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2-12-23 20:29      字数:4749
  处长将这些证件分别拿到灯光下,仔仔细细的进行审视和检验。最后,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不能不承认无论是照片上的钢印,还是用中日两国的文字书写的日期、条款、印章、式样、颜色、还是油墨。无不栩栩如生伪造得惟妙惟肖,让人真假难辩。就连证件的边角,都打磨成沾染油污灰烬,还带有毛边和皱摺。而且所有证件的签发日期,及签发单位都巧妙的区分开来。尤其是对照片都进行了极其微妙的修饰,若不用专门的检测仪器,是无从分辩的。
  “很好。辛苦你了!”洛处长将证件分别装了起来。
  丁女士随手将钱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美金五百元!”但是她的手并未离开钱;“问题是还有一样东西,你并未还给我?”
  “什么?”他假装没听明白。
  “我送来的样本!”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气。
  驼背人笑了。他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也正是我要和您谈的问题。我想您上次交付的样品,应当是真名实姓,至少照片是真实的。但是我不会放在这里的。我已把它放在除我已外,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了。说实话干我们这行是危险的,我不能不采取点防范措施。可我只喜欢做一次性交易,至少也要物有所值吧。”
  “你还想要多少?”
  “您又错了!不是我想要多少,而是您还值多少?”
  丁女士笑了。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要的是物有所值,我要的是守口如瓶。你挣钱靠的是信用,我花钱买的是平安。咱们是按货论价,按质付钱。不赊不欠,公平交易。你开价吧!”她说得相当平静,她笑得又相当妩媚和淫荡。
  驼背人连想都没想,便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百?”处长有点不自信的问道。
  “两千!而且是美金,不能再少了。”他感到很委屈,说道;“您也是有钱人,再加上那七个人的生命,总不会连两千美金都不值吧?我看你们也是反满抗日份子,否则。两万我也不会同意呀。”
  丁女士靠近他身边。说道;“行!就两千了。”说罢。她甩手就扔下一叠美金。又问道;“样品呢?咱可是凭信用办事啊!”
  他愣了一下,马上连声说道;“应当的!应当的!”他转身走到墙角把桌子移开,打开护墙板上的一扇小角门,掏出一只小匣子。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倒在桌子上。说道;“全在这呢!你们清点吧,不会有错的。”
  处长仔细检测一遍。随后,他点了下头;“对!全在这里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发现丁女士的双肩微微一动,就听“哧”的一声,从她的衣袖中弹出一根约有半尺长的钢针。就在驼背人尚未醒悟之际,她的右手在抬起的瞬间愀然一翻。那锋利的钢针宛如夜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顺驼背人的耳窝深深刺了进去。只见他的双眼突然间暴涨,瞳孔里泛起死鱼似的困惑之光。他的嘴角很古怪地向一边扭曲,眼前迅即升起一团腥红色的云雾,一股被烧红的铁条炙烤的灼热,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颅腔。他就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咽喉间有点发咸、发腥、发热。一丝鲜红的血顺嘴角和鼻腔缓缓流出。他的身体慢悠悠地缩了下去。
  处长从汽车的后备箱里拎出一桶备用汽油,泼撒在照相馆的各个角落。当他们临离开照相馆从外面封闭大门时,才将一根防风火柴抛进室内。顿时那蓝白色的火焰在燃起的瞬间,就像一条疾速奔窜的赤练蛇。扭曲摇摆着扑向地下室的最深处。当整座照相馆燃起熊熊大火时,他们的车子早已离开了这个街区。
  夜色更加深沉了,半痕弯月斜挂在灰白色的云层中。那稀薄清冷的光泽,有气无力地泼洒在黑沉沉的大地上。又透过枝叶的缝隙,渗漏出参差斑驳的暗影。使黑沉沉的大地更显得惨淡和凄凉。
  还是丁女士驾驶汽车,处长倚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似乎在昏昏沉睡。车外不时有日本人的军车或警车呼啸而过。那暴淚刺骨的警笛声使他的眼帘不时在微微跳动。理智使他本能地意识到,从此这暴淚的警笛声将会始终伴随着他。点缀着他人生的足迹,恐怕是要至死方休了。
  “洛处长!”丁秘书说话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洛处长心中微微一震,他淡淡一笑。说道;“那倒不是,咱们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我只是没想到…”
  “说下去——。”她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我没想到的是,在关键时刻您出手竟然会是如此狠辣,又能如此从容镇定。尤其是在杀人的瞬间,脸上竟然还能浮现出那种甜美的微笑。坦率地说,这可是杀手极难达到的境界”。
  她笑了。可转瞬间她的面容上,就升起一层灰色的愁云。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您只知道我父亲是东北军的少将旅长。可你知道吗?他已经在长城会战中阵亡了。日本人竟然在他的遗体上刺了十七刀啊!也就是在那次轰炸中。我的母亲是尸骨无存,我的家产毁于一旦,我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啊!我已是个孤儿了。这杀父害母毁家之恨,又岂是一个‘苦’字所能了得的。你又怎能让我还会有当初的娇嫩与任性呢?我杀人,是因为他该杀!我铤而走险,是因为这个国家总还需要有人敢于站出来!我残暴。是因为小鬼子逼得我不得不渴饮刀头血,醉卧马鞍心!”
