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3-01-17 10:36      字数:4881
  小姐吭唷了半天不见动静,翻起身,坐在沙发扶手上,搂着骆垣的脖子,用嘴在他的身上蹭。骆垣不免觉得火辣辣的,有些蠢蠢欲动了。他闭了眼,在朦朦胧胧中看到王一丹在别人的身子下面扭动着、呻吟着,浑身不由得燥热起来,于是转身将小姐抱上床去,动作起来。
  三
  任之良没有回舞厅里去,那里的空气太污浊了。他在一楼大厅的沙发里坐下来,坐了一会儿,有人在他前面的茶几上放了一杯茶,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大堂。他说了句谢谢。大堂客气了一句,问怎么不在上面玩了,他随便应付了两句。大堂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对他说:“看你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我陪着你说会儿话吧。”
  任之良笑笑,说:“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坐会儿,等那位先生出来,我们就回去。”
  大堂说:“那位先生不会很快下来的。”
  任之良问:“为什么?”
  大堂说:“他常来这里,我知道他的‘消费’习惯。”之后她说,“我给你说个故事,有天,恒昌县上去了一位领导,陪侍这位领导的是县上某局的局长,因晚上要活动,局长就对老婆说了晚上回来可能很晚的话。局长的老婆是从农村来的,不懂这些,就说吃呢吃了,喝呢喝了,什么活动还非要在晚上。局长说了个似是而非,不料老婆非让他说个明白不可,不然就不让他出去。局长只好把事说清楚了。局长老婆就说了,‘这种事搁在过去,是偷偷摸摸干的,怕叫别人知道了,如今这事,不光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干,还要人去陪着。活了这么大岁数,听说过陪吃陪喝的,还没有听说陪这事的。’你说她说得够精辟吧!”
  任之良笑笑,说:“你可真会编呀,该去当作家,当这个大堂经理,真是屈才了。”
  大堂也笑笑,笑得十分好听。任之良抬眼望着她。心想,她不可谓不美,细细的眉,天然的,看不出一点描画的痕迹;眼睛一闪一闪的,在明亮的灯光下,透着一股灵气;端庄秀气的鼻子,有棱有角;说起话来,丝丝入耳。白皙的脸庞在彩灯的照射下,光彩照人,令人爱怜。
  大堂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就说:“来点啤酒如何?”
  他说:“行。”
  大堂走过去在吧台上拿了啤酒和杯子,走过来重新坐下,启了瓶盖,倒了两杯,端起杯子,示意任之良也端起来。任之良见状端起杯来,和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她说了声谢谢,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问任之良:“那个胖子是市委的甄书记,是吧?”
  “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不用你告诉,毛猫会说的。”
  “毛猫是谁?”
  “就是陪甄书记的那位小姐呀。”
  “她很大方,是吧?”
  “不仅大方,而且很会来事。”
  “是吗?依我看,那丫头八成不识字的,有什么本事?”
  “我可以肯定地说,用不了多久,她会成为你的同事呢!”
  任之良一脸愕然,望着大堂,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不信?”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就是毛猫作我的上司,都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对,因为她懂得交换。尽管她没有文化。”
  他俩就这样聊着,任之良感到,她受过很好的教育,文化功底不浅,对这个世界和人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于是他忍不住问道:“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她呷一口啤酒,抿嘴一笑:“我也不告诉你。”
  任之良哑然失笑,说:“你还真会报复人呀!”
  她说:“这不叫报复,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会儿,骆垣和陪他的小姐也出来了,任之良就要上前去,却被大堂笑着拉住了。等骆垣出了门,她才对他说:“这下你可以结账走人了。”
  任之良结了账,大堂递过来一张名片,交给任之良说:“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
  任之良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说:“有可能,山不转水转,不定哪天就碰上了。”说着和她握握手,道了再见,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一溜烟儿走了。
  四
  骆垣的父亲眼看不行了,找一块理想的坟地就成为他当前最重要、最迫切的事。他给马半仙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里,马半仙说在办公室里,他说有重要事情要和他商量,让他不要出去,他一会儿就到他那里。马半仙在电话中说:“什么事这么急呀,该不是你们家死人了吧。”
  “还真让你说对了,虽说没死,也差不多了。”
  “是老爷子不行了?”
