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2-17 19:23      字数:4700
  江婉笙双手一紧,低低叫了一声:“求你了!”眼神虽坚持,但已然流露出一丝凄然。此时莹霜扑过来,抱着江婉笙的胳膊痛哭道:“郡主郡主,他已经是薄情郎负心汉,你这又何必?你什么时候如此委屈过自己?就让,就让他们走吧。”
  江婉笙心神一颤,手里不由松了一松。此时初彤道:“小相公,走吧。”说完拖着云映淮便向前走去。云映淮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只见江婉笙定在原地,双目中流露出无尽的悲戚和绝望。云映淮心里一震,立刻转头,收回了目光。
  云映淮的马便在离房间不远的大树旁,初彤先跳上马,云映淮翻身坐在她身后,一夹马腹喝了一声:“驾!”便策马向前。初彤暗道:“如今应当该出手时就出手,早早和小相公成亲才算正经,那江婉笙色艺双全,小相公怕是……”想到这里她扭过头担心的看了云映淮一眼,却见云映淮眉头紧拧,颇为心事重重。
  忽然,云映淮带住缰绳,停下来对初彤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初彤心中顿时一凉,刚想说点什么,可云映淮已纵身下马,施展轻功向原路飞奔而去,连初彤唤他也听不到了。云映淮的背影越来越远,初彤一咬牙执起缰绳便追了过去。
  初彤一路上快马加鞭,此时已远远望见云映淮和江婉笙的身影,她更是心急如焚,刚要催马快行,冷不防旁边忽然蹿出一个身影,张开双臂挡在路前,大喝道:“不许去!”初彤大吃一惊,奋力一勒缰绳,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初彤险些从马上跌落到地上,惊魂未定时不由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找死啊!”
  那人高声尖叫道:“就算死也不能让你过去!”初彤定睛一瞧,只见莹霜正挡在路中央,瞪圆一双眼,脆声道:“刚刚云公子回头去找郡主了,我便知道你定要跟过来,你这恩将仇报的小人,我今日定不会让你过去!”
  初彤心道:“就凭你还能拦住老子?”轻哼一声从马上跳下来,刚想使出步步生莲华的步伐,莹霜却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口中道:“你休想走!”
  初彤心中不由大怒,暗道:“这小丫头好生碍事!”云映淮舍她而去,她本就郁闷至极,此时心头更添一把怒火,直想一掌把莹霜劈个稀巴烂,但念头一起又竭力克制:“不好不好,这小丫头和她主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还能算人吗?”当即忍耐下来,刚要去掰莹霜的手,只听莹霜道:“当日我家郡主离开云公子确有苦衷。郡主的娘亲迫她嫁豪门公子,郡主不得不嫁,但又舍不得云公子,云公子当时已深陷陷阱不能帮她分毫,她只得一人在府中苦苦抗争,几番殚精竭虑的设计才得脱婚约,让她妹妹代她嫁人。郡主此番是跟爹娘决裂后跑出门的,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直在各地寻找云公子,一旦听闻云公子的下落便日夜兼程赶路而去。前一阵子江湖上谣传云公子已经死了,郡主伤心绝望,日夜垂泪。后来江湖又传出云公子平定云顶门叛乱的消息,郡主欢欣鼓舞,不知多么高兴,但后来又听说云公子身边已有美人做伴……姚初彤,郡主一向恬淡致远,高贵无争,但她这次却跪下来求你,她竟将自己羞辱到这般田地……她,她是不能没有云公子的……”
  初彤心间猛的一震,暗道:“原来江婉笙竟然没有嫁人!这,这可大大不妙了。”她低头沉吟,良久,声音涩然道:“既然如此,便看云映淮愿意同谁在一处,若是,若是他选择了你家郡主,我离开便是……”说罢哼了一声道:“这是看在你家郡主救过我的性命,若是寻常女子,我早就上去一刀将她结果了,看她还会不会缠着人家的相公!”莹霜撇嘴不屑道:“说大话吹牛皮,我就不信你有这个胆子!”她哪知初彤已经杀了大周皇子,身背江湖追杀令,她本来便虱子多不怕咬,哪里在乎再多杀一个郡主?
