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一米八      更新:2022-10-22 19:52      字数:4896
  贺玉梅恨得不行,厂里的工人们死干活干,也挣不来多少,钱就都让谢跃进这些人
  挣左了,这世道可真是有点不讲理了啊。谢跃进月月提回好些钱来,开始贺玉梅还
  挺高兴,后来就害怕了,她担心迟早谢跃进得让抓进去。
  贺玉梅到了百货公司二楼,售货员说那种风衣早卖完了。贺玉梅心想这年头有
  钱的还真是不少呢,就怏怏地出来。走到存车的地方,刚刚把车子推出来,就听到
  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头看,就笑了。
  吕建国中午在厂食堂吃了点,躲过了饭口。他怕跟志河喝酒,那家伙太能喝,
  每次都得把吕建国灌醉。吕建国不喝,志河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理直气壮地不高兴,
  还使性子。儿子吕强背后就骂,说农民都这样,你越对他客气,他就越上脸,就敢
  在你家地毯上大模大样地吐痰。开始吕建国不爱听,可渐渐地也特别烦村里那帮乡
  亲,尤其烦志河。进了家,浑身酒气的志河正躺在吕强的床上,四仰八叉地呼呼大
  睡,大脚片子朝着门,袜子也扒了,一股汗臭在屋里弥散。吕强没在家,一定是躲
  出去了,大概又跟女朋友跳舞去了。吕强大学没考上,小小年纪开始乱搞对象了,
  气得吕建国没话说。刘虹还挺惯着吕强,两人就这么一个儿子。
  桌上留着刘虹写的一张条子,说她有事到厂里去了。吕建国看了就轻手轻脚地
  躺到沙发上,闭着眼想厂里的乱事。想着想着,脑袋就沉了起来,刚要睡着,就有
  人敲门。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方大众就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笑道:厂长,车找
  到了。
  吕建国马上精神了,压着嗓子问:真的?你这个同学还真办事。
  方大众朝吕建国伸手:厂长来根烟抽。我的烟扔在派出所了。
  吕建国忙打开抽屉,掏出一包红塔山,扔给方大众:奖给你了,快说说。
  方大众低声说:妈的,就是结婚时来的那帮人中一个小子偷的,把车卖给下洼
  村了。真他妈的胆大,把牌子换了就开出来了。也该着,派出所的去调查的时候,
  那辆车就在村边停着呢。
  吕建国说:现在怎么着呢?
  方大众说:派出所让去看车呢。
  吕建国急道:那你就去一趟吧!
  方大众笑:那我就去一趟。不过得请派出所的一顿吧,人家挺辛苦的。
  吕建国说:行。你就看着办,也别太那个了,咱们是穷厂,工人们挣点钱血苦
  的,不容易。财务上也就一万多块钱,还是刚刚追回来的呢。
  早春的太阳明晃晃的,可风还是挺寒的。吕建国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就觉
  着今天又不顺。他这些日子挺迷信的,总觉得要出点什么倒霉的事。他昨天晚上在
  家里跟志河喝了一场,又差点被灌趴下。志河一身高档服装,要不是那口土话,真
  像个城里的大款。志河一劲夸吕建国,说当年村里那些知青,就数吕建国有出息。
  吕建国听得挺受用,就迷迷糊糊地喝多了。志河就提出要十吨钢材,吕建国就醒了
  些,说这种事他一个说了不算,得跟书记商量商量。志河就有点不高兴:你当厂长
  还说了不算啊。刘虹也在一旁说:建国你就给办办嘛!吕建国不好当着志河的面顶
  刘虹,就说过两天我给你话吧。现在厂里有几件烂事,等我处理出个眉眼来。志河
  就取出一个大信封,厚厚的往吕建国怀里塞,说是让吕建国买几包烟抽。吕建国酒
  就全醒了,忙说:咱们不闹这个,还不定办成办不成呢,要是来这个就成经济的事
  了。志河就尴尬地看刘虹,刘虹笑道:志河啊,建国可不是当年在乡下偷鸡的时候
  了,现在看不上这几个钱了。吕建国嘻嘻笑,没说话,心里骂刘虹爱小便宜,自己
  干这个要是传扬出去,在厂里就没法呆了。
  吕建国早上起来,已经把志河的事扔到脖子后头了,上班的路上就想着今天要
  拉上贺玉梅去找梁局长。梁局长总不能不给贺玉梅点面子吧。局里的人都知道贺玉
  梅跟梁局长好得不行,闲话委实不少。梁局长的爱人跑到局里闹过好几回了,为这
  事,才把贺玉梅放下来当书记的。可跟贺玉梅相处了这一阵子,吕建国又觉得这个
  人挺正经的,不像传说的那样啊?
