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3-02-27 21:58      字数:4763
  这个时刻,客栈里面闹哄哄的。
  罗儿一会儿坐在这张桌前,认真的看着说话的人,一会儿又坐着另一张桌前去。
  看大门的少年只是懒懒的靠在门边。
  “你不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吗?”罗儿蹦了过来,“好多好玩的事情啊。”
  “我一直在听。”
  “这么吵你也能听得见?”
  “喧喧嚷嚷,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江湖二个字而已。”
  “是么?可怎么我听来听去,他们一直在说的只有江南两个字而已呢?”
  “是么?”客栈看大门的少年跳了起来,跑去各桌前听了一圈。
  “果然啊,他们一直在说江南江南江南江南,只说这两个字。”
  “江南!漂亮么?我们也去江南玩好么?”罗儿说。
  令狐小妹一从楼上下来,一听见“江南”两字,立刻说:“江南没有了,它飞走了。”
  “什么?”
  “很多年前有一年,我还被链子锁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点起火光,很多人在大叫说:“不得了啊,江南不见了,江南飞走了。”
  “啊,那我们以后岂不是只能在江北一带活动了?”罗儿对大陆板块这种随便飞来飞去的行为很不满。
  “也不知道他现在降落了没有?”令狐小妹托着下巴,想起了那个傻傻的扑打双手说“我想飞”的少年。
  江南在水家大宅的疗程并没有进行多久,这天夜里,他仍然坐在湖心假山上做猴子望月式的时候,忽然看见天色渐渐变了,一丝血色从天顶渗出来,越来越深,星星都染紫了。他站起来,燎天烈焰在他背后升起,无数黑影在火光中飞来蹿去,象扑火的蛾,渐渐的就少了下去。他没有回头,光看着这天色,他已觉得似曾相识。
  当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江南看见假山下的水池已经干了,仿佛所有的鱼都逃走了,他慢慢走下假山,看见泥中躺着一个人。
  水临烟微微的睁开眼,望见眼前这个人,笑了:“纵然他们抢走了我的所有,但是我还有你。”
  她轻轻把手握住江南的手,闭上眼,象是怕他跑了似的。
  江南于是在这一瞬间觉得,她很需要他,他也有责任照顾她。
  鱼网破了,江南背着一只漂亮的小鱼沟重新游入了江湖。
  水临烟是安静的女孩儿,所以她天天只是坐在她能安坐的地方,等江南为她找来吃的。有时是破庙,有时是市井,有时是狼嗥远递的黑暗荒野,她都能静静的坐着,神色安闲。江南有时带了食物赶了回来,看见水临烟在街头台阶边,在人来人往的喧闹中若有所思,使四周黯然失色,就觉得欠疚无比,虽然并不是他毁了水家的大宅,但他还是觉得心痛。这样的女孩子并不该随他这样奔波受苦。
  他的狂症早已好了。有时水临烟会笑着问他,记不记得当初他对她喊过些什么?江南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跌入池中前女孩格格的笑声。
  而水临烟却是越来越少笑了。
  她本来从不搭理其他人,只和他一个人说话,也只对他一个人露出笑容。但渐渐的,这种笑容却越来越淡了,象是她的力气越来越小了,越来越慵懒了。也许久不再去问他,当初曾喊过什么了。
  江南知道自己不是个大侠,象水临烟那种女孩儿,本该是随着一位俊洒侠客行走江湖的,而他只能去做做苦力换每天的几个馒头,半个月才敢请水临烟吃一次肉。他的右手结着脏污的茧,头发蓬乱,和那些挖水道刷泥灰的民夫是同一类人。他越来越不敢接近水临烟了,因为她不论如何奔波流浪,却依然是一块沾不灰尘的玉。
  有时候她会突然拉住他的手,热切的问:“你是江南吗?”
  江南于是就无措起来,脸红了,低下头,他害怕很多事,害怕有人知道这个民工就是江南,他忘了他曾经高喊过“我想飞”,最后他只有喃喃说:“不是。”
  于是少女就黯然的收回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有时她会说:“这儿少了什么?这儿少了什么呢?”
  当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的时候,江南每次回来,脚步都放得越来越慢。
  有一天,当他远远的望着林中的水临烟,忽然想:假如有一天我不再回到她身边,她会如何呢?
