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3-03-31 21:46      字数:5134
  官真是罪该万死!”
  看她匍匐着身子,头磕在地上,态度卑微以极,宁棠娇满肚子的火也不好胡乱发泄,冷着脸责问道:“齐云寨?那是什么地方?为何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她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许醇香直起身道:“启禀摄政王,说来惭愧。在齐云寨方圆二十里之内,他们就是王法。”
  宁棠娇火一下子就压不住了,“这是什么话?身为一县之长,在你管辖之地冒出这样目无法纪的狂徒,你竟袖手旁观,任她们胡作非为,为祸乡里,你……你如何对得起顶上的乌纱帽?!”
  许醇香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她说到乌纱帽,才露出疑惑的表情,“何为乌纱帽?”
  宁棠娇语塞,随即气势磅礴地吼回去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快说,为何任由齐云寨作威作福?”
  许醇香道:“其实,这齐云寨并不在和春县的管辖范围之内,只是它占据的偌大地盘中,有不到两里地属于和春县所有。”
  宁棠娇皱眉道:“你适才不是说齐云寨占据了方圆二十里?”
  “齐云寨在三县的中间,和春县占的地最小。其余由迎夏县与送秋县各占一半。”许醇香不卑不亢道。
  宁棠娇品出点味了,“起来说话。”
  “谢摄政王。”她跪得有些久,全赖后面的人搀扶才站稳。
  宁棠娇道:“既横跨三县,便该由三县齐心协力才是。为何还容她们嚣张至今?”
  许醇香道:“可否让下官讲个故事?”
  ……
  她看上去像是理解能力很不行的人吗?那种要小故事引出人生大道理的方法已经过时了好不好?直接归纳中心思想很难吗?
  不等宁棠娇出言反对,许醇香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话说从前有一个猎户生了三个女儿,夫郎早逝,三个女儿都由她一手拉扯长大。后来猎户年迈,不能再去山上狩猎,便让三个女儿奉养她。谁知三个女儿彼此推诿,谁也不愿意承担奉养母亲的责任,母亲伤心之下,一病不起很快就过世了。”
  这是三个和尚没水喝的家庭伦理悲剧版吗?
  宁棠娇肩膀被刘灵毓轻拍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耳边立刻传来刘灵毓刻意压低的声音,“先找个地方落脚。”
  宁棠娇听到现在哪会不明白许醇香的打算,这是借题发挥打小报告。刘灵毓是怕她救人心切,贸贸然地蹚进这三县的浑水中去。
  她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许醇香,道:“百善孝为先,这三个女儿实在可恶!可惜这只是个故事,若是真人真事,本王定要将她们问罪。”
  “不是……”许醇香想将暗示的内涵歪回来,却被宁棠娇摆手打断,“本王坐了半天的马车,疲乏得很,附近有哪里能歇脚的地方?”
  许醇香道:“和春县就在前方不远,下官斗胆迎驾。”
  宁棠娇本不愿去和春县,以免对外造成她为许醇香撑腰的误解,但一来她的确需要一个地方落脚,以便打听总管的下落,二来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初来乍到,有个本地人指引做事才会事半功倍。因此,她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应允了。
  许醇香便让衙役去前面引路,自己徒步跟在马车旁,陪宁棠娇说话。
  宁棠娇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当地人土风情。
  许醇香知不无不言。
  “齐云寨只占着和春县两里地,为何你如此着急?”宁棠娇问道。
  许醇香叹气道:“不瞒殿下。迎夏县和送秋县虽然被占了近十里地,但那都是些无人去的山地,对迎夏送秋两县毫发无伤,而我县被占的却是良田。”
  宁棠娇有点懂了,“你可曾上禀?”
  许醇香迟疑道:“这其中还另有内情。”
  “说。”
  “其实齐云寨现任寨主古坤青原先是易家军的易蓉蓉将军的正夫。”
  宁棠娇一怔。在这个地方听到易蓉蓉的名字实在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许醇香道:“传闻他被易将军休弃,才沦落到齐云寨为寇。”
  宁棠娇道:“好歹夫妻一场,自家正夫落草为寇,难道那个易蓉蓉不曾过问?”
