对面的女子,接着张源逍便将手放在女子的头顶。
  那满是宠溺的表情,蒜夜香觉得自己快要炸裂开了。
  不,或许那女子头上正巧掉了一只毛毛虫,或许张源逍很喜欢那只毛毛虫,才会有这种表情。
  蒜夜香眼睛一眨不眨,但那女子倒是闭上了双眼。
  接着,蒜夜香看到张源逍一手拄着墙面,朝那女子挨了过去,两人唇与唇之间的间隙越来越短。
  “张源逍!”蒜夜香再忍不住,大喝道。
  乡村十八弯苦情戏
  蒜夜香这么一出现,前方的两人便突然分开了。
  那个女子一脸诧异,双颊瞬间腾得通红,她捏了捏衣摆,退了一步便到了张源逍身后。
  张源逍见着蒜夜香后也是惊慌无比,他转头与那女子低语了一句,那女子刚要走,蒜夜香已经跑到了她面前。
  “源逍。”蒜夜香瞪着那女子,她看到张源逍已经顺势用手臂挡在了那女子前面。
  “张夫人好。”那女子见不能离开,怯怯地说了一句,“奴家,奴家名唤小巧。”
  说完这话,小巧抬了一眼,正与张源逍四目交接。
  张源逍推了她一把,小巧往后退了几步,蓦地往巷子深处跑去,蒜夜香想上去追,张源逍拦着,不一会儿小巧便拐了个弯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
  巷中只剩张源逍与蒜夜香两人,两人如此相近的距离并不是没有过,只是从没有一次是像这样令人窒息。
  张源逍终于动了一动,靠到了墙面。
  “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张源逍动身发了声响,蒜夜香才算开口打破两人间的沉寂。
  “说什么。”张源逍不看蒜夜香,深吸了口气,“你都看到了。”
  蒜夜香心头开始发酸。
  “你不打算向我解释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会在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些天你身上都有女人的香气,为什么每天都要编出谎话来骗我,那女人是谁,为什么你刚刚会与她做出这种动作……你该……”
  她一连激动着说了许多,张源逍却是一直沉默不语。
  “夜香,其实在长安,一个男人娶妾是很平常的事。”张源逍说话不温不火,只垂着脑袋,“小巧已经是我的人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希望你心里有个准备……”
  “啪”地一声,张源逍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蒜夜香的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右手心开始火辣着疼,想必张源逍的脸上应该是更疼了,她知道娶妾一事在大唐很正常,可她记得张源逍对她说过他这辈子只会陪在她的身边,再也不娶其它女人。
  她击败了夙寐,赶跑了程素素,本以为和张源逍能安安稳稳生活下去,可这小巧,这个凭空冒出的又从未听过名字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张源逍上前想扶蒜夜香的肩,却被她一把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