  一进贺玉梅的办公室,就看到贺玉梅和工会主席王超正在说什么呢,吕建国笑
  道:说我坏话呢?
  贺玉梅抬头看看吕建国,说:正好,要找你呢。五车间一个工人的女儿病了,
  想借点钱呢。
  吕建国连连摇头:不借不借。不是规定了嘛,私人一律不借款。
  贺玉梅道:这次特殊。老王,你跟厂长说。
  王超就说五车间小魏的女儿得了白血病,要做手术,得好几万块钱。小魏女人
  的厂子没效益,小半年不开支了。小魏还是车间的生产骨干呢。吕建国听完就闷注
  了,呆呆地抽烟。
  贺玉梅想了想说:老王,工会能不能救济救济啊,你们不是还有工会经费呢嘛?
  王超苦笑道:那才几个钱啊。下个月就是三八妇女节了,我正在发愁给女工们
  发点什么呢,还想让厂长赞助我点钱呢。
  吕建国摇头叹道;厂里真是没钱啊!这可怎么办啊?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了,空气中有一种让人压抑的味道在弥散着。吕建国看着窗
  台上,那几盆花实在是该浇水了,叶子都蔫蔫的,好像要枯萎的样子。
  王超想了想说:算了,我先跟医院说说,先让孩子住院啊。现在医院没押金不
  收。我小姨子的婆婆在医院当副院长呢,我先找找她吧。
  贺玉梅笑道:太好了,有这个关系你怎么早不说啊。你快去吧。
  王超走了。贺玉梅叹了口气:厂长,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啊?
  吕建国痛苦地摇摇头:玉梅,我最近好像傻乎乎的,什么事都没主意。眼瞅着
  ……算了,先不说这事了。先说怎么把那姓郑的小子弄出来吧,我都愁死了。操他
  妈的!
  贺玉梅苦笑道:你跟我乱骂有什么用嘛。
  吕建国也笑了:我是急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咱俩去找找梁局长吧,真得让他说
  话了。他认识人多,找找人把那混蛋放出来,哪怕破费点呢。我得罪了他,我去跟
  他说好话。
  贺玉梅道:就怕梁局长不管这事。梁局长滑着呢,这种破事他躲还躲不及呢,
  他肯往泥里踩啊?
  吕建国一瞪眼:他是主管领导,不管怕是说不过去吧。
  贺玉梅摇头叹道:厂长,你真是实在。行,咱们去一趟。现在就去?
  刚刚出门,徐科长急步走来了,喊着:吕厂长,贺书记。
  贺玉梅问:什么事?
  徐科长说:昨天晚上抓住了,四车间的,六个工人,年前那台电机也是他们偷
  的。
  吕建国大怒:人呢?
  徐科长骂:几个王八蛋都让我关在保卫科了。我让人接着审呢。
  贺玉梅忙说:老徐,你可不能打人啊!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徐科长说:厂长,您是不是去看看啊。开除他们算球了。
  贺玉梅说:开除不开除,你说了不算。老徐,你接着问。我得跟吕厂长去找梁
  局长。有事呢。
  梁局长正在开会,吕建国和贺玉梅就在办公室等着。等了一会,吕厂长不耐烦,
  就溜到会议室去扒着门缝听。就听到里边正嘻嘻哈哈地说笑话呢。梁局长有声有色
  地说他们家楼上的市委宣传部长老孙,天天给老婆按摩,按摩得他老婆性起就乱叫,
  就跟老孙复习夫妻功课,复习得老孙面黄肌瘦,天天跟犯了大烟瘾似以的。众人就
  乱笑。吕建国听了半天,没一句正经的,就气嘟嘟地回来了,见贺玉梅正看报纸,
  也拿起一张报纸看,也不知道看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走廊里乱响。吕建国知道散会了,忙站起来。梁局长端着个大茶杯
  走进来,朝两人笑笑:这会开的,学邓选,学着学着就扯开了不正之风。乱七八糟
  的,也没学多少。你们喝水不?
  贺玉梅忙笑道:不喝。您快坐吧。我们就是那点事,请您去帮着跑跑。您答应
  了我们马上就走。
  梁局长苦笑道:这事情你让我怎么跟人家张嘴啊?
