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绝对零度      更新:2023-04-11 15:27      字数:5003
  “大小姐,上回说到黑衣侠客持剑四顾眉宇苍茫……”颂秋一跃而起,双手做剑,挽了个剑花。
  “颂秋姐姐,侠客也兴翘着兰花指呀?许是还会绣花不成?”一众丫鬟笑成一团。
  颂秋脸一红,赶紧收回兰花指:“黑衣之下就不能是女侠么?”
  沈江蓠点点头,咂着嘴,戳了一把颂秋:“丫头猜对了……这回要说的正是飞檐走壁的女侠……”
  一众丫鬟的眼睛都随着沈江蓠的手从左至右边,右边……怎么是奶娘?
  奶娘哭丧着脸,奔上来嚎到:“我的大小姐啊……幸好有老太太给你做主啊……舅太太……”奶娘突然呸了一声:“她是哪门子的舅太太!黑了心的,想撺掇夫人把你说给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哟……”
  颂秋立刻回头去看沈江蓠,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僵在半空。
  大小丫头们骤然安静下来,奶娘的哭声显得尤为突兀。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不就是赵甫么?大家这两天在热烈八卦的对象啊!说是八卦,其实当然少不了嘲讽。
  沈江蓠一把扶起奶娘,直接问重点:“老太太拒绝了?”
  奶娘抹着眼泪点头到:“老太太把太太她们都给教训了一通。”说到这里,奶娘又有两分得意:“我都打听清楚了,老太太说了,我们大小姐是她的掌上明珠,只嫁王公贵族……”
  沈江蓠的双眉都拧到一起去了,什么“王公贵族”,这怎么可能是老太太说的话?于是打断奶娘:“好了,我知道了,拒绝了就没事了,奶娘也别哭天嚎地的了。再说我一个姑娘家,不该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是……老奴糊涂了。”沈江蓠一说,奶娘就也明白了,不再多说。
  只是这一闹,沈江蓠说故事的心情全都没了,顺手摸了摸头发,已经干了,于是冲丫鬟们笑道:“明儿再接着说罢……”说完,就起身往屋里走。
  她面上不说,心里自然也是不乐意的。赵甫的模样她只有个大概印象,但从小到大没少听过关于他的荒唐事情。就这么个人,也敢兴出娶自己的念头!
  前一世可没有这件事情。赵家怎会突然有此念头?想起前几天与赵家人的见面,还有赵甫那在自己身上溜了好几圈的眼光。沈江蓠恍然大悟,看来外貌变了,经历的事情亦会随之改变。可是她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只觉得恶心,心道若被这样的人看上,还不如从头到脚拿黑布罩上,就留俩鼻孔!
  被裴琅那样的喜欢才叫喜欢,而被赵甫这样的人看上只能叫骚扰。沈江蓠恨不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自己彻底刷一遍,告诉他,不管你看上我哪点,我都能立马给洗没了。
  赵甫不需要得知沈江蓠的真实反映。他已经从旁人的态度和目光里窥见了自己的自不量力有多可笑。
  他一把推开王夫人和丫鬟:“别挡着!等将来老子飞黄腾达了你们才知道我是谁!……”说完,冲出门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女婿。
  王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任由儿子撞开自己冲了出去,只得在后边喊叫:“大半夜的,你往哪里去啊?你回来啊!……”
  尽管这件事情以后,阖府皆知老太太不满赵夫人,但是沈江蓠并没有落井下石趁胜追击。一来她跟赵夫人之间实在没有深仇大恨,只是些你来我往的算计罢了;二来有老太太那番话,自己已经是胜利者了。
  人要懂得就好就收,尤其是在比自己还精明的人面前。
  她亲自做了老太太爱吃的糕点端过去,祖孙一起欢欢喜喜用了早餐。落后,漱了口,净了手,沈江蓠睁着晶亮的眼睛,望着老太太,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有老太太看护,孙女儿什么也不担心。”
  倒把老太太勾得眼泪上来了。
  沈江蓠赶紧上前,掏出手绢,仔细帮老太太擦掉:“都是孙女儿的不是,引得老太太伤心。”
  老太太握了沈江蓠的手,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好丫头,你放心,没人能亏待了你。”
  到底放没放心,就只有沈江蓠她自己知道了。
  用过饭,她回到摇月馆。眼见盛夏已到,待到秋闱,那就是徐楚良成名之时。
  沈江蓠记得清清楚楚,明德二年的秋闱,徐楚良拔得头筹,中了解元。十年寒窗,一举成名天下知。
  而徐楚良那样有才干的人,借着解元的名头,不仅结识了不少朝中官员,更是在举子书生中隐隐有了领导之位。
  沈由仪也是在这时知道徐楚良的,几番接触,更是认定他前途不可限量。后来,徐楚良果然在来年春闱又是名列前茅,最后在殿试中竟然被钦点为探花郎。
  后来,沈江蓠下嫁徐楚良。
  徐家门第不高,徐探花却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彼时,沈江蓠不是不高兴的。她还记得喜帕掀开的一瞬间,自己那颗悸动的心,紧得让人发颤,可是呼出的每一口气甘甜芬芳似一度春风。
  前尘往事翻起,却只余怨恨灰烬。
  沈江蓠正望着门前碧树发呆,颂秋领了沈江蔓进来。
  沈江蔓有心安慰沈江蓠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说:“长姐可好?”
