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2-11-18 17:09      字数:4874
  “假定我遇见了麻烦而且又昏了头,想把问题往你身上推——假定我为了否定对我的什么指控,对警察捏造了你的什么故事,这儿就是你的物证。它说明我至少参与了谋杀梅森·韦尔热,或者他就是我一手杀的。至少我为你提供了DNA。”
  “在你告密之前你可能会得到豁免。”
  “同谋罪可能豁免,但参与一桩大肆炒作的谋杀却豁免不了。他们可能会答应让我在同谋上得到豁免,但到确认我参与了杀人之后就不会客气了,我这辈子就完了。这东西现在就捏在你手里。”
  巴尼对此没有把握,但认为能起作用。
  任何时候有了必要,玛戈都可以把莱克特博士的DNA栽到巴尼的身上去。这一点他们俩都知道。
  她用她那屠夫式的明亮蓝眼睛望着他,好像望了很久。
  她把背包放到桌上。“里面是一大笔钱,”她说,“足够让你看到世界上每一幅弗美尔的画,周游一圈。”她快活得似乎有点晕眩,不大正常。“富兰克林的猫还留在车上,我得走了。富兰克林出院的时候,他跟他养母、姐姐雪莉、一个叫瘦高个儿的人,还有天知道什么人要到麝鼠农庄来。为了弄回那只倒霉的猫我花了50美元。其实它就在富兰克林老住处隔壁的一家住着,换了个名字。”
  她并没有把塑料袋放进钱包,却用空手提着。巴尼估计她是不愿让他看见她在挎包里准备的另一手。
  到了门口巴尼说:“你觉得还可以吻我一下吗?”
  她踞起脚尖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嘴。
  “这就可以了。”她一本正经地说。她下楼时楼梯在她的重压下吱吱地响。
  巴尼锁上门,用头顶住凉悠悠的冰箱,靠了好几分钟。
  第九十九章
  史达琳醒来便听见了远处的音乐声,嗅到了烹饪的香味。她觉得通体舒畅美妙,也很饿。有敲门声,莱克特博士进来了。他穿着深色裤子、白色衬衫,打了一条领巾式领带,给她拿进来一只长长的服装袋和一杯热腾腾的奶酪咖啡。
  “睡得好不好?”
  “好极了,谢谢。”
  “厨师告诉我一个半小时以后开饭,一小时以后上鸡尾酒,行吗?我估计你会喜欢这个的——你看看合不合身?”他把服装袋挂在衣橱里,没有再说话便走掉了。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洗完澡,然后才看衣橱,看后非常欢喜。她发现了一件奶油色的细腰晚宴丝袍,胸部和肩头极为袒露,外面套着珠光宝气的短衫。
  梳妆台上有一副耳环,带凸圆形翡翠坠子。凸圆的弱翠没有晶面,却熠熠生光。
  她头发一向很容易弄,穿上晚礼服觉得身上非常舒服。即使不习惯于这种规格的服饰,她也不曾在镜子里长久地观察自己,只看了看一切是否到位。
  德国房主把壁炉建得特别大。史达琳在大厅里看见一块很大的木头在燃烧,便衣裙悉卒地往壁炉走去。
  屋角传来拨弦古钢琴的音乐。莱克特博士打着白领带坐在琴前。
  他抬头一眼望见她,便突然屏住了呼吸,双手也停止了演奏,虽然手指还悬在键盘上。拨弦古钢琴没有尾音,大厅里突然鸦雀无声,两人都听见了莱克特博士的下一次呼吸。
  壁炉前有两杯饮料等着,他忙着准备起那饮料来。利莱酒加一片橙子。莱克特博士递了一杯给史达琳。
  “如果我能每天见到你,我将永远记住这个时刻。”他的黑眼睛盯住她的全身。
  “你见过我多少回?我指的是我不知道的时候?”
