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3-04-15 17:40      字数:4738
  一股怒火腾地冒了上来,杜少陵后悔将他放走,早知就应该活剐了!那个姓林的究竟是怎样的人,让她如此看重?!
  没有说话,只是冷笑着逼视着她。
  苏影垂下眸子,沉默半晌,轻声道:“我可以……陪你睡觉。”
  指甲狠狠扎进掌心。要不是左手环着她的腰,怕也要握出血来。
  苏影……他恨不得将她从这里推下去!她早就该死在悬崖下的!——然而,尽管将唇咬出了血,他依旧冷笑着,看她如何加码。
  毫不躲避他的眼神,苏影抬起头,与他对视。沉思半晌,又道:“——无论多久……也行。”
  早知今声已经无望,自己早已成了一堆行尸走肉,那么又何必要将无关的人拖累,她只有尽自己最后一点力量,争取让林大哥脱离困境。
  杜少陵终于按耐不住,冷冷开口:“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她居然为了那个男子的自由,放弃了她的一辈子?!他抽回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她的手冰凉,皮肤光滑如锦缎。“没有你的同意,我一样可以做到。”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好像一只铁钳,将她牢牢钳在手里。她不得动弹。
  是啊,她以为她是谁,有什么资格……时至今日,他们两人竟闹到了这样一步田地!她紧紧咬住唇,垂下眸子。
  “更何况——”手再次攀上她的腰肢,话语如同一只锋利的冰棱,向她心口戳去,
  “你不配。”
  ——她不配。她确实不配。她从来就没有配过。她高攀不起。
  身子又一轻,落回地面的瞬间,脚狠狠地一麻,居然站不住。
  杜少陵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她也如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反握住他,全身力气都加在被他握住的手上,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支柱,丢失不得。
  这一幕如此熟悉,好像回到了天台看月的那一晚,她也是这般握住他的手,这样紧紧握住,舍不得放开。
  思绪正游荡在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多谢杜公子。不过,您以后最好别再帮我了。我不配。”话未说完,手中一空,她将手决然抽出,转身不容他有丝毫回还的余地。
  “我不配。”
  她不配。
  贪恋他掌心的温度又有何用?!周围依旧是瑟瑟寒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三年之前天台之上握住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的杜少陵。
  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那些举动,不过是他装的,做给她看,讨她信任的。
  ——而此刻这个冷漠无情的杜少陵,才是真实的。
  步履坚定,纵使寒风贯穿单薄的衣裳。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他极大步跟上,将她揽入怀中。苏影心中一喜——莫非他回心转意了么?这个拥抱这样坚定,这样温暖,沼泽一样叫人一脚踏入就再也无法上来。口中欲唤“少陵”,可终究哽住。
  “不要在林郁身上放这么多心思。”头顶的声音微冷,听不出语气,她听不明白。他的手臂微松,她抬起头来看他。他笑笑,低下头道:“我也是为你好。要是再多一个人,你能应付得了么?”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凛冽。尽管他语气轻柔,眼神柔和,呼出的气息暖暖的喷在耳侧。可她感到的都是彻骨的寒冷。
  在她额角印下一个吻,杜少陵放开她,大步离去。转身的瞬间,脸上笑容尽敛,眼角一闪,滑下温热的液体,划过冰冷的脸颊。
  她确实不配。
  她从来就不配!
