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2-12-23 20:32      字数:4748
  我打了个哈欠。
  “不管怎么说,”史蒂文斯继续着:“岛上没有永久性居民。那么你们也许会问,移民如何能在岛上放牧外来的牛群呢?据记载,在十七和十八世纪,东方角与普拉姆岛之间的窄海峡很浅,中群能在落潮时膛水过来。十八世纪晚期一场飓风加深了海峡,结束了这个岛被用作牧场的历史。然后,从英国移民出现后,一连串的海盗与私掠船船长光顾岛上。他们发现岛上与世隔绝的环境非常有利。”
  我感到一阵恐慌袭来。我被固在小巴士中,与一个单调又全色盲的笨蛋在一起,他正从创世纪讲起,而且才讲到十八世纪或什么三百年前的事情。该死的巴士一点儿也没动,我无法离去,除非打出一条路来。什么值得我这样做呢?琼恩婶婶正从天堂朝下看着我,笑个不停。我能听到她的声音:“现在,约翰,如果你能告诉我昨天我说过的关于蒙太育印第安人的事,我就给你买个冰淇琳蛋筒。”“不,不,不,停下!”
  史蒂文斯继续着:“在独立革命期间,从康涅狄格来的美利坚爱国者们利用这个岛来发起对南侯德镇托利要塞的袭击。然后,乔治·华盛顿又造访过北叉——”
  我把手捂在耳朵上,但仍旧能听到那低沉的嗡嗡声。
  最后,我举起手问他:“你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一员吗?”
  “不,但他们帮我编辑了这段历史。”
  “有什么小册子之类的东西让我们呆会几看吗?你可以把话省下来,讲给国会议员听。”
  贝思·彭罗斯说:“我觉得这很有趣。”
  两位仁兄纳什和福斯特发出一些应和的噪音。
  麦克斯笑着说:“约翰,你被多数否决了。”
  史蒂文斯又朝我微笑了一下。但为什么我认为他想要拔出手枪,一颗子弹也不剩地射向我呢?他说:“请忍耐点儿,侦探,反正我们还有时间可谋杀。”他继续说下去,但我注意到他加快了语速:“这样,在美西战争的前夕,政府购买了岛上一百三十英亩土地,用来建造海岸防御工事,特瑞要塞就在那时建成。我们等会儿能看到废弃的特瑞要塞。”
  我瞟了眼贝恩,见她正紧盯着保罗·史蒂文斯,显然正被他的话吸引着。当我盯着正盯着史蒂文斯的贝思·彭罗斯时,她转向了我,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看上去有点尴尬,因为她看我的时候被我撞上了。她飞快地微笑了一下,转回到史蒂文斯身上,我的心停跳了一下,我又在恋爱了。
  史蒂文斯先生接着讲:“我应该指出的是,在岛上有三百年历史的手工艺品。如果不是岛上出入受到限制的话,将会有许多考古学家前来发掘未开发地带。目前我们正在和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协商,看看是否能就一次实验性挖掘达成某种协议。事实上,”他补充说:“戈登夫妇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成员,他们是农业部,历史协会,以及石溪州立大学之间的联络者。戈登夫妇和我已识别出一些很好的挖掘地址,同时又不会危及或干扰到治安问题。”
  突然间我感兴趣了。有时在调查中,一个单词、词组、或名字冒出来,然后又重复出现,成为值得考虑的事。这就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我想起我婶婶也在里面。你会看到从这群人中发出的小传单与布告。他们举办鸡尾酒会,募捐、演讲和所有这一类的活动,这很正常。于是戈登夫妇加入进去,显然他们不能辨别普里茅斯岩石和石上的苏格兰人。而现在,向导史蒂文斯又在夸夸其谈中提到它。有意思。
  史蒂文斯喋喋不休地说:“在一九二九年,在美国发生了一次来势凶猛的口蹄疫。农业部便在岛上建立了第一个站点。从此便开始了岛上涉及目前使命的现代史。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戈登夫妇从他们应当在里面工作的实验室出来,在岛上窥察的行为,我有些问题。裁断定这些人是聪明人。快艇,然后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然后是以考古发掘为掩护,他们就能在岛上进行侦察。有可能这些因素全无联系,因而只是巧合。但我不相信巧合。我不相信从中西部来的低收入科学家会经常沉迷于昂贵的驾船爱好,和考古学以及当地历史协会的事务。这些事情与汤姆和朱迪的个性,脾气,或过去的兴趣不一致。可惜的是,我不能在不暴露我的想法的情况下,向史蒂文斯提出这些问题。并且可能得到的答案不会比我所透露的更多。