  “只见过三回。”
  “但是在这儿——”
  “这儿就不能够算时间了。照顾你的病时看见你不能够算是影响了你的隐私。那些都记在了病历上。我得承认看见睡着的你是很愉快的。你非常美丽,克拉丽丝。”
  “外形不是本质的,莱克特博士。”
  “如果美是挣来的,你就永远美丽。”
  “谢谢。”
  “不要说‘谢谢’。”他的头最轻微地一摆已足以把他的不快摆脱,像把一只杯子扔进了壁炉。
  “我这是真心话。”史达琳说,“如果我说‘你有这样的看法我很高兴’,你会觉得更好吗?那话漂亮些,虽然也同样发自内心。”
  她举起杯子,没有收回自己的话。
  这时莱克特博士忽然明白过来,尽管他了解她,也洞悉了她,却仍然无法完全预见她。他可以喂青虫,可以对蛹密语,但是孵化出来的东西还得随它的本性,他无法改变。
  他不知道她长袍下的踝部是否还带着那把。45手枪。
  克拉丽丝·史达琳对他微笑了。耳环坠子映着火光,魔鬼陶醉于自己优雅的品味和狡猾。
  “克拉丽丝,晚宴诉诸味觉和嗅觉这两种最古老的感官,它们最接近心灵的中心,在心灵里占有的地位高于怜悯,而怜悯在我的桌上却没有地位。同时,大脑丘皮层上却出现着礼仪、胜景和宴会的交流,就像灯光照射的教堂天花板上的宗教奇迹画一样,它可能比剧院的演出还诱人得多。”他的脸逼近了她的脸,想读出她眼里的意思。“我要你懂得你给它带来了什么样的财富,也懂得你有些什么权利。克拉丽丝,你最近对着镜子研究过自己没有?我看你没有。我怀疑你从来就没有研究过。到大厅里来吧,到窗户间的镜子前照照。”
  莱克特博士从壁炉架上取来了一枝蜡台。
  那高大的镜子是18世纪的精美古董,略有些模糊,也有些裂纹,是从维克姆特别墅①城堡来的,它见过的景象只有上帝才知道!
  ①法国巴罗克式居住建筑的杰作之一。
  “看吧,史达琳,这美丽的幻影就是你的形象。今天晚上你要在一定的距离之外看一看你自己。你会看见什么叫正义,而且你要说真话。你从不缺乏发表自己看法的勇气,但是你却受到了种种制约。我要对你再说一遍,在这桌上没有怜悯的地位。
  “如果说出了暂时不愉快的话,你会见到语言的环境可以让它处于枯燥无味与荒唐可笑之间。如果说出了痛苦的真理,那也只是暂时的,它会变化。”他喝了一口饮料。
  “如果你觉得痛苦在你心里开出花来,那花不久也就会开得你宽下心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莱克特博士,但是我记住了你的话。自我改进见鬼去吧,我想美美地吃一顿。”
  “美美地吃一顿,我可以给你保证。”他微笑了,那笑会有人害怕的。
  两人此刻都没有再看那模糊的镜子里的影像,却通过烛台上的烛光彼此望着,而镜子则望着他们俩。
  “看,克拉丽丝。”
  她望着他瞳孔深处那红色的火花,产生了一种儿童快要到达远处的市场时的兴奋。
  莱克特博士从茄克衫口袋里取出了一支注射器,针头细得像发丝,然后只凭感觉,不用眼睛,把针插进了她的手臂。针头抽出时,一滴血都没有。
  “我进屋时你弹的是什么曲子?”她问。
  “《若有真爱统治》。”
  “很古老吧?”
  “亨利八世写的,大约在1510年。”
  “给我弹弹怎么样?”她说,“现在把它弹完吧。”
  第一百章
  两人走进餐厅门时的风吹动了蜡烛和暖锅的火焰。史达琳只在路过时见过餐厅,现在见它变了样,觉得十分美妙、亮堂、诱人。照耀着座位上奶油色餐巾的烛光,在高高的玻晶器皿上反射出光点。鲜花垒成的屏风切割了空间,遮住了桌子的其余部分,使人感到亲切。
  莱克特博士在最后时刻才从暖锅里取出银餐具,史达琳试用时刀把几乎还烫手。
  莱克特博士斟好酒,只给了史达琳一点餐前的开胃点心:一个贝隆牡顺、一点香肠,因为他必须对着半杯酒欣赏着餐桌景色前的史达琳。
  他的烛台高低适度,光线照到她礼服袒露的深处,他不必警惕她袖子里藏着什么了。
  “我们吃什么呢?”
  他举起一个指头放在唇前。“别问,一问就破坏了惊喜。”
  两人谈起了乌鸦翎的修剪和它在拨弦古钢琴上的音响效果。她偶然回忆起了那只掠夺她妈妈手推车的乌鸦,那是很久以前在汽车旅馆阳台上的事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认为那段回忆与目前的快乐无关,便有意忘却了它。
  “饿了吗?”
  “饿了!”
  “那我们就上第一道菜。”
  莱克特博士从餐具柜边把一个盘子挪到身旁的座位边,再把餐车推到桌前。这儿有他的盘子、炉子和盛著作料的小玻晶碗。
  他点燃了炉子。长柄炖锅的作料盘里放了一大块夏朗子奶油。他搅和起来,把油脂熬成了揍色奶油,等它变成棒子色时,便放到桌旁的三脚架上。
  他对史达琳笑了笑,他的牙非常白。
  “克拉丽丝,你还记得我们谈过的愉快和不愉快的话题,因环境不同而显得滑稽的话题吗?”