  此时云映淮已转身向她二人方向走来,莹霜一拽初彤胳膊,便将她拉入路旁的灌木丛中。只见江婉笙一路追来,捉住云映淮的手臂道:“云郎,我不要爹娘,不要荣华,不要名誉,这一年多走了无尽的山水四处寻你找你,你,你不能对我那么无情……”说到后面声音已逐渐低哑,带了哽咽之声。
  云映淮顿下脚步垂目道:“适才要说的话已经说尽,郡主,你还是请回吧。”
  江婉笙苦涩一笑,美目中有说不尽的痛楚,幽幽道:“你,你是不是要回去寻那个姚初彤?”
  云映淮凝视着江婉笙,二人对视良久,而后云映淮移开目光,低头长叹道:“郡主,你是金枝玉叶,为云某舍弃荣华富贵名份清誉,云某感激非常,但如今却受之有愧……”
  江婉笙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泪水成串滑落:“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千辛万苦的来找你,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云映淮想抬手帮她拭泪,但他举起的手却在半空顿住,最终紧紧握成拳放了下来,背过脸默不作声。
  江婉笙的眸子黯淡下来,垂泪道:“你,你真的爱上姚姑娘了?”
  听到这一句,初彤立时紧张起来,马上去看云映淮的表情。云映淮低头良久,缓缓道:“我答应过她,要做她的相公,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
  江婉笙一把拽住云映淮的胳膊,泣不成声道:“你心里最爱的人始终是我对不对?我知道你一诺千金,只听你一句话,我愿长跪姚姑娘跟前,乞求她谅解,成全我们……”
  云映淮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和痛苦,轻声道:“你,你这是何苦……”江婉笙拽着云映淮的衣袖放声恸哭,泪水滴滴滚落打湿衣襟。云映淮身躯微颤,似是再也不能控制,反手握住江婉笙的手,低声唤了一声:“婉妹……”这一句含着无尽的情义,初彤怔怔望着云映淮的脸,心里顿时一沉。
  江婉笙一愣,抬起绝艳的面容,两人凝望片刻,而后她扑进云映淮怀里嘤嘤哭了起来。良久,云映淮推开江婉笙,低下头,声音涩然道:“郡主,前尘往事还是都忘了吧,云某已经答应了姚姑娘,所以你恼我也罢,恨我也罢,总之是我欠你的,这辈子云某对不住你!”说罢他转身就走,江婉笙一时呆住,腿一软跌坐在地,而后俯身痛哭起来。
  这时只见灌木丛中人影一闪,有个杏红色的身影跳了出来,口中大声道:“罢了罢了,老子不做那打鸳鸯的大棒,就成全你们这对狗……这对金童玉女了吧!”云映淮一愣,只见初彤站在自己面前,用手指着他道:“云映淮,你更爱那个江姑娘,你随她去吧。我姚初彤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能让两个救命恩人都因为我哭哭啼啼,死去活来,你们俩你爱我我爱你,就好像《西厢记》里的莺莺和张生,我就做了那红娘,成全你们吧。”说到这里她委实心痛,叹了口气黯然道:“我就是这个命,妈妈的,认了!”说罢她立刻转身,此时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疾走几步跳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喝了一声“驾”,便策马奔驰而去,云映淮刚想追,却听初彤大喝道:“不许追过来!”一骑绝尘,没多久初彤的身影便消失在树丛中了。
  初彤纵马疾驰,待跑了一段路,她再也控制不住,抱着马脖子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还自言自语的痛骂道:“姚初彤你个二百五,充什么英雄好汉呢。小相公已经选了你,你干什么还把他送了人,现在伤心难过是你自己活该!”说罢又放声嚎啕了一阵,此时马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初彤一边抹泪一边抽泣,口里嘟囔着:“可,可是纵然不做英雄好汉,也不能当忘恩负义的小人,再说,那个什么子曰过,君子有成人之美……”她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委实算是个了不起的君子豪杰,但一想到云映淮从今往后就是人家的相公了,又忍不住心头剧痛,狠狠地哭了一场。
  初彤直哭到嗓子干痛才勉强收了泪,举目望去,只见那马已经将她带入深山丛林之中了,林间有一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过,她翻身下马,捧了溪水喝了几口,又胡乱抹了一把脸。此时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初彤“噌”的站了起来,抻着脖子向远处张望,心中忍不住喜道:“难道是小相公来寻我了?”
  此时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十几个劲装打扮的大汉自前方奔来,个个身形彪悍,背负兵刃,奔行甚急。初彤心中一惊,心道:“大事不妙!难道是那些杀我的人追来了?”她想立刻上马逃走,但转眼间那几名汉子已经跑到面前,初彤登时屏住呼吸,手脚冰凉,却见那几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向前狂奔,其中一人看见她停下脚步问道:“小姑娘,可曾见到一个身材瘦长,穿靛蓝色长衫的中年汉子么?”