  许醇香道:“听说易将军曾亲自找上门,却被打跑了,从此就再也没去过。”
  这就是家和万事兴的反例吧?自己婚姻不和谐,闹得左邻右舍方圆数十里都不得安生。
  宁棠娇道:“总管落在那个……”
  “古坤青。”
  “嗯,落在他手里可有危险?”
  许醇香道:“暂时不会有任何危险?”
  “暂时?”听起来不甚可靠的样子。
  许醇香道:“其实,齐云寨都是男子,他们捉女人去,是为了……呃,为了传宗接代。”
  “啊?”宁棠娇刚发出惊呼,左手就突然被刘灵毓抓了去写字。他指尖轻轻地划在掌心,痒得她一下子喷笑出来。
  许醇香叹气道:“此事的确可笑。”
  宁棠娇:“……”她不是笑这个。
  刘灵毓无奈地放开手,低声道:“问问她,易蓉蓉为何夫郎闹翻。”
  宁棠娇干咳一声,以掩饰适才的失态,“你可知易蓉蓉为何与她夫郎闹翻?”
  “下官听过些传闻,但未曾证实,不敢妄言。”
  宁棠娇发现这个和春县的知县挺八卦的,什么都知道。“你说便是。”
  “据说与楚家大公子有些关系。”
  “……”果然是八卦。
  马车行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进了和春县。
  宁棠娇掀起车帘打量,发现和春县不负和春之名,果然遍地良田,处处鸟语花香。
  许醇香边走边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面上流露出赞许,才松了两颊。
  浩浩荡荡的车队行到县衙门口,顿时把外墙陈旧的县衙比了下去。宁棠娇下车的时候脸上有点烧,自己这一行实在太像受家族庇荫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了。
  许醇香等人并不作如此想,在她们看来堂堂摄政王自该有这样的排场。
  宁棠娇借口疲乏要休息,许醇香立刻将她迎入县衙后堂休息。
  后堂虽然也很陈旧,但看得出厢房都打扫整理过。金花银花将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指挥家仆飞快地布置起来。等宁棠娇和刘灵毓下车,里头已经焕然一新。
  惧夫(一)
  这头宁棠娇嘱咐许醇香派人查找总管下落,那头刘灵毓派出单氏四姐妹去齐云寨打探情况,两人各自吩咐完才回屋。宁棠娇关上门,长舒出一口气,扑到床上一动不动地趴着。
  刘灵毓走到床边,弯腰帮她捶肩。
  “舒服。”宁棠娇舒服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刘灵毓道:“若累了,不如躺一会儿。”
  宁棠娇打起精神坐起来道:“总管下落不明,睡不着。”
  刘灵毓道:“其实要找回总管并不难。”
  宁棠娇眼睛一亮,“有什么办法?”
  刘灵毓道:“若总管真的落在齐云寨手中,只要将王府总管失踪的消息散播出去,总管自然就会回来了。”
  宁棠娇道:“你是说齐云寨会主动将总管放回来?”
  “从齐云寨的地形,便可看出寨主并非无能之辈。”刘灵毓道,“方圆二十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使他们立于不败之地。可见寨主善于拿捏人心,又懂得适可而止,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甘冒风险与摄政王为敌。”他言辞之中颇有赞赏之意。
  宁棠娇道:“好,我即刻让许醇香贴告示。”
  “且慢。”刘灵毓沉吟道,“你真的打算这样去龙虎城?”
  宁棠娇道:“不妥吗?”
  刘灵毓犹豫须臾才道:“若易蓉蓉真有反意,怕不会轻易束手就擒。若易蓉蓉无辜,你就会背上残害忠良的骂名。”
  宁棠娇听得胆战心惊,“可是我已经接了圣旨,反悔不得。”
  “这个齐云寨正是拖延的天机良机。”刘灵毓道,“我原本打算到了龙虎城再另想办法,不过现在有了现成的。”
  宁棠娇不是笨人,想了想道:“你是让我呆在这里,为总管的事奔走?”
  刘灵毓道:“要救总管不难,但你是摄政王又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代天巡守,怎能只顾己身,不顾三县百姓的安危?”
  宁棠娇道:“那是要我……剿匪?”她瞪大眼睛。剿匪的故事电视看过,小说也没少读,可亲自来做还是有些胆颤。
  刘灵毓道:“你只需下一道令,让三县知县去办即可。”
  宁棠娇道:“她们会去?”不是三个和尚没水喝吗?