  于是他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天色越来越黑,水临烟始终在静静的等,并没有一丝的慌乱,似乎信任着他总会回来。但是当光线越淡,江南再看不清她的脸时,他却感到了她的落寞,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水临烟坐在石上,抱住了自己的双膝,把头低埋了下去。
  她一直在等一个人,江南想,但是那个人不是我。
  这么想着,他就恨恨心大步的走了开去,在林中转了一夜,他发现他又走回了原处。
  这时天还没有亮,可是他听见水临烟正在和一个人说话。
  这之前,她从来不和其他人说话。
  而且江南听见,她轻轻的笑了一声。
  他好久没有听见她这样的笑声了。
  他觉得自己被这笑声割开了,一半已经愤愤的跑了开去,一半还怔怔的站在原地。
  于是他跑去林子里找他的另一半,转到天将晓时,才发现那一半原来还怔怔的站在原来的地方。
  可是水临烟已经不在她坐的石头上了。
  这之后的三年里,江南一直这么走着,他也不记得自己到过哪些城,趟过哪些山水,他的眼光只在人群中寻找,看是不是有一个静静端坐沉思,等待着他到来的女孩。
  那个晚上,他只听见使那人使水临烟笑出声来的那句话是:“我便是江南。”
  那一天,在一座酒楼中,江南终于再一次听到了那句话。他立刻扑了过去,刚揪住那个人的领子,便被一脚踹倒在地了。
  “大胆丐帮,竟敢偷袭于我,你这招飞龙手中途变了二十四个招式,好生狠毒,幸好我的入云腿已有七成化境,快快回去告诉你们家帮主,想找我报比武失败之仇,就亲自来吧哈哈哈。”
  那人狂放的大笑,与他同桌的几位女孩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人站起身来,向几位女孩拱手:“方才所言之事,还请各位代我保密,此番我若不死,江湖后会有期。”一跃而出,众女孩齐仰慕转头追望。
  “大侠,酒钱还没给呢。”小二追了出去。
  一女孩儿嗔到:“人家江湖行走出生入死,此番又急着去赴生死约救人,你这厮却只想着酒钱,”丢下一块碎银子,“拿去,休要再吵闹。”
  女孩们起身,有人看一看地上的江南:“师姐,这地上的偷袭恶贼,也需给他一点教训。”
  “是啊,他若识得江大侠真面目,将来必是后患,不如一刀杀了。”一女孩抽出长剑。
  江南吓的脸色发白,也挣爬不起来,只向后蹭去,撞在后面座上,引起惊骂声一片。
  忽然一旁有人说:“凌虚宫的小女孩家家,剑没有三两重,也学别人说杀人,一边玩去。”
  “你却是谁!”那女孩挺剑一指旁桌说话那人。
  那人懒懒站起身来:“我便是江湖著名大采花贼,人称阅尽人间春色的便是。”
  只见众女子发一声尖叫,便齐齐跳了出门去。
  “众女侠,酒钱没给够啊。”小二又苦笑着追出去。
  “小二乙,问问你们老板娘开这客栈,每天要贴多少银子啊。”那自称春色之人说到。
  “哼哼,要不是你们这些闲人整天在这撕打泼闹,坐一天才点一杯茶,哪里会亏得连去年的工钱也没领到?”
  那小二乙却不怕人,只手里忙着活计。
  春色只向地面上的江南转望了一眼,忽然变了脸色,江南跳将起来,揪住春色就是一顿没头没脑乱揍,春色只笑道:“南哥,小心我的发型。”
  江南在这之前,不知道春色的全名原来是叫“阅尽人间春色”,为什么人一长大,名字也跟着长起来了呢?
  春色说:“南哥,你现在是名人啊,所有人都知道江家公子身背世仇隐姓埋名行走江湖欲待复仇,只这客栈,便出过二十多个江南。”
  江南问:“做江南有什么好,仇家那么多,不怕死么?”
  “做真江南不好,做假江南却是没有什么风险的,真正的仇家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到也乐得让他们去欺世盗名,或许把真江南引出来也不一定。你刚才却是好险,如果你刚才在大堂之中便报了自己名字,早被楼上楼下百八十把暗器招呼死了。”
  “可是要冒我名,却又什么好处?”
  春色说:“好处你也见到了。你想不明白这个自称江南的贼为什么这样都能成功?