  “你是神仙,你什么不知道呀!”
  “我知道是什么事了。好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马半仙半躺在办公桌后面的圈椅里,见骆垣进门,他略欠一欠矮小瘦弱的身子,一对小而又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冲骆垣笑笑,指着对面的沙发,示意让他坐下。
  骆垣就手一坐,一张白净的脸上挂着一脸的虔诚,笑嘻嘻地说:“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干什么来了。”
  “不就是想找块坟地吗?神神道道的,明说不就完了。”
  “是这个意思。”
  “你是执意要给你家找块新坟地呀?”
  “说起来,你也算是始作俑者,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呀!”
  “多少有个目标了吧?”
  “老爷子病了一年多了,因为有这么个打算,就托人找块地儿,找了几处,都不理想。上个月老爷子病情加重以后,我们断断续续地跑了一个月,大体上看下了一块,到底好不好,最终还不得你说了算呀!”
  马半仙翻了翻眯在一起的眼皮,会心地一笑,说:“你说吧,啥时候去呀?”
  骆垣说:“老爷子在炕上躺着呢,当然是越快越好。你看下午去得了去不了?”
  马半仙眯着眼想了想,说:“好像没啥事,应该能去得了的。”
  “好,中午就不要回家了,我们在外边随便吃点,抓紧时间走。你定个地方,我去准备准备。”
  “算了吧,那么麻烦干什么。”
  “你看你这人,神仙也得吃饭呀,何况你是半仙。再说,这不是为了节约时间嘛。”
  “那就随你的便吧。”
  “你看‘聚仙阁’如何?我看那儿挺好的,就放那儿得了。中午早点过来,不见不散。”
  骆垣从马半仙那儿出来,给聚仙阁打了个电话,把中午的饭给安排了。路过市中心广场,那儿正在发行福利彩票,场面十分热烈。他想,这会儿去聚仙阁有点早,回局里又快到下班时间了,不如到彩票销售场地看看热闹,说不定还能碰个好运,中个大奖,发笔横财呢。
  他叫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向彩票销售现场走去。
  这里彩旗飘飘,歌声飞扬,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骆垣知道,这是一种叫做“闪电式、大兵团作战”的彩票销售方式。一般在城市中心或闹市区较大的场地上,用建筑用的脚手架圈出一个销售网,搭建一个宏大的颁奖台,组织几百人的销售队伍,在数天之内销售几百万元甚至上千万元的彩票。在运作当中,把销售场面布置得五彩缤纷、热火朝天,高价聘请一些“名演员”前来助兴,效果颇佳。
  此时,曾经在一部末流电视剧中扮演过某领袖人物的演员,在颁奖台上拿腔拿调,努力做指点江山状,样子十分滑稽可笑。骆垣看了一会儿“领袖”的风采,心头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掏出十元钱卖了五张彩票,一一刮开来看,一张中奖的也没有。销售队伍中,有认识他的人,就说,骆局长大富大贵之人,再买几张,肯定是会中奖的。他很绅士地微微一笑,说声谢谢,向另外一块地方走去。
  如果福利彩票发行是国家组织的有奖募捐活动的话,除此活动场地之外,搭车从事民间有奖活动的也异常活跃。有那么一些老头、老太太,在离福利彩票发行现场不远的地方,随便画一个圈,摆一些香烟、玩具之类的小玩艺儿,作为奖品。另用竹片箍一些碗口那么大的圈圈,你花上一元或者几元钱,买上几个竹圈圈,在摊主指定的位置向摆在地上的小玩艺儿扔去,套着哪个,哪个便归你所有。
  这里聚集了各路神仙,平时分散在大街小巷的算命先生,这会儿都聚集起来,为彩民们推知祸福呢。骆垣懒洋洋地走过来,在一个卦摊上蹲下来。那算卦的是位老者,长眉长须,仙风道骨,前面摆着一张八卦图,放着一个签筒,四周围满了人,大多是问彩票运势的。老者一一推算一番,就说上了,先说事主有没有中奖的命,再说在哪个方向、什么时辰购买彩票,买多少张,彩票号码大概在什么范围,等等。说者一本正经,听者言听计从。
  老者打发走一个又一个彩迷,目光落在了骆垣的脸上,四目相遇,骆垣不自然地笑笑,未等他开口,老者便开口了:“想必先生不是来问彩票之事的吧?”