  “对不起——”处长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容,忙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
  “没什么!况且,这些事情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处长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谈下去。他转换了话题,问道;“你这辆车的手续是否齐备?能否经得住日本宪兵的查验?”
  “没问题!”丁秘书说得很自信。“这车是日本设在新京的满铁株式会社,开办的同文书院教务长的专车。他的太太是我在日本进修时的同窗好友。而这所同文书院其实是培养谍报人员的场馆,保密级别相当高。所以,日本宪兵和警察是轻易不会盘查他的车的。”
  “咱们的武器装备及作战物资是否如数抵达?车上是否备有武器?”
  “武器及作战物资是通过苏联人的帮助,从满洲里边境秘密运进来的。由咱们设在各地的联络站负责转运。”说着她从座位底下掏出两支德国MP…38式冲锋枪,两支美式柯尔特左轮手枪。最后才掏出两把德国造的毛瑟712型自动手枪,还有几个长短不一的弹匣。
  洛处长知道,这几种武器在当今的战场上无疑是将进攻与防卫集为一体的最佳选择。作为军人他清楚德国MP…38式冲锋枪的火力相当凶猛。它弹头的初速为280M/秒,自动方式为每分钟500发子弹。弹匣容量三十二发、长立式弹匣。六条右旋膛线,九MM口径,在200M距离上仍具有杀伤力。而德国毛瑟712型自动手枪,俗称大镜面或快慢机。可由枪膛上部以半自动方式装弹,也可由下部插入弹匣。有十发子弹与二十发子弹两种弹匣。口径7。62MM,1000M之内仍具有杀伤力。因枪管较长,故射击精度极高。
  然而她的思绪似乎并没有在这里,她的思绪却已飘出了很远很远。她的眼前仿佛飘飞着厚厚的云层,许多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场景相继跃动在她的眼前。渐渐这些闪烁不定的影像,终于幻化成一位青年男子的身影,她这才明白困扰折磨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了。
  她的眼前似乎有两个少年男女的身影在跃动。时空仿佛是倒转了。
  坦率地说就容貌而言,她不能说怎么漂亮,但细看又非常受端详。白皙微带潮红的面容,镶嵌着一对又黑又长毛绒绒的睫毛。水凌凌的大眼睛、杏核状的眼角、总带着那么一股子掩饰不住的聪敏与顽皮。高挑的个头、纤细的腰肢、在一身剪裁得体的军装衬托下,总能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坦诚而不失精明,洒脱却有礼度。举止随意、却又俗不伤雅。
  可她与丁川并非是最近才认识的,而是自少年时光,便有了让人啼笑皆非的缘分。
  论起来,她与丁川还是小学同学呢。在奉天实验小学四年级时,她恰好与丁川同桌。当时她只知道他叫丁川,父母都是有钱人。至于其它的就不了解了,两家虽然住得很近,却没什么往来。
  丁川看不惯她那娇滴滴的样子。尤其是成天糖果、饼干不离嘴的坏习惯。于是他便给自己起了个绰号“五香嘴”。而且还经常欺负她。
  有一回上课,班主任站在他的身边解读课本时。校长进来了,对班主任说;“从你班里派一名身体强壮的男孩子,去协助清洁工师傅,把厕所清扫一下,那也太脏了。”
  班主任顺手就拍了他肩膀一下。说;“丁川,你去吧。下午的劳动课你就别来了。”说罢,班主任就转身走回讲台。
  可他却不愿意了,他知道那个厕所有多脏。他小声嘀咕道;“妈的,怎么给老子派了这么件倒霉的活。”
  话音刚落,她就大声喊了起来;“妈妈,丁川骂你!”