  沈江蓠微微一笑:“没什么不好饿,有老太太做主,我们这些孙女儿都是不用操心的。”
  沈江蔓一副放下心来的表情,舒了口气:“长姐想得开就最好了。”她一下轻松了,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撑在榻上,也望着门外,笑道:“长姐可听过萧校尉?”
  沈江蓠摇摇头,问到:“是何人?”
  “听说上回赵甫……”沈江蔓也不叫表哥了,“从牢里放出来,就多得这个校尉帮忙。”
  沈江蓠闻言一笑:“区区校尉而已,老爷要说人情怎么也不会托到他身上罢。”
  “咦”,沈江蔓凑到沈江蓠身边,说道:“长姐你不知道呀,听说赵甫得罪的那个季江军不识好歹得很,连老爷的面子都不卖,谁说请也不理,最后却是被这个萧校尉给劝说动了。老爷回来以后,对这个萧校尉大加赞赏,还说要引荐给弟弟们认识呐。”
  吓,怎么又是一件前世不知道的事情!沈江蓠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回,也没多想,转头与沈江蔓说其他闲话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个萧校尉就是前一世她嫁入徐府之后见到的,徐楚良那个畏畏缩缩的表弟呢?
  第30章 终于见面了
  萧栖迟是跟在季将军身后来沈府拜会的。
  季江军不是京师贵族出身,也没考过武举,是以胸无点墨,识字不多。他有现在的官位是靠战场上刀头舔血拿命换来的。
  话说在东陆帝国的西边和北边分别是西维和北蛮。西维国深受东陆文明影响,衣食住行两相类似,两国通商往来,很是友好。
  北蛮就不一样了。北蛮境内少良田,多为万里草场,是以北蛮人都是在马背上长大,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个个精于骑射。
  北蛮这个地方,怎么说呐?就是除了马,什么都没有。没有怎么办呢?西维和东陆有呀。可是没钱买哪!
  那就抢呗!
  北蛮盛产马,人人精于骑射,自然盛产骑兵。北蛮的骑兵让西维、东陆戍边的将士分外头疼。要说开打吧,那就打啊,谁怕谁呀?