  烛光滟滟,火焰一下下地跳动,映得一室昏黄。墨韵一手握着一把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灯芯,神思恍惚。一边的乙正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突然剪子一个戳歪,蜡烛整个从烛台上落了下来,墨韵一惊,轻呼出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声音本不大,可此刻屋内寂静无声,这一声惊呼显得分外突兀,乙在听到的一瞬间睁开眼跳起,冲到墨韵面前。见她毫发无损,方才放下心来,可嘴里尤犹豫道:“小姐,你没事吧?”说着拾起拉住,放回烛台。桌上被烧灼出一个黑色的印记。
  “没事。”墨韵本想着其他事,被这一惊吓,惊魂未定,用手轻轻抚着胸口,心跳得厉害,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没事便好。”乙喃喃重复了一遍,“小姐,你要小心一些啊。”
  “嗯。”墨韵模糊地应了一声,似乎在想着甚么。乙正要转身走回去,突然被墨韵叫住:“我总感觉,似乎有甚么不好的事情。”墨韵看着他,缓缓道,“有人似乎要有麻烦了。这种感觉几天前就有了,今天特别强烈。”
  “小姐,是你多心了。”自然不可能让她徒增烦恼,自这些年来,墨韵就变得孤僻了许多,他能做的只有打消她这些念头,让她不再这样紧张。
  “不。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感到焦虑。”确实,这几日,墨韵明显异于常日,整日心神恍惚,乙有几次叫她,她都不应。“就像三年前揽月楼那次。”
  三年前,作为中原武林秘密情报点的揽月楼在一次偶然中被一个敌派的子弟发现,此人还发现了他们门派的部分秘密信息。因已经被墨韵掌控,他便起了杀心,想要拼个鱼死网破,便在她们的饭菜里下了毒。可惜,正巧苏影来到帝都,帮墨韵了一个大忙。而在这之前,她也曾有过强烈的预感,并且这种预感得到了现实的证明。
  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苏影。从她为他们解毒的那一天器,墨韵就开始注意她,密切关注着。她不肯说自己的来历,更增加了她的怀疑。她甚至派人跟踪她来到了杜府。追查了有大半年,方才查清了她的底细——她是要来报仇的。既然无关利益冲突,又非武林中人,再加上这几日无端的怀疑心上的愧疚,以及她曾经帮过大忙,墨韵便也待她甚好。
  如今,仇已报,她也该回去了吧。但愿杜少陵不要找到她。毕竟,多少年来,因种种矛盾争执而造成的无辜百姓的死亡数量,多得已经不能再增加下去了。
  “小姐急也没有用啊,我们被困在这儿。就算发生了甚么,也甚么也帮不上。”乙一着急,不觉中便加重了语气,也没有细细思量,话脱口之后才反应过来,惊出了一身汗,连忙垂下头,不敢与墨韵对视。
  墨韵沉吟不语。半晌方道:“其实那年,我应该逼你回去。”突兀的一句话,没有情感波澜。
  “呃……小姐不用说这话。即使小姐逼我,我也坚决不走。我是下了决心陪小姐留下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小姐无关。”乙最怕墨韵自责,每每提到此,他总是胡说一同搪塞过去。此番又是讲了几句陈词滥调,马上转移了话题,“那个,小姐你看盟主还会忍多久啊?敛云堂挟着我们不妨,不会就这么耗着吧?”
  墨韵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他明白自己的意图被她看破,心里一紧。不过她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接着他的话道:“盟主代表整个中原武林,断不会因顾着我们而坏了大局。他定时在筹备之中,或者,就是在等待时机。”
  “哎,也是啊。”乙点点头,很高兴能够换话题:“敛云堂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他们简直就是知认钱不认人命。据说那个来头不小的金龙堂堂主都被他们杀了,我看,若是给足了钱,他们连皇上都敢……”
  墨韵看了他一眼,乙立即住嘴。心想现在皇帝又不在旁边,有甚么不能说的?他又没有顺风耳。况且,皇上不一样是人么,还真当天子一样贡着呀。
  仿佛看透了他内心所想,墨韵无可奈何地叹道:“幸好你跟着盟主。若是在皇上身边做事,这般口无遮拦,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你用。”说罢两人都忍俊不禁。
  “不过——说到敛云堂,”墨韵又开口,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可不是好对付的。据我所知,敛云全国设有分堂,且地点及其隐蔽;除了堂内主持日常事务的五,六人外,其余都分散在各处,平时与常人无异。所以,必须得辨出那些杀手——实在不易啊!”
  “小姐此言差矣。”乙听罢却微笑着摇摇头,看到墨韵询问的眼神,接下去道,“何不聚而歼之?”
  第二十章 反省
  “掌门,抓到一只鸟。”十七行了一礼,禀报道。
  “呵,你们把我当厨子呀,抓到一只鸟也告诉我。”杜少陵调笑着,可似乎并不高兴,笑容与其说是发自内心,更像是可以装出来的,“好吧,拿上来看看。”
  “呃……”十七顿了顿,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有些艰难地道,“杀了。”不过说完又马上补上一句,“是一只信鸽,被咱们劫下来的。”
  居然连信鸽也不放过……杜少陵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呐!不过,既然十七特地前来禀报,这定然不是小事,便道,“说吧,什么事?”
