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7 18:57      字数:4743
  随着大船碰地一声靠岸,只见那片银光中,冲出了数十个骑士来!
  这些骑士中,走在前面的赫然就是乾三,便是乾三身后带着的,也都是一些柳婧相处过的老面孔!
  这么久没见,乾三板着一张脸,平素爱笑爱闹的圆脸上,也透着一种憔悴。他在带着众银甲卫冲到了客船前方后,手中的长剑一指,高声喝道:“诸位上岸的上岸,想留在船上的照旧。尽管放松,我等不会惊扰。”
  说是不会惊扰,一排银甲卫还是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朝客船上的每个人打量着。
  ……看他这模样,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原玉慢条斯理地摘下纱帽,在乾三等人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略过后,他扯着唇想道:看来那邓九还真是有心,连这种大海捞针的寻人方法也用上了……
  说到这里,他朝一无所知的柳婧瞟了一眼,慢慢伸手牵上了她的手。
  柳婧自不会知道乾三来此的目的,她静静地看着客船上的众人嘻笑着上了岸,看着他们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回头看向众银甲卫,看向那一脸憔悴,眼下黑圈非常明显的乾三众人。
  这时刻,天空开始沉下来,最后数缕霞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淡,在消失。蓝天上大雁飞过,在白云处时而留下一个人字,时而留下一个一字。
  乾三整天侯在这码头,每天过目的没有数十万也有数万,早就疲惫不堪。他朝客船上瞪了一会,在看到长相俊朗气质出众的原玉时,目光凝了凝,至于身形消瘦又不显,更被原玉虚搂在怀中的柳婧,他只是一眼瞟过便不再理会。
  见到乾三盯了一会众人后,回头说了两句准备提步朝船上走来,知道他还是不放心,还想把留在船上的众人也一一过目,原玉含笑的声音从柳婧的头顶传来,“我们到码头走走吧。”
  “恩。”
  柳婧应过后,原玉转向身后众护卫,沉着声音交待道:“这里人多口杂,你们少说话少惹事。”
  “是!”于众护卫的低应声中,本是说给柳婧听的原玉,朝她看了眼,温柔地牵着她的手,朝着跳板走去。
  不一会,一行人便上了跳板,柳婧前面是船上的客人,后面是原玉的护卫,她自己又瘦得不成样,再加上这时天色明显变暗,她从乾三的面前经过,也没有引得他多看一眼。
  丝毫不引人注意地来到了岸上后,柳婧隐隐听到侧边有议论声传来,“这阵子死了那么多有身份的人,这洛阳城还是繁华依旧,这来来往往的人,连个戴孝的也没有……”
  在原玉不动声色的瞟过一眼后,同一个客船上的一个中年儒生接口道:“说这些做什么?死的都是该死的。对了,刚才听到有人说,太皇娘娘好象也病了,现在连码头也盯得紧,那就是因为太后娘娘得了病,防止有人异动。”
  那儒生的声音一落,又是一个低语声传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前阵子不是有几个王公贵族得了疫症吗?听说啊,那疫症最初是和乐公主得的,虽然太后娘娘当机立断,可那伤寒病还是小范围地流传开来。而太皇娘娘这病,则是向苍天祈福去灾时给雨淋病的。”
  “太后娘娘仁厚啊。”
  “不错,要不是太后娘娘铁腕,那和乐公主不知要把病传给多少人……”
  “也不知尸体火烧了没有?这种疫症,说是还不能土埋,要用火烧成一把灰才不能祸及他人……”
  见到柳婧脸色越来越白,刚才还几次回头看向乾三,神色复杂脚步迟疑的,现在已耸拉着头双手微颤,原玉朝说话的众人瞟了一眼后,转向柳婧温柔地低语道:“是不是冷了?我们回舱吧。”
  柳婧冷得抱紧双臂,她低着头声音沙哑地应道:“恩,回舱。”
  见她一提步连身子也是软的,整个人向前倒去,原玉连忙扶住她。便这样半抱半架着,他带着柳婧往回走去。
  就在柳婧几人向回走出几步时,瞪得双眼直冒血丝,也没有看到什么相似的人的乾三,无边地挥了挥手,命令着银甲卫撤退……
  不一会,柳婧便上了船,看她缩成一团,原玉连忙伸开双臂把她搂在怀中。搂着她,他不安地问道:“阿婧,你怎么啦?”