  江南摇头。
  “因为女人远比你想象的容易欺骗。”
  江南停止摇头。
  春色好酒三杯,兴致正足:“好象有个什么杨情侠说过,女人比男人想象的要大胆二十倍,还是说男人要是真知道女人有多风情,那么他们的胆量会提高二十倍。反正就是这意思。当你开始想:我这么说她能信吗?这种理由会不会太傻?说这些是不是太露骨?等等的时候,基本就没戏了。女人有时不是傻,而是一直在等待着有人肯骗她。花言巧语人人会说,大半是假的,只有很少的人是真心的,但女人往往是不分这些的,她们喜欢沉浸在那种感觉中,即使你不是风流大侠,她们会希望你至少能够骗她们你是,这样她们的梦就圆了。现世中,女人往往就被些不识花却敢老牛一般又拉又嚼的俗人牵走了。而因为你,缺少那么一点勇气,那么一点浪漫,那么一点怜香惜玉的情怀。青山转,转山青,耽误尽,少年时啊。
  江南说:“我却不信。”
  春色道:“好,我现在就试给你看。”
  春色一转身出了客栈门,江南吓了一跳,赶快跟上去想阻止他,不料春色四下一望,看准一个独自一人低头走来的女孩儿,就开口了。
  只见春色突然在那个女孩儿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就走开了。女孩儿睁着惊疑的眼睛望着他匆匆消失在人群里,又回头看了看四周,看见江南正盯着她,四目一对,江南正不好意思的闪开那目光,忽然女孩儿转身就向春色的去向追了过去,也消失在人群中。
  江南跟了几步,觉得这很没有意思,就折了回来,回到店中等着。
  喝了几杯酒,脑中总闪着那女孩儿的目光,那眼神有一些慌乱,象是极纯极清的水,许多年来安静的卧着,却突然被一颗小石子给扰乱了,让人心痛,却又立刻心醉于那涟漪的美。
  为何有一种美,要靠击碎清纯来得到?
  他承认,春色真有眼光,在众多游客行人之中,一眼就找到这样一个清丽的女孩儿。
  痴痴想了半天,一壶酒不觉喝尽了,时近中午,春色竟还没有回来。江南心中开始无故烦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起身踱步来到桌边,向窗外的湖中眺去。忽然他愣住了。
  那湖中画舟上谈笑着的二人,不正是春色和那女孩儿么?
  现实的生活,故作不在乎的另一面的是
  江南在山上爬了很久,最初的时候,他觉得累,手指抖的不行,脚也在哆嗦,风吹得全身发冷,后来,他不知道攀了多久,不知为什么他不再着急了,没有路的时候,他就静静的贴在山壁上,觉得自己和巨岩溶为一体。
  你怎么上来的?
  我突然想爬,就爬上来了。
  你从哪里爬起?
  山脚下
  天哪,你居然就这样从山壁上一直攀上绝顶?
  “好老白?你知不知道你就算化装成人,那羊胡子还是很明显。”
  “唉,这年头不小心点不行啊。”好老白说,“仇家太多,想吃涮羊肉的太多。”
  “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现在觉得这有一点象老客栈了,你看以前的那帮家伙还有多少人偷偷易容了跑回来的?”
  “这个……他们事实上都化装的极难被发现……比如站在柱子旁边那头熊,还有桌上那个化装成跳蚤的和人赌它是世上轻功最高的,又比如那边那个举着牌子说:‘我不是一棵白菜’的……”
  “他们的确太过分了是吧。”
  “是啊,实在是太明显了……看起来我是最不张扬的一个了,没有人认出我其实是一头羊。”
  “熊掌红烧,白菜打汤,跳蚤捏出去掐死……”罗儿算着帐单过来了,“咦,这还有一头羊,那边刚才谁点的火锅?有料啦!”
  “老板娘,我们不能吃顾客啊。”看大门的忙跳起来阻止。
  “啊?不能么?那现在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原料奇缺怎么办呢?而且客房也不够了,需要清理掉一些。”
  “客栈的宗旨是,让顾客完全自助,熊吃了羊也好,羊吃了白菜也好,我们绝不插手,开店的就是要有这个公正性。”
  “那边那头羊!”有桌边的大汉喊了起来,“上回你帮着卷心谷残害我们青菜门的事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