  十七于是也开门见山了道,“今日清晨我在例行查看的时候,发现一只信鸽飞过,似要飞向关着墨韵姑娘的屋子。我忙去将它截下却不想是只金枝鸟。”
  “金枝?”杜少陵打断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金枝。金枝因体型细长,羽毛金色而得名,是一种极好的信鸽。雌鸟产蛋之后,若不及时离开,会被雄鸟吃掉。它们嗅觉灵敏,可以根据人身上的气息判断是否为收信者;若不是,则会自动将信吞下,包纸的蜡丸与纸通常采用金枝容易消化的材质,若不及时取出,会被鸟的胃液消化。这种鸟儿常用于机密信件的传送,而且此种鸟儿只长于中原,数量稀少,极为珍贵。”十七一口气说了出来,有条不紊,似乎背过一般。
  “看不出,你倒知道不少。”杜少陵淡笑道。
  “掌门过奖了,只是十七刚来的时候和长老们玩过一阵鸟儿罢了。”十七略有些不自然,“掌门,现在那张纸已被属下取出,完好无损。”说着便将纸呈上。
  杜少陵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到:“韵儿:甲丙丁已将所窥得敛云武功尽数传给我派各弟子。不久以后,我将再派人来劫你们,能成功最好;若是失败了,看清敛云的招术,练熟了,半月后,我将派人再来就你们,你们里外接应,我引开敛云;待得你们出来,我便会引众人过来,围剿敛云。切记!”
  杜少陵方才醒悟,为何盟主一次又一次派一些武功并不精湛的人来劫那四人,原来竟是要他们以此来学习敛云的武功!好个奸诈的老头!若不是十七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十七,这次可是多亏你啊。”杜少陵由衷道。
  正说道此处,外面有人道:“掌门,苏姑娘要见你。”
  “你先退下吧。叫账房支十万两。对了,那个墨韵,再关个三五天的也就放了吧。他们的目的我也知道了,不必和盟主为了一个女人闹僵。毕竟若真是动起手来,怕是两败俱伤。”杜少陵点头示意十七退下,又向外面道,“叫她进来吧。”
  只见苏影一脸苍白,眼睛肿肿的,似乎昨晚没有睡好,或者说,昨晚根本没有睡。一见到他,苏影满眼乞求:“我求你,把师父放了吧。”
  “甚么师父?”为什么她嘴里总是蹦出莫明其妙的新词?为什么她总要叫他放一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听闻过的人?他下意识地反问,难道墨韵是她的师父?若是这样,她岂不是也与中原武林有关系?警戒之心顿起,他眯起眼看着她。
  他又何必这样?抓了师父,又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是像她炫耀么?——可是,他向她炫耀的还不够多么?为什么他总要抓一些无辜的人向她示威?这算是要挟么?还是折磨?她只是冷眼看着他,泪水早已枯竭。
  见她不答话,一股无名的怒火又窜上心头。他恶毒地笑笑道:“好吧,你不爱说便别说了。反正你也来了,我给你看个人。”说着示意手下人开门。
  门外两人都倏地怔住。
  “墨姑娘,你是聪明人,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用想甚么歪主意,以免造成无辜的人受到上海。”谁都听得出,这是用苏影来威胁墨韵。墨韵果然咬咬牙,恨恨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不上来为什么,可墨韵总是全力维护着苏影,杜少陵也落得有个把柄在手里。“好了,见过面也够了吧。”杜少陵的声音又慵懒地响起,带着没有掩饰的得意,那样子似乎只是个想要看戏的公子,“墨姑娘,你请回屋吧。”
  “掌门,你……好自为之。”临走前,墨韵重重扔下这句话,又深深看了苏影一眼,转身离开。门又重新合上。
  苏影几乎快要崩溃,自己最亲的——不,是自己在这个世上仅仅认识的三个人,居然都被他抓住了!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声音早已变了调,“杜少陵,我求你,你无论对我做甚么,好歹——请你放了他们中的一个,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