  柳婧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她沙哑无力地说道:“原大哥,我好冷。”
  原主连忙半抱着她朝舱房走去。
  走着走着,柳婧终是哑着声音问出一句话来,“原大哥,我那时得了那种病,所有人都嫌弃的,便是平素里总是跟着的护卫,也和府中的其他人一样不见了踪影。他们都怕我传给他们,连累他们,原大哥,你为什么不怕?”她哽咽道:“原大哥,你为什么不嫌弃不害怕?”
  原玉收紧双臂把她搂在怀中,他下巴搁在她的秀发上,想说:因为我错了一次,不敢再错第二次。
  ☆、第二百二十章 邓氏母子的谈话
  可话到了嘴边,他只是低低地回道:“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我请来的那个王真人是当世奇才,他治好了许多疫症,我有信心,所以就不怕了。”
  他这个解释,莫名地安了柳婧的心……这些年见过世态炎凉,在父亲被困时受尽了无处求助之苦的柳婧,内心深处,早已不相信有人愿意无条件地为她赴汤蹈火,生死不易。因此他这个理由,她是完全信了。
  于是她低着头靠着原玉,眼望着洛阳城,心中想道:原大哥对我这么上心,我和他在一起,也甚是舒服。可我越是与他在一起,怕是越会耽误他的婚姻。反正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不如到了汝南后,就入个道观挂个名,这样一来,原大哥也罢,众人也罢,也就知道我无意婚姻事,也就会另做打算了。
  ……
  望着那些静静伫立在黑暗中的客船,乾三带着众银甲卫开始撤退。
  马蹄奔走在洛阳街道上,‘哒哒哒’脆响完全被笑声笙歌声所掩盖,同样,那些繁华似乎也让人无法注意到乾三等人的憔悴沧桑。
  不一会,一行人便来到一个庄子外,乾三刚跳下马,便看到地五走了出来。他大步迎上,朝里面看了一眼,不掩担忧地问道:“今天怎么样?”
  地五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毕竟是郎君第一个情动的人,这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的。”
  刚刚说到这里,前方两辆华贵的马车,在婢女仆人护卫地簇拥下浩浩荡荡地驶来。
  望着那车队,乾三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又来了?”
  “恩,她不放心郎君。”
  两人说话之际,那车队越来越近。不一会,一行人在庄子外停了下来,第一辆马车掀开车帘,邓母和两个婢女走了下来,紧接着,第二辆马车也掀开了车帘,吴佼还有另外一个美丽的贵女。优雅地下了车。
  看到邓母。地五乾三同时行了一礼,低头道:“夫人。”
  邓母点了点头,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眼中带着血丝。平素保养得当,美丽雍容的脸上尽是忧虑。看向两人,她轻声问道:“郎君今天怎么样?”
  “还不是那样。”回答的是乾三,他大大咧咧地说道:“中午合了会眼,共吃了五口饭,李太医开的药也一直用着,精神还算不错。”
  邓母轻叹一声,跟在两人的身后朝庄子里走去,而她一提步。吴佼几女也赶紧跟了上来。
  这个庄子。是柳婧住过的明苑,明苑不大,里面不但住了邓九郎,还住了众银甲卫,显得格外人多拥挤的。
  看着这喧闹的环境。邓母不乐意地蹙了蹙眉,不过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来到主院时,里面琴声幽幽,邓母走进去时,一眼便看到院落里灯火通明,她自己派来的,专心弹奏清心曲让人心情放松的乐师在院子里鼓着琴,而大开的书房中,她的儿子正不停地忙碌着。
  ……他这样子已忙了很久了,几乎没有一刻停下过,实是让人担心。
  挥手示意众人停步后,邓母拾阶而上,不一会,她站到了书房门口。
  雍容华贵的妇人一直站在书房门口,慈爱又担忧地看着书房中忙碌的儿子,见他一直低着头,脸孔更是削瘦,越发显得五官立体,原来那神采飞扬,从里到外透着光亮的脸上,也带着无法言喻的孤寂,邓母终是忍不住唤道:“擎儿。”
  邓九郎没有答头,他翻开帛卷批阅着,口里则说道:“母亲来了,坐吧。”语气淡漠,连抬头看一眼也不曾。
  邓母慢慢走到他面前。
  注视着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儿子,邓母担忧地说道:“擎儿,你不是查明那具尸体不是和乐公主的吗?她既然没死,迟早还是可以找到的,你怎么还是这样折磨自己?”说这话时,柳母满是担忧,当然,那个和乐公主迟早还可以找到的话,她说出来是连自己也不信的。
  见到儿子无动于衷,邓母又道:“对了,你姐姐病了,她是把你带大的姐姐,你真准备一直不去看她?”