  “这奶油很香。是的,我记得。”
  “你还记得在镜子里看见了什么人吗?那人多么光彩照人?”
  “莱克特博士,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要说你这可有点花里胡哨的了。我完全记得。”
  “好的,在吃第一道菜时克伦德勒先生会来拜访我们的。”
  莱克特博士把那一大蓬花推到了餐具柜边。
  副督察长助理保罗·克伦德勒本人就在桌边。他坐在一张结实的橡木椅上,睁大了眼睛四面望着。他头上缠着跑步用的头带,穿一件笔挺的无尾礼服,衬衫领带齐全。礼服从后面开口,莱克特博士可以从他身后把衣服大体掖好,遮住把他固定在椅子上的数码长的胶带。
  史达琳大约略微耷拉了一下眼皮,抿了抿嘴。有时在射击场上她就这样。
  现在莱克特博士从餐具柜里取出了一把银钳子,扯掉了克伦德勒嘴上的胶布。
  “再跟你说一声晚上好,克伦德勒先生。”
  “晚上好。”克伦德勒不太像他自己了。他面前放了一个大汤碗。
  “你愿意问候一下史达琳小姐吗?”
  “你好,史达琳,”他似乎明白过来,“我一直想看你进餐呢。”
  史达琳保持了距离看着他,好像自己是窗间壁上那面古老窖智的镜子。
  “你好,克伦德勒先生。”她抬头对正忙着杯盘的莱克特博士说:“你是怎么把他弄来的?”
  “克伦德勒先生要去参加一次跟他政治前途他关的会晤,”莱克特博士说,“是玛戈·韦尔热要他去的,算是她报答我,帮我的忙吧。克伦德勒慢跑来到岩溪公园的小道,想上韦尔热家的直升机,却上了我的车子。你能够为我们做个饭前祷告吗,克伦德勒先生?克伦德勒先生?”
  “祷告?好的。”克伦德勒闭上了眼睛。“天上的父,我们为即将受到的恩惠感谢你,我们向你奉献这恩惠。史达琳这个大姑娘就算是南方人,也已丢了她爸爸的脸。请原谅她的过错,并让她为我办事。以耶酥的名义,阿门。”
  史达琳注意到莱克特博士在整个祷告过程里闭着眼,显得虔诚。
  她觉得受了伤害,却也平静。“保罗,我必须告诉你,就连使徒保罗①的祷告也不会比你的更好。他也仇恨妇女。他应该叫做暴佬。”
  ①《圣经》人物。保罗原是个虔诚的犹太教徒,在去大马士革搜捕基督徒的路上看见了耶酥在强光里对他说话,要他停止迫害基督徒。他从此改变了信仰,成了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
  “你这回可真搞砸了,史达琳,再也别想复职了。”
  “你是在借祈祷向我提供工作机会吗?这样的手法我倒没见识过。”
  “我要进入议会。”克伦德勒并不快活地笑着,“你到竞选指挥部来,我可以给你安排个工作做。你可以去当办公室小姐,你会打字和整理文件吗?”
  “当然会。”
  “会听写吗?”
  “我使用识音软件。”史达琳回答,然后继续敏锐地说,“请原谅我在餐桌上谈业务。你要想到议会去偷东西还嫌不够麻利。光靠使坏不足以弥补智力的不足。要想多混几天最好是给大老板跑腿。”
  “克伦德勒先生,你不必等我们了,”莱克特催他,“趁热喝点汤吧。”他把带盖的汤和吸管放到克伦德勒嘴边。
  克伦德勒做了个鬼脸。“这汤不大好喝。”
  “实际上这更像是荷兰芹和百里香脂渍酱,”博士说,“主要是为我们而不是为你做的,再喝几口,让它循环一下。”
  史达琳显然在考虑怎么发表意见。她摊开手掌,像捧着正义的天平。“你知道,克伦德勒先生,你每一次对我眉来眼去我都感到别扭,好像我做过什么事值得你那么做似的。”她的手掌时上时下,像在把个风骚女人推来推去。“可我并不值得你那么做。你每一回在我的个人档案上写上反话时,我都一肚子气,可我总检查自己。我曾经怀疑过自己,而且以为我那认为爸爸更聪明的毛病该改改了。
  “你并不是最了解情况的,克伦德勒先生,实际上你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史达琳啜了一口香醇的勃良第白葡萄酒,掉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