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2-17 19:33      字数:5031
  房夫人噗嗤一笑。
  “我说老头子,你也相信坊间那些传言?什么张府被妖气缠身,大难临头的鬼话?”
  “今日卢国公与中书令徐大人,协同几名重臣已经向皇上禀奏,说刑部尚书张亮在外养义子五百,暗结私党……”房玄龄顿了顿,正色道,“意欲谋反。”
  房夫人听了立刻惊呆了,她往四处看看,小声道:“老头子,话可不能乱说……还有那些大人……说人家谋反就谋反?天子他……”
  “可养义子与招纳人手已经被查实全部属实,那几位大臣当朝禀奏,满朝文武皆在场,岂能有假。”房玄龄摇了摇头,“偏巧张亮却称病在床,更惹人生忌,他虽武将出身,却因背弃原先的君主高密才换来官阶,虽有谋略却胆识不足,最近又惹出那么多事端,朝中也没有多少大臣愿意帮他说话。”
  “气数已尽。”房玄龄再叹了口气。
  “难道没有什么解救的方法?意图谋反,那就是……那孩子还说她相公下月便要考科举,还……”房夫人着了急。
  房玄龄摇头:“科举,怕是等不到他科举之日了,谋反之罪若是有了定论,整个张家就会在长安城消失。本来朝政之事是不便与妇人说,但你是我的夫人,我告诉了你此事……你与那个四少夫人也有交情……能相救多一些便是一些吧……”
  案桌上的鸟巢中还透着些光亮,房夫人看着自家老爷走后,这才出神地看了看那个鸟巢,谁想到一句戏言过后,这个告诉她春光即将到来的女孩,连自己的明天都看不到了吗……
  张源逍是在一家酒肆见着房夫人的,那天他正读完了书,兴起想到动手做个木头玩意儿给蒜夜香,却突然收到了家仆递过的小纸条。
  纸条上写清了时间地点,有要事相告,落款是房夫人。
  在与房夫人见面时张源逍压根没有预料到她会与自己谈的是什么,他一路上还在构思着要锯个小羊还是小牛给蒜夜香,房夫人却将前后事件一股脑都倒给了他。
  张源逍脸上再没笑容,在确认房夫人的身份后,他也知道对方不会拿这种事情与他开玩笑,挂不得这几日张府的前前后后多了些古怪的人,但他只当是徐家或李家来寻仇,也没想到会是当朝天子布置下的眼线。
  “当真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张源逍再次询问了句。
  房夫人遗憾地摇头:“张尚书想必也已经有了消息,但即使他有了消息,也是逃不出这长安城,养义子之事已经了然,我想除非天子愿意宽恕他,但这谋反一事……”
  “谋反不过是从他人口中而出而已,如果连天子都想除去一个人,那是否真正谋反又有谁会去追究。”张源逍道。
  房夫人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这么坦然,全然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
  “忤逆之事,是要祸连全族的吧。”张源逍垂了眼眸,嘴角起了丝轻笑,“真没想到今日一来,我张源逍就知道自己的死期了。”
  房夫人沉默,谁听到这话都会变得不知怎么安慰他人。
  “如果有机会……你带着夜香逃走吧,或许我与老爷再尽些力,能让天子息怒……”
  “夫人您说天子已经将张家上下都看管起来了吧,既然爹逃不开,我又如何能逃开?”张源逍摇头,“虽然爹平日对我很严苛,但这最后的路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应该陪着父亲的……如果我平日能多些孝心,也许爹就不会因为寂寞去养那五百义子了吧。”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夜香那孩子……”房夫人欲言又止,最终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说,如果事情已成定局,倒不如……”
  张源逍倒了杯酒,将酒杯递给房夫人,再为自己满上一杯。
  他举杯,对着一身布衣打扮的房夫人低了下头。
  “夫人冒着风险来与源逍说此事,源逍感激万分,若有来生必当全力相报,请夫人饮下这杯酒后尽快回府,以免受到牵连。”他目光灼灼,一身白衣似雪,“至于夫人想说的,源逍明白,要救夜香一命,便只有一个办法。”
  房夫人见着面前的年轻人,叹了一声,接而喝了这杯酒。
  =
  “夜香,你醒了?”蒜夜香一睁眼,映入她眼前的就是三夫人那张白脸。
  蒜夜香的手被她抓着,往外透着股阴冷,看了看身下的床榻,再望向前方的柜子,她这才想起在这间房中她看到了什么。
  玩弄巫蛊的三夫人,那一排可怕的白脸娃娃,还有那些娃娃胸口扎上的针。
  “你,我现在这样……是因为你也给我下咒了吗?”蒜夜香一把甩开她的手,便立刻要站起身。
  三夫人一脸的惊慌。
  “哎呀,夜香,可别那么大动静,三娘怎么可能害你呢。”三夫人脸上是挡不住喜气,“夜香,你,有,了。”
  那三个字顿得很开,三夫人的面容便挤得有些扭曲。
  “什么?”