  邓九郎抿着薄唇,他瘦得发黑的脸俊脸上闪过一抹薄怒,也没有抬头,他低哑地笑道:“她没有病,不过是现在这个时节,她可以生病而已。”
  以薄凉的口吻说出这句几称大不敬的话后,邓九郎淡淡说道:“母亲,我很忙,你还是回去吧。”
  “你很忙?”邓母突然怒从中来,她突然手一扬,反手就是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向邓九郎。在甩得儿子左脸颊浮出一个巴掌印,并不得不抬起头来后,邓母流着泪说道:“邓擎,我生你养你疼你,你姐姐养你爱护你,你便为了一个女人,跟我们置这么大的气?连说个话也冷言冷语的来伤你母亲和姐姐的心?”
  邓九郎终于直视了他母亲。
  他直直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后,邓九郎垂下眸来,声音淡漠地说道:“母亲,我说过的,要让我不置气也容易……定个日期,我来迎娶和乐公主的牌位,把她做为正室立在我邓氏一族的祠堂上。这样,她死了,也是结了阴亲的人,省得那些孤魂野鬼以为她没个丈夫可欺什么的。如果她还活着,我也正可名正言顺地带她回家来侍侯你!”
  “浑话!这简直是荒唐至极的诨话!”邓母气到了极点,她尖着声音怒道:“我告诉你邓擎,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无和乐公主,再无柳婧,你明不明白?”
  叫到这里后,邓母忍着气,流着泪又有点委屈地说道:“孩子,你真为了一个女人,就不要你母亲,不要你姐姐,不要这个家的颜面了?”
  邓九郎薄唇动了动,他看着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母亲,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慢步走到母亲面前,他伸手把母亲轻轻搂了一下,低哑地说道:“母亲,你知道么?我这阵子,痛得整个人都恨不得死了算了……”一句话说得邓母忍不住哭了声,朝着儿子又捶又打的后,邓九郎疲惫沧凉地说道:“母亲,你不懂孩儿。孩儿从与她再度相逢开始,便没有想过放手,一刻也没有……现在她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我,这叫我怎么甘心?若不能让她上穷碧落下黄泉,永远只能跟在我身侧,我怎么甘心?”
  邓母听到这里,鼻音重重地说道:“那她呢?我看那女子以前也不怎么喜爱你!”
  “她喜爱我。”邓九郎扯了扯唇角,低声说道:“她只要还活着,便是恨我误会我,也断断只会独自一人,而不会再找其他的丈夫!”斩钉截铁地说到这里,邓九郎说道:“我就是担心她如此死了,入了黄泉地狱见了别人的好,给忘了我。”
  听他说这种昏语,邓母气到了极点,她一边对柳婧恨得咬牙切齿,一边流着泪瞪着自家儿子。
  瞪了一会后,邓母说道:“我要母亲答应你娶柳氏的牌位为妻,那你愿意何时纳妾?”
  邓九郎淡淡地说道:“孝期还要个三年呢,我现在没心情。”
  “邓擎!人家小姑不能再被你耽误三年!”
  听到母亲怒不可遏的话,邓九郎无所谓地说道:“那就一年吧。”他对妾室这种玩物,和时人的想法一样,还真是毫无所谓。
  见他松口,邓母吁了一口气,她突然想道:和乐公主已经死了,恩,便是她活过来,以太后的性情,也必定会让她再死一次。这样一来,阿擎非要娶她的牌位也不是不可,一来,如此做为可以显示擎儿的重情重义,可以显示我邓氏一族的温厚重情,二来,擎儿没了正妻,娶回的任何妾室都是一样大,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多纳几房妾,各个派系的女儿嫁过来都是一样大,还有个妻下第一人的位置可以让她们争一争的话,也就少了很多怨言了。
  正如太后所说的那样,擎儿太过重情,也在那和乐公主上用心太深,借此机会让他绝情绝性,以后也不至于独宠哪一人。还有,他于女色上死了心认了命,也就不会理会自己后苑多添几个女人,这对于太后用联姻来安抚重臣实在好处颇大。
  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