  初彤摇头道:“不曾。”心中却想:“这人说一口地道的大周官话,看神情气势也不像寻常江湖草莽。”
  那汉子略一点头,继续向前奔去了。初彤松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幸好幸好,不是来捉老子的。”她向左右望去,只见四周具是崇山峻岭,适才她抱着马颈一通狂奔,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她口中嘟囔道:“糟糕糟糕,不知这儿是什么地方,若是在这山林里迷了路,碰到猛兽可就大大不妙了。”而后转念想到,自己连相公也送了人,在这世上已没有半个亲人,就算遇到危险也不会有人过来找寻,心中不由一黯,想道:“绿翘死的时候身边好歹有老子给她收尸,我现在孤零零的,早晚遇见追杀我的恶人,只怕到时候连她都不如。”
  初彤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此刻只觉得天大地大却无自己的容身之所,心中盘算道:“不若我就跟着那几个大汉去瞧瞧热闹,我就远远跟着,若是误打误撞,跟他们出了这山林也是好的。”当即催动□骏马跟在那伙人身后,向西北方前进。
  行了一阵,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旷野,紧接着耳边隐隐传来悠扬的笛声,只见不远处聚集了几十个壮汉,众人围着一块硕大的石台,手持兵刃,但不敢逼近。只见石台上坐着一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人,五官臃肿,两颊带一袭病容,身材清瘦,身着靛蓝色青莲花纹长衣,腰系宝蓝玉带并绑暗红五彩刺绣荷包,身边还放着一只酒壶,他似是不把众人放在眼中,悠然吹奏长笛,一派闲云野鹤。
  初彤不屑道:“这病秧子神气什么,竟还吹笛子,装哪门子深沉呢。”但见那病汉在群敌围困之下仍面不改色,心里也不免有些敬仰。再定睛一瞧,那病汉竟然连兵器都没带,只见石台之下众人虎视眈眈,初彤摇了摇头,口中小声道:“可怜,可怜,这病秧子定要死在这里了。”
  说完她拨转马头便走,忽而看到病汉双目如电向她望来,紧接着笛声骤然停住,只听那他高喝道:“穿红衣的小姑娘休走,过来陪我喝一杯如何?”那汉子虽满面病容,但声音却清越铿锵,初彤顿时一呆,众人也吃了一惊,纷纷向初彤望来。
  初彤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道:“不妙不妙,莫非那病秧子想抓老子做陪葬?”想到此处扭头一望,却见那病汉双目湛湛,嘴角挂笑,左手举起身边的酒壶,向她晃了一晃,而后看她迟疑,放声笑道:“小姑娘,我见你英姿飒爽料想不应是婆婆妈妈的人物,你过来陪我喝一杯,然后我便痛痛快快跟底下这些龟孙子打上一仗。”
  若是往常遇见这样的阵势,初彤定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今日她心痛如刀割,颓然沮丧,颇有万念俱灰的意念,此刻被那病汉一激,不由豪情顿生,心道:“不就是过去喝个酒?难不成还把小命送掉?”遂朗声道:“那就不客气了!”
  随后大踏步走上前,爬上石台,取过病汉手中的酒壶便“咕咚”喝了一口。那酒入口极烈,初彤只觉五脏六腑立时热了起来。病汉赞道:“好胆识!好痛快!”说罢从身后取出一只酒壶,对初彤笑道:“干!”初彤也不推辞,又仰头喝了一口。
  此时底下有人高声喝道:“小丫头,喝了酒就赶紧滚开,在这里碍手碍脚,刀剑无眼,只怕爷爷待会儿伤了你的性命!”
  那病汉笑道:“这小姑娘陪我喝酒,我自会护她周全,你们想动手便动手,何必如此唧唧歪歪?”
  初彤连连摆手道:“我酒已经喝完了,便不好再打扰……咦?我看旁边那棵大树就很不错,你们尽管比试,我到那树荫底下看看热闹便是。”说完看了那病汉一眼,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也未免不够仗义,便又堆起笑脸对众人道:“不过,打打杀杀也太伤和气了,大家不如坐下来谈一谈,若是这位大叔得罪了你们,让他赔点银子便是,何必斗个血肉横飞的为难人家呢。”
  有人冷笑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