  “我刚让医官来瞧过了,你有了,你有了和源逍的孩子了!”她兴奋得整个嘴角都在颤动,接着立刻转身从一个乌木盒里端出一碗粥。
  “看呀,这是三娘得知消息后马上吩咐别人给你炖的,那些仆人倒是一点不识相,我说要炖东西的时候她们还不情愿呢,现在你有孩子了,有张家的血肉了,只要出去一说,这张家厨房里的锅灶可都是随着你用啦!”
  蒜夜香脑子有点乱,她不敢去接三夫人的粥,更不敢去喝,但三夫人那兴奋到双眼透亮的眼神也让蒜夜香不能不置疑她的话。
  怪不得这几日总是昏昏欲睡,还有呕吐的**,原来……
  可不知为何,盼了许久的孩子来了,蒜夜香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夜香,你慢慢喝着,我这就去告诉老爷,老爷听了,一定会比我更高兴。三夫人说着便往外头走,却被蒜夜香立马唤住了。
  “三……三娘。”她不情愿地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先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想……”
  “为什么?”三夫人问。
  “若是其它夫人知道了,或者这府上有什么人不乐意见到我的孩子,我怕……”蒜夜香犹豫着,她的脑中回旋的都是安蓉之前惨白的面容,但更多的确还是这几日以来心中持续的不安感。
  三夫人想了想,顿时绽开了笑容。
  “也是,是我大意了,这府中恶毒的人可多着呢,你要记住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蒜夜香记住这句话,因为这话用来形容三夫人是再合适不过。
  “花夜那个笨蛋,从嫁过来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主,每次源逍说到要去门下侍郎那儿,她整个人就激动得跟什么一样,还有柔娇,呵,每次源傲走过,她都会在后头看着,自然还有昭华,她倒是直接做出这些事来了……夜香你可以看看,这些不安分的女人到最后都落得个什么下场,这些年我什么都不说,可我一直在看,一直在后头看,三娘我的心里啊,可是明朗得跟个镜子似的。”三夫人重新做下,开始念叨起来。
  大概是那些布偶全被蒜夜香看到,再加上蒜夜香又有了身孕,三夫人的脸上显出一份与往常不一样的癫狂来,蒜夜香一声不响地听着,三夫人在说这些话时脸上没了笑容,白脸下显出一份似有似无的狰狞来。
  这个与平日不同的三夫人,或者才是真正的她吧。
  蒜夜香心惊胆战地听三夫人说完了话时,已经几近黄昏了,她溜回四房后立刻大舒了口气。
  四房还是空空荡荡,主屋内一个人都没有,案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却不见张源逍的踪影。
  “四少爷呢?平日这个时候,他该从静汀屋回来了。”她问侍女。
  “少爷他说读书累了,出去散散心。”侍女答,“少爷让夫人先吃饭,还说今晚可能就与朋友在外头喝酒,便不回来了。”
  “哦。”蒜夜香有些失望,“是去了哪里喝酒……”
  问了一半,她还是吞了下半句,挥了挥手让侍女出去。
  有了孩子这件事,她唯一想告诉的人便是张源逍。
  出轨
  “夫人,这炉子还要暖着吗?”早晨侍女过来房间灭炉的时候照例问了一句。
  “暖着吧。”蒜夜香道,见着侍女要走,又补充了一句,“四少爷如果回来了就过来报告我一声。”
  张源逍果真一夜未回,蒜夜香想他或许是真的读书读得累了,再加上家中出了事大家心情都不好,这一去酒楼便什么都忘了,现在想必还睡着,过不多久就回来的。
  所以蒜夜香一直在四房等着,不时点着脚跑到穿廊上往外头看。
  过了正午,外头终于传来一声响动,蒜夜香忙跑出去瞧,见着是张源逍,昨夜到现在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张源逍见了蒜夜香,对她点了点头。