  史蒂文斯继续讲述着农业部。我可以安全地不理睬他,自己去探究一番。我意识到史蒂文斯在提到戈登夫妇的考古爱好之前,说过别的什么冲击我脑海的话,我指的是,想像声波在水中通过时——声波击中什么,然后“砰”地一声传回耳机。“砰”,史蒂文斯说的什么话“砰”了一下。但当他说的时候,我是如此不耐烦又如此愚蠢,便没听清楚。我想回头时,却无法记起是什么引起这“砰”的一下的了。
  史蒂文斯宣布道:“好,我们就沿岛转会儿吧。”
  司机醒过来,猛地发动了小巴士。我注意到公路都铺筑得很好,但却看不到别的车辆或行人。
  我们绕着那巨大的主建筑物行驶着。史蒂文斯指出哪儿是水塔,污水消毒厂,机械商店和蒸汽厂。这地方看来挺自给自足的。令我又想起一部邦德影片中的坏蛋窝。里面有个疯子耍阴谋要毁灭这个星球。总而言之,这只是部分活动,我们还没有看到主建筑物的内部呢。
  有时我们经过一座史蒂文斯认不出的建筑,如果我们中有人问他这是什么,他会说:“涂料仓库”,或“饲料仓库”什么的。很可能就是。但这个人引不起我的信任。事实上,我有种直觉,他喜欢这种有关机密的胡扯,并用这来吊起我们的一点胃口,他便从中取乐。
  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除去新的主研究楼外,全是以前的军事化建筑物,大多数用红砖或强化混凝土建成,而绝大部分已被废弃。总而言之,这儿一度拥有实力强劲的军事设施,是一串堡垒中的一个,用来保卫纽约城,抗击一支从未出现过的敌对海军。
  我们来到一群混凝土建筑物前,水泥路面上长着青草。史蒂文斯说:“那幢大建筑物代号257,也是按已撤销的旧部队的代号取的。在若干年前它是主实验室。当我们搬出后,用毒气对它进行了消毒,然后永远地密封,以防万一有什么东西还活着。”
  几秒钟里没有人说话,然后麦克斯问道:“这儿不是曾有过一次生物控制泄露事件吗?”
  “那是在我来之前,”史蒂文斯说。他盯着我,做出错像般的微笑:“如果你想进里面去看看,侦探,我可以给你钥匙。”
  我还他一个微笑,问:“我可以一个人进去吗?”
  “你只能一个人进去。没人会陪你进那儿。”
  纳什和福斯特轻声暗笑。哥们儿,自从我踩上那黏液质和碰到一具已有十天的尸体之后,我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我说:“嗨,保罗,你去我就去。”
  史蒂文斯回答:“我还不是那么想死。”
  当巴士开到257楼更近处时,我看到有人已在混凝土上画了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头和交叉的骨头,猛然间我想起这种骷髅头实际上有两种含义——海盗的骷髅旗,戈登夫妇把它们挂在桅杆上。但它也是毒药和致命物质的标志。我盯着这白墙上的黑色骷髅与骸骨,转身而去时,那形象依旧在我眼前。当我看到史蒂文斯时,那骷髅头便叠印在他脸上。史蒂文斯和骷髅头一起狞笑着。我揉着眼睛,直到这种视觉幻象消失。哎呀,如果不是在大白天,身边又投入,那可真令入毛骨悚然。
  史蒂文斯继续说:“在一九四六年,国会授权拨款建造一套研究设施。法律上声明某些传染性疾病不可能在美国大陆上进行研究。在生物控制水平还不够先进的时候,这是很有必要的。因此,已经完全归政府所有,又碰巧被农业部和军队所分管的普拉姆岛,是研究外来动物疾病的天然场所。”
  我问:“你是说这儿只研究动物疾病吗?”
  “对。”
  “史蒂文斯先生,如果戈登夫妇偷走了口蹄疫病毒,而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的畜群被灭绝殆尽时,我们会很难过。但这不是我们到这儿来的原因。普拉姆岛上实验室中的病菌——交换型病菌,会感染人类吗?”
