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一米八      更新:2022-10-22 19:52      字数:4901
  定给,这又不给了。吕建国心里窜火,就准备亲自去找赵明谈谈。
  吕建国走到厂门口,突然又停下了,他想自己去找赵明要是谈崩了怎么办,那
  小子仗着他姐夫是市委常委,谁的帐也不买。这年头反正有点背景的,都鸡巴硬硬
  的。吕建国就多了个心眼,在门卫给保卫科打电话,保卫科有人接了电话,听出是
  吕建国,就忙说:我给您找徐科长啊。吕建国听见电话里边吵吵嚷嚷的,心里就烦
  。这些日子厂里总丢东西,年前四车间还丢了一台电机,保卫科长老徐从各车间抽
  调上来十几个人,夜里乱转,徐科长的两眼熬成了猴屁股,也没逮住谁。可东西还
  总是丢。
  等了一会,徐科长接了电话。吕建国说:你来一趟。就低声说了去赵明饭馆的
  事情。老徐笑道:行,我就来,这小子欠钱不给,还挺牛的。厂长,这事你是该出
  马了。
  贺玉梅进了三车间,见工人们正在扎堆说什么呢,就笑道:上班扎堆聊天,小
  心我扣你们的工资啊。工人们就轰地笑起来,有人说:贺书记,您扣什么啊?都两
  个月不开支了。说着就散了。
  车间主任乔亮说:贺书记啊,您来得正好,您看这事怎么办啊?章荣师傅病了,
  他儿子刚刚找来了,跟我大吵了一通,说厂里卸磨杀驴,他爸爸干不动了,也没人
  管了。还骂骂叽叽的,讲了些不三不四的话。要不是看在章师傅面上,我真想揍他。
  贺玉梅问:章师傅怎么了?
  乔亮苦笑道:还是他那老病。去年老汉有两千多块钱的药条子没报销,不是厂
  里没钱嘛!这回老汉说什么也不去住院了。
  贺玉梅就心里乱乱的。章荣是厂里的老劳模,还出席过全国的劳模大会,也是
  市里的知名人物了,现在弄得药费都报不了。这事传出去,让人家怎么看啊!贺玉
  梅硬硬地说了一句:你到章师傅家把那药条子,要来,我去找吕厂长签字,报销。
  乔亮苦笑:厂里不是没钱吗?
  贺玉梅说:有钱没钱也得给章师傅治病。他那些年没日没夜地干,累了一身的
  病,老了老了,连病也看不了,日后谁还干活啊!我听说财务刚刚进了一万多块钱
  的回款。
  乔亮看看贺玉梅,眼睛就潮了:贺书记,我不是当面奉承您,您这话叫话。现
  在真是没人好好干活。您知道,现在连工人阶级都不叫了,叫什么?叫工薪阶层。
  厂长不叫厂长,叫老板。真是操他妈的,都成了打工的跟资本家的关系了,还有鸡
  巴什么主人翁责任感?工人们都骂,说办公室老郭带人去OK,还嫖,给抓起来了。
  厂里用的这叫什么鸟人?
  贺玉梅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乱说了,你那嘴整天没个准头。那个姓郑的想
  嫖,老郭不带着去行吗?咱们指着人家的合同呢。这个月的活能按时完成吗?
  乔亮苦笑道:看看吧,我也吃不准,现在大家都憋着要工资呢,没钱大家不愿
  干。这半年多,我可是让人骂着过来的啊。
  贺玉梅笑道:少哭穷,你上个月卖废铁的钱都哪去了?听说你卖了好几千呢。
  乔亮吓了一跳,心说这车间里有汉奸呢,嘴上就叫:冤死了。好几千?我偷去
  啊?
  贺玉梅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没收你的。反正你能让工人干活,我就不管
  你。
  乔亮笑道,您真是个开明领导,不像吕厂长天天黑着个脸。
  贺玉梅笑说:你小子当着我骂吕厂长,当着吕厂长骂我。迟早我和吕厂长得当
  面对质。你忙不忙?要是不忙,跟我去看看章师傅。
  两人就骑着自行车出了厂,到了街上,进了一家食品店,买了几听罐头两袋奶
  粉出来。刚刚上了车,贺玉梅就听到有个女的喊她,回头一看,就跳下车来,笑了:
  袁雪雪,你打扮这么漂亮干什么啊?
  袁雪雪穿得挺洋气,骑着一辆大摩托车,赶过来就停住,笑道:老远看着就像
  你们。袁雪雪是袁家杰的妹妹,原来是厂里的车工,嫌累,前几年辞了职,跟男人
  去开饭馆了。听人说她钱都挣海了,还花了几十万买了一套商品房呢,有人去过,
  说里边装修得跟宫殿似的。
  袁雪雪看看乔亮手里提的东西,问:你们这是去哪破坏党风啊?
  乔亮笑说:章荣师傅病了,我们去看看他。
  袁雪雪皱眉道:我听说他病得挺厉害的?就掏出一百块钱说,你替我给章师傅
  吧。贺玉梅忙说:我可不给你带这个,要去你自己去吧。
  袁雪雪就笑:怎么,还怕我脏了谁啊?就骑上摩托嘟嘟地跑了。
  贺玉梅看着袁雪雪的背影,就苦笑道:袁总一肚子学问也赶不上他的这个小学
  没毕业的妹妹啊。
  乔亮笑道:现在谁出去干都比在厂里傻干强。要不袁总也要走呢。
  贺玉梅看看乔亮:你也听说袁总要走的事情了?
  乔亮笑道:这种事还能瞒住谁啊?厂里都嚷嚷动了。
  吕建国和徐科长去了赵明的饭馆。进了门,没几个人吃饭,可能是刚刚过了年
  的原因。两个打扮得花大姐似的服务员正跟一个大胡子男来人乱逗呢。那个大胡子
  吕建国认识,是赵明的一个哥们,姓蔡,市委秘书长的外甥。
  蔡大胡子起身笑道:吕厂长啊,哟,徐科长也来了。有饭局?
  吕建国问:赵明呢?
  蔡大胡子笑道:赵老板两天没来了,有事跟我说一声吧。
  吕建国说:他去年的承包费还没交呢。什么时候交啊?
  蔡大胡子笑道:这事啊,不瞒您说,现在真是没钱。
  吕建国冷笑一声:没钱?鬼才相信。你告诉赵明,不交钱,厂里就把这饭馆封
  了。
  蔡大胡子脸上就硬了,恶笑道:吕厂长,你也太凶了点