  “屋里还留着饭菜,我等着你回来一同吃呢。”蒜夜香上前去拉张源逍,张源逍虽由着她拉了,但没走几步便道。
  “不必了,我在外头已经吃过了。”他抱歉一笑,“醒来实在饿得打紧,就先在酒楼吃了。”
  “恩,那好,我自个儿去吃,你就去静汀屋读书吧。”蒜夜香虽然心里失望,但还是这么道。
  “恩。”张源逍应了,回屋换了身衣裳,简单地与蒜夜香告了个别,就径直又出去了。
  屋子里头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而张源逍的来去匆匆让蒜夜香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屏风后方歪歪扭扭地搭着件白衣,
  蒜夜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之前张源逍若是一夜未归,再见面时两人一定亲昵非常,至于静汀屋,也是死着赖着不想去,要留在屋中读书,这回倒是痛快得有点奇怪。
  侍女进来收张源逍的衣袍,她折折叠叠着,突然一抹异色便入了蒜夜香的眼。
  蒜夜香拿过衣袍,便见在那身白衣右襟处有一道嫣红。
  她闻了闻,嫣红处往外散着股淡香,是胭脂的味道,再扯了块白净的衣摆嗅着,除了酒味也散着抹不去的胭脂味道。
  蒜夜香想到很久前她冲去找张源逍的情景,那围在男子们外圈的满满一圈姑娘千娇百媚,全依在那些男子身上,边娇嗔边劝酒。
  蒜夜香吞了心里的气,对于长安酒家的那类风俗,她还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三夫人那儿也不能去了,安蓉也跟源冠离开了,张家最近对外风声不好,再去群芳会也不适宜,所以接下来几日蒜夜香只是呆在院子里,摆弄摆弄花草,跟昆仑奴说说话,再逗弄下张源逍养在水池边的乌龟。
  春天还没到,天气却是越来越冷了,晚上睡觉时蒜夜香总会窝在张源逍的怀中,但每每她都能闻到从里透出的脂粉味,这种味道即使张源逍换了衣裳也是闻得真切。
  但张源逍平日里白天呆在静汀屋,晚上便回来,怎么可能有机会再上酒楼,蒜夜香一直对着自己说是太过多心,直到一天她在四院中呆腻了,四处乱走时在西院的一个角落看到书童小寒。
  小寒瘪着个脑袋靠在墙边,两手互插着袖口,墙的那头开了扇门,门后就是通往静汀屋的路,路两边都是竹林,现在没有风,所以显得寂静一片。
  小寒睡得很熟,直到蒜夜香走到他跟前,他眼皮抖了一下,这才惊觉起来。
  “四,四少夫人。”他脸颊上还有两块红晕,那是刚刚睡时被手腕柱出来的。
  “你怎么在外面不进静汀屋去呢?”蒜夜香看着小寒吸了下鼻子,“屋里头应该暖和一些。”
  “少爷,少爷在读书,我不好打扰到他……”小寒忙低头道。
  “你就坐在那角落,也给少爷磨墨不说话,总比在这儿好,会着凉的。”蒜夜香牵起小寒,接着就要往那门中去,小寒突然整个人弹起,立马挡在她面前。
  “夫人,您还是不要去了,少爷说了要认真读书……不要去打扰到他……”
  蒜夜香不得不起疑,因为小寒说话时喉头发颤,闪烁着眼刚与她对上,立马又移开了。
  蒜夜香不语,只前进了一步,小寒抖抖索索着抬了下眼,立刻显出了一副哭丧的样子。
  “少爷他究竟怎么了?”
  这一问,似乎是瞬间砍断了小寒绷紧的那根弦,小寒吸了下鼻涕,突然低了头加快语速道。
  “少爷他不在静汀屋,少爷让小寒在外面等着,如果有谁要进来就编个理由圆过去,少爷他……”四少夫人对待自己是真的好,先不说每月都是给足的工钱,有着什么好东西带着,竟都不忘给自己一份,小寒自认为不过是个小小的书童,所以对着这样的四少夫人,小寒实在说不出欺骗的话。
  蒜夜香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