  他盯着我答道:“这个问题,你去问指挥,卓纳博士。”
  “我在问你。”
  史蒂文斯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这么说——因为有一段时间凑巧是农业部与军队同时分管这个岛,因此有许多猜测与谣言认为这是一个生物战事研究中心。这我想你们都知道。”
  麦克斯提高嗓门说:“有大量证据表明,化学部队在冷战高潮时曾研制病菌,要灭绝苏联所有的动物。我甚至还知道炭疽或其它动物疾病可以用作对付人类的生物武器,这你也知道的。”
  保罗·史蒂文斯清了清嗓子,然后解释说:“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这儿没有从事过任何生物战事研究工作。在五十年代早期当然一度有过。但从一九五四年以来,侵略性生物战研究任务已转成防御性生物战研究任务。也就是说,部队只是研究如何防止我们的禽畜业被另一方故意传染上疾病。”他又说道:“我不会再回答此类性质的问题了……但我要说的是,俄国在几年前派出一支生物战事研究小组到了这儿,他们发现役什么好让他们焦虑的。”
  我总在想那种自发的遵守武器条例核查,有点儿像一个杀人嫌疑犯领着我们在他的房子里按其已设计好的路线转上一圈。“不,侦探,这个小间里没有任何有意思的东西,来,让我领你看看露台。”
  汽车转上一条狭窄的鹅卵石路,史蒂文斯继续着他事先拟好的发言,总结说:“因此,自从五十年代中期以来,普拉姆岛几乎成为世界上最先进的研究预防和治疗动物疾病的研究机构。”他看着我说:“现在事情没那么糟吧,是不是?柯里侦探?”
  “我已从最糟的事中生还了。”
  “好,现在我们把历史丢到身后,来观赏一下风景。在我们正前方是老灯塔。最初是由乔治·华盛顿授权建造的。现在的这一座是建于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灯塔再也用不上了,只是一种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物。
  我从窗户里看出去,这石制建筑坐落在一片草地之中,看上去更像一幢两层楼的房子,屋顶上冒出一座塔。我问:“你们会用它来达到保安目的吗?”
  他瞧着我说:“你一直在留心,是吗?那么有时我会让人在那儿站岗,带上望远镜或夜视装置。当天气太坏,直升机和船无法出行时,那时灯塔是我们惟一的全方位监察工具。”他看着我问:“你还想知道什么关于灯塔的事吗?”
  “不,现在就这么多。”
  巴士转进另一条卵石小巷。我们现在正沿着普拉姆岛的北岸向东而行。海岸线就在我们左边;右边是节节疤疤的树。我注意到海滩上延伸着的是讨人喜欢的沙与石,几乎是处女地。除去公路与巴士,你可以想像自己是一个荷兰人,或英国人,在十六世纪的什么时候第一次踏上这海岸,沿海滩行走,使劲想着怎么把印第安人赶出这个岛。“砰,砰。”
  它又出现了。但那是什么?有时不用你强迫,它自己又回来了。
  史蒂文斯正稻滔不绝地讲着生态学,以及尽可能维持岛上原始的野生面貌的事。当他不断地讲下去时,直升祝在上面飞着,寻找可屠杀的鹿。
  公路与海岸线大体一致,可看的东西不多。但这地方的孤寂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又想到这儿没住任何一个孤独的灵魂,你不可能在海滩或公路上遇到任何人。除了那一条渡轮和主实验室之间的路,那些公路显得漫无终点。
  似乎读出了我的心思,史蒂文斯先生说:“这些路都是部队修的,用来联结海岸炮台与特瑞要塞。巡视捕鹿时走这些公路,否则它们就空无一人。”他又补充说:“既然我们已把整个研究设备浓缩进一瞳大楼内,岛上大多数地方就空旷了。”
  我意识到,当然,捕鹿巡逻和安全巡逻是一回事,完全一样。直升机和船只可能是在寻找泅水的鹿,但他仍也寻找恐怖分子或其它坏家伙。我有种感觉这地方可以被攻破,但这不是我关心所在,也不是我到这儿来的原因。
  到现在为止,这个岛已经不像我预期的那么吓人了。我也不清楚到底预期的是什么,但像许多背负罪恶声名的地方一样,一旦你看到它,这地方看来并不太坏。
  当你在地图或导航图上看到这个岛时,大多数时候上面没有标明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