  关键是人家骑兵,速度飞快!这边刚刚开抢,东陆士兵收到风声去追赶,等到的时候,人家已经满载着胜利品,只留下风一般的背影。
  边境不安宁,对那些出身寒素,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人来说,也是拿命去博未来的有效方法。
  季将军就是这样将插到一半的秧苗顺手扔在田埂上,连腿上的泥尚未来得及洗干净,就跟着招兵的人走了。
  他娘提了个竹篮,正在送饭来的路上,听见路过的人说儿子走了,挽了袖子就往前追。边跑边哭,最终也只看见一个不知是不是儿子的背影。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等季将军回家的时候,他已经从一个十五六的少年长成了二十五六的青年,身穿明光甲胄,腰夸大弯刀,眼睛一瞪,吓得小孩当场嚎啕大哭。
  他几乎是爬去亲娘的坟前,守着坟哭了三天。最后,将一家老小都带去了京师。当然,他也没忘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连当年他娘去借粮食,结果被舅母赶出来也没忘记。他叫军士们拎了一大口袋糠送过去,说是孝敬长辈。
  至于曾经把领村张寡妇家墙壁上的小洞分享给他的大牛,则得到了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季将军入了朝廷,自然没少被那些酸不溜秋的文官们明里暗里地嘲讽过,关键是人家骂了他,他还听不懂,于是越发疑心,一听见自己不懂的话就直觉那是在骂自己。多年下来,养成了见谁都是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脾气。
  作为一个从三品武将,平常自然也少不了奏章拜帖等文字工作,季将军自己是不会写不会念的,总得有个人来做这些事情吧?好歹也是一个高官,给的钱也不少,起初很是有一些落魄学子争相来谋这个位置。
  无奈,季将军实在是长了一副吃人的面孔,比李逵再生还让这些文人们胆战心惊。他也很无辜,有时候他真的只是随便一笑而已,可他笑的时候仿佛牙齿上都反射着血光。
  而且,季将军也实在不喜欢那些个文人在那里掉书袋,好好的一句话非得分成几截,套上几个听都没听过的四字话。
  更悲催的是,连马屁都很难听懂呀。
  经常有门客见到季淮时,便笑容满面,伸出大拇指,对季江军夸赞到:“少公子眉宇轩昂,将来定能克绍箕裘。”
  “啥?”初时,遇到听不懂的地方季江军还很诚恳地请教一番,后来他实在是烦了,一拍脑袋,想明白了,自己是老大,何必去迁就别人?于是但凡不顺眼就直接扫地出门。
  季将军如此大开大合,全京师的落魄文人都有幸成为了前后脚的同僚。
  当他再一次大发雷霆时,萧栖迟被举荐了过去。穿越之后,占据了萧栖迟身体的林念城除了加强体育运动之外,也认真学习了繁体字。虽然他还不能拽文,但是看书识字语句通顺总是没问题的。
  当没有雾霾的清新小空气拂过脸颊,他有一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豪迈感。
  于是,当徐楚良与同窗们说起季将军的笑话,萧栖迟一双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高。待到大家该说的说了,该笑的笑了,他才清清声音,万分诚恳地说:“既然将军有此需要,小弟不才,愿意一试。”
  后来,徐楚良找萧栖迟深聊了一下。
  “你说想要习武,为何不考武举?若是考中,立即就有功名在身。比做门客前程好得多。”
  萧栖迟自己知道自己事,他那点半吊子文言文那够格去考武举?于是一脸沉痛,以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表情说道:“我父母双亡,家中又毫无资产,得舅母不嫌弃,抚养至这么大,心中已是惭愧。舅舅不在,舅母一人自然是艰难的,考试花费巨大,我又没有必中的信心,何必虚掷光阴?不如先谋一个可靠的差事。”
  话已至此,徐楚良也不好多说,先接了几句漂亮话:“家中再艰难,绝不会短少了你的学费衣食……”若不是见萧栖迟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谋差事,徐楚良断不会说出这样大方的话来。
  萧栖迟酝酿了一番情绪,他当然也明白徐楚良只是演出来的兄弟情深——还是自己起的头哪:“舅母与表哥待我的情分,我铭记在心。”
  “你还是要想清楚,去了只是一个门客,季将军又风评不好,是要吃苦的。”
  “表哥放心,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算什么?我只望将来小有所成,在表哥用得到时甘效犬马之劳。”
  这个马屁简直拍到徐楚良心窝里去了,拍得他通体舒泰,眼角眉梢都飞了起来,却不曾细想眼前这个人善钻营、肯吃苦、退能忍辱负重,进能豪气干云,真是他驾驭得了的?他甚至连萧栖迟到底改变了多少都没曾察觉出来。
  徐楚良为了帮萧栖迟谋到这个位置,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萧栖迟是两手空空地走的,将不多的衣服,随身的钱财全都给了跟他不久的小厮——其实跟萧栖迟很久了,只是跟林念城还不久而已。
  小厮抹着眼泪:“公子,你带我一起走罢……公子,东西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萧栖迟拍了拍身上,学古人意气风发得说了一句:“大丈夫何愁不能安身立命?”
  果然,萧栖迟简单利落的说话深得季将军之心——要他卖弄学问,他也实在没有。去了没多久,季将军亲自打点,给他谋了一个校尉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