  骆垣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五
  “恕我直言,先生阴气甚重,恐怕是要重孝在身了。不知先生欲问何事?”
  骆垣勉强一笑,说:“老先生果然不凡。不问何事,只求你老给看看相,随便说说就是了。”
  “那烦劳先生报出你的生辰八字。”
  骆垣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老者掐着指头推算了一番,观了观面相,看了看手纹,这才抽了一签,说他一生始终有贵人相助,不求闻达,则衣食无忧;若求飞黄腾达,则有小人作梗。骆垣频频点头。老者又说了一些如何规避小人的话,最后问道:“不知先生请人看没看过老坟?”
  骆垣忧郁了一下,说:“看过。”
  “想必不尽如人意。”
  骆垣点点头。老者说:“早晚令尊过世,最好重看一处新坟。”
  骆垣心想,英雄所见略同,看来这位神仙跟马半仙说到一块儿去了。他对自家坟地的风水越加怀疑了。他向老者投去钦佩的目光,说了声谢谢,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到那张卦纸上,起身向车旁走去。
  这算卦的也说到了坟地的事,可见此事非同小可。实际上,找一块理想的坟地,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有一年他去给老先人上坟,特意邀请马半仙同往。马半仙在坟场里转了一圈,对骆垣说,这坟地里出来个做官的,最大不过一个七品县官。骆垣想,他弟兄姐妹七个,现如今吃公饭的倒有几个,那也是沾了他的光,是他走门子给弄的。要算做官的,还就他一个。他常说他这个官就芝麻那么大,况且还是个“偏官子”,算不得正经官僚,正如那算卦的说的,只能维持个“衣食无忧”,没有多大出息。
  但话又说回来,虽说这是个“偏官子”,但也是市政府部门的副职,在县级干部中,也算是年轻的了。如今又拿着中央党校研究生的文凭,官场上也还是有几个哥们的,往前看,前途一片光明,怎么能“最大不过一个七品县官呢”?看来这老坟地确实妨碍着他的仕途。
  因此,他对马半仙的话深信不疑,如今那算卦的也劝他,可见事关重大了,但他想,又不能把这坟地里的几十号尸骨乔迁新居,只能等老爷子下世后,另辟新坟地了。平时,骆垣忙着孝敬上司,没功夫孝敬自己的父亲。自从那次上坟回来,他隔三差五地往老家里跑。观察老爷子的饮食起居与行为动作,看看有无寿终正寝的蛛丝马迹。
  老爷子虽说年逾古稀,身子骨却也硬朗,一年半载不会咽下那口气的。骆垣每次回家,看到老爷子很精神的样子,心头便隐隐作痛。他的所谓优势在于年龄,时光就这么一年年过去,岁数也一年年大了,快得很哪!如果失去了年龄优势,他还能靠什么呢?老爷子身子骨偏偏这么硬朗,总不至于在他健在时找块风水宝地,拉出去活埋了吧。你说这急人不急人呀。
  一天,老家打来电话,说老爷子病了。骆垣一阵窃喜。心想,老了的人,就像废旧的机器,说不行应该就不行了吧。他请了几天假,回家去。他看了老爷子一眼,把兄弟们拉到一旁说:“我看人快不行了,我们张罗着找块新坟地吧。”
  六弟说:“不至于这样快吧?大夫刚刚看过,说是着了点凉,打几天针,吃几副中药也许会好的,哪有那么严重呢。再说,我们家老坟好端端的,干啥要重看呀,那可是要花钱的呀!”
  骆垣心想,六弟说的不无道理,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