  “那更好。”刘灵毓微微一笑。
  宁棠娇看着他的笑容,终于有自己正在算计别人的觉悟,“你是说逼她们去?”
  刘灵毓道:“既然要拖延,自然是将这里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宁棠娇道:“如何收场?”
  “自会有人帮忙收场。”刘灵毓道,“此事本就是三位知县玩忽职守在先,又有王府总管受难在后,你于公于私都该大发雷霆。”
  宁棠娇道:“发多久?”
  刘灵毓道:“发到抵达龙虎城的钦差等不及宣读圣旨。”
  宁棠妍似乎不大信任宁棠娇的办事能力,特地将一件事分成两半,宁棠娇和先行一步的另一位钦差各承担一半,好似军队中主管作战的将军与督军。宁棠娇所担任的便是督军的角色。
  宁棠娇皱眉道:“皇上下了圣旨让我从旁监督,接收易家军,若她宣读圣旨而我不在,岂非也成了玩忽职守?”
  刘灵毓道:“这件事便见仁见智了。”
  “怎么说?”
  “一来,是钦差等不及先宣读圣旨的。二来,圣旨上的确让你从旁监督,却未言明如何监督。至于接收易家军,早晚之事,无需急于一时。”
  宁棠娇听他说得老神在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吊桶渐渐平稳下来,“可万一那个钦差迟迟不宣读圣旨呢?”
  “不会。”刘灵毓道,“龙虎城水深,多呆一刻便多一刻的风险。何况延误圣旨,是死罪。”
  宁棠娇听得咋舌,暗暗同情钦差,“那钦差事后不会被弹劾吧?”简直进是错,退也是错。
  刘灵毓手指轻轻地刮了下她的眉头,笑道:“这样的事,水仙王又怎么会让其他人来做。”言下之意,来做的必定是她的亲信。
  宁棠娇道:“我心里好受多了。”
  刘灵毓道:“你若是不愿,也可按第一条路走,大张旗鼓地发出告示寻找总管便可。至于易蓉蓉之事,可另作计议。”
  宁棠娇道:“我只担心总管的安危。”
  “无论哪一种,总管都会安然无恙。”刘灵毓道,“区别只是当礼物还是当人质罢了。何况我已让单氏四姐妹埋伏在齐云寨附近,但有风吹草动,立即出手救人。”
  宁棠娇低头沉思道:“那你觉得哪一种……”
  “第二种。”刘灵毓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化被动为主动,金蝉脱壳,反将一军。”
  宁棠娇一咬牙,下决心道:“好,便第二种!”
  许醇香原本就不想大张旗鼓地找王府总管,在宁棠娇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她不想走漏风声让另外两名知县有所防范,所以查找之事她一直暗中进行。若是宁棠娇问起,她也想好了说辞,就说怕打草惊动,反倒害了总管性命。因此,后来宁棠娇让她暂时按兵不动时,她立刻把人手撤了回来。等拿到芙蓉王的请柬去请那两位知县时,许醇香知道,事情成了。
  看来这位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她这次铁了心不叫那二人推脱,不但亲自唤来马车,还叫了六名衙役骑上马,一同去迎夏县和送秋县请人。
  刘灵毓听说她的排场,立刻招来十二个王府侍卫追了上去。
  这等阵仗,人还未进县城,已令对方知县心中忐忑。
  从这里到两个县来回即便骑马也要两三个时辰,因此等迎夏县送秋县知县与许醇香一同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宁棠娇用过膳,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听金花念书,听到她们三个到了,老大不情愿地皱了皱眉道:“正听到要紧关头呢。”
  金花道:“不如我直接翻到后面念个结局?”
  “不要不要,正精彩呢。”宁棠娇道,“难得遇到一本好书,等我回来再听。”
  金花从房间里拿出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笑道:“好。”
  宁棠娇抖了抖披风道:“灵毓呢?”
  她正说着,刘灵毓就从临时做成书房的侧厢房里出来了,“花厅有内堂,我去那里坐。”
  宁棠娇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银花嘻嘻笑道:“殿下不怕传出去,让人当成惧夫娘子?”
  金花赶忙咳嗽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