  “他骂我什么?”班主任很诧异的问道。
  “他说怎么给老子,派了个这么倒霉的活。”说吧,她又很得意的冲丁川眨了眨眼睛。
  这一句话就如同一声惊雷,吓得他几乎掉到桌子下面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从不苟言笑的班主任,竟然会是她的母亲。
  班主任阴沉着脸,走到他的身边。冷冷的说;“站起来!”
  他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只觉得眼前有点发黑,两腿有点发软。
  班主任笑了。“大家看一看,原来我还有个这么小的“爹”呢。”
  于是这件事的结果,就是丁川被罚打扫厕所一个星期。
  更让他叫苦不迭的是,午餐时他又碰上了食堂的大师傅。他拍着丁川的肩膀说;“小傢伙,怎么了,听说你上午挨罚了?”
  “嗨,别提了。”丁川咬牙切齿的说;“我做梦也没想到,那刁婆娘竟是那丫头的妈。哼!让她等着,将来我非把那丫头塞下水道去不可。”
  谁曾想,话音刚落。那大师傅竟然气急败坏地吼叫起来。“什么?这么小就不学好,这不成小流氓了吗!”
  丁川却还疑惑不解的说。“我把她塞下水道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放屁!你小兔崽子,竟敢打我外甥女的主意。”
  这回他可真的傻眼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竟又一次撞到枪口上了。但他已没功夫多想了,他拔腿就跑。因为那位师傅已把大扫帚抡了起来。直到此时他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人若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从此,他再也不敢欺负她了。在他的眼里,看谁都像她的亲属。
  丁川和其他孩子们一样,喜欢爬树、上房、游山玩水、摸鱼、捞虾。没多久,他就发现在她家的后花园里,种了几株龙眼葡萄。那硕大的叶子,密密的枝藤,一串串紫红色的大粒葡萄。在露水和阳光的点缀下,每每使他馋涎欲滴。
  于是他忘了和丁小露的隔阂,自然也忘了对她母亲的惧怕。他时常蹑手蹑脚的顺邻居家的房顶,攀爬到她家后园的葡萄架上。偷偷摘几串最红的葡萄,再偷偷爬回来。
  有一回,他又爬了过去。当他伸手摘取一串葡萄时发现葡萄架下有水流的泼溅声,还不时传出几丝轻轻的喘息声。他好奇的拨开茂密的枝叶,向下看去。他愣住了,他的眼睛一下睁大了。透过敞开的枝叶缝隙,他清晰的看到丁小露那一头乌黑似瀑布似的长发,披露在热气蒸腾的浴缸沿上。白皙圆润潮红的双肩在水中时隐时现,随即她又慵懒无力地从浴缸里袅袅婷婷的站了起来。
  他惊呆了,更确切的说是被一种从未经历过的震撼摄住了整个心灵。他从未曾想过上帝造就女人地形体竟是那样的美。美得是那样高雅,美得是那样超尘脱俗,美得是那样摄人魂魄,美得能让人萌发一种疯狂的欲望。他只觉得浑身燥热,心脏在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在骤然狂跳不止。他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有一种犯罪的羞耻感掠过他的心头。
  他想跑。但丁小露似乎发现了什么,猛然双手抱住胸部。惊呼一声;“是谁…?又猛的将身体沉入浴缸。
  丁川害怕了,他手忙脚乱的从葡萄架上一跃而下,一流烟地跑了。
  理智和本能使他意识到,丁小露认出他了。他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他真的害怕了。他只好怀着一种听天由命的心境,等待着被学校开除或被警察带走。他不止一次梦见许多同学和老师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小流氓。”
  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就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只是丁小露对他已没有了当初的刁钻刻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许的温情和羞涩。
  没多久她就随她母亲离开了老家,回到黑龙江省就读去了。然而这段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