  吕建国赔笑道:不管您怎么去讲,反正您得赶快把人帮我们弄出来,那小子手
  里有咱们一千多万合同呢,不能为这事泡了汤啊。
  贺玉梅也说:是啊,局长,厂里今年还指望这一千多万活命呢。
  梁局长皱眉道:嫖妓这事就够操蛋的了,还打警察。你们怎么让老郭干这种事
  啊,找个理由推了就得了嘛,打打麻将什么的,跳跳舞什么的,再不行去洗洗桑拿
  浴,也挺过瘾的嘛!说着,就嘿嘿地笑。
  吕建国红着脸说:您现在说什么不是也晚了嘛。
  梁局长叹道:你们总是找麻烦。我去试试,可不一定行。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对了,那车有信了吗?
  吕建国答道:派出所说有点眉目了,看看怎么办吧。就说了方大众的消息。
  梁局长道:找到了就好,不过,这年头我有个经验,凡事太顺了,就不是什么
  好事了。不定还出什么妖事呢,你们也别高兴太早了。
  吕建国笑道:局长说得是。心里骂,你盼着我们出事才高兴呢。
  梁局长看看表,就站起身:就这样吧,我抽时间去公安局找找。你们也别太指
  着我这块云彩下雨啊,这年头的事情真是不好办呢。再说企业早就转换经营机制了,
  什么事局里不管了,你们今后别再跟局里找麻烦了。边说边送贺玉梅和吕建国出来,
  他走在前边,眼角的余光看到梁局长好像在贺玉梅的腰上拧了一把。贺书记脸上笑
  着没吭气。吕建国就想传说梁局长和贺玉梅有那种事一定是真的了。
  从梁局长那里回来,一路上贺玉梅皱眉想着,突然说:老吕,我想起来了,找
  老齐啊,公安局陈副局长是他党校的同学呢。我这脑子,真是乱了。
  吕建国苦笑了:我早就知道,可是找老齐不如不找,他恨不得咱们出点事才好
  呢。有些人你就别指着他给成事,他不给你坏事你就算是念佛了。
  贺玉梅笑道:你这人就是太倔,把人想得太绝对。我去跟他说。
  吕建国笑道:你就去试试。
  保卫科关着那六个偷铁的,吕建国老远就听见徐科长沙哑着嗓子乱吼乱喊:我
  操你们八辈祖宗!谁带的头,说!
  六个人低着头,谁也不吭气。
  说话啊!徐科长又炸雷似地吼了一声。一个小个子站起来,沮丧地说:“徐科
  长,反正事情犯了,您就看着处理吧,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徐科长把揪住小个子的脖领子,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你他妈的还嘴硬。
  小个子栽倒在墙角,血就流下来。老徐怒气不息地冲过去,还要打。这时,吕
  建国进来了,伸手挡住老徐。
  小个子就吼起来:姓徐的,老子犯了法有国家处理,也轮不着挨你小子的黑打。
  吕厂长,你都看到了吧。
  吕建国骂道:怎么,你们不该打是怎么着?厂子穷兮兮的你们还鸡巴偷,偷谁
  啊?打得你们轻!
  有人就低低地说:现在干活也没钱,总不能让人饿死吧。
  吕建国冷笑:就你们怕饿死啊?全厂两千多人都不怕啊?你们看看你们自己那
  样子,送进公安局判个几年也不冤。
  几个人就胆小了,领头的问:厂长,还真送啊,我们退赔还不行啊?
  吕建国黑下脸来:先把东西弄回来再说。你们……
  话没说完,门就开了,方大众探进头来,朝吕建国说:吕厂长,您出来一下。
  吕建国吩咐徐科长:让他们每人都写交待材料,等候处理。转身就出来了,徐
  科长忙跟出来:厂长,怎么处理啊?开除吗?吕建国恨道:往哪开?都开到社会上
  去?他们找谁吃饭啊?吓唬吓唬算了。徐科长笑笑,就进去了。
  方大众正在门口等他,吕建国笑问:弄回来了吗?
  方大众气呼呼地骂道:操他妈的,真不像话,车是找到了,可是开不回来。
  吕建国纳闷道:你没带司机去啊?
  方大众说:“司机也没去,老百姓把车轱辘都卸了,还差点把咱们的人给打了。
  人家说得也有道理,这车是我们花钱买的,我们不知道是偷来的啊。
  吕建国皱眉道:派出所的怎么说?
  方大众说:派出所也没办法,李所长跟我说,不行厂里就掏点钱,赎回来算了。
  吕建国火了:赎?操蛋,我丢了东西还没理了?不赎,就跟公安局要,我就不相信,
  东西找着了还弄不回来了。跟派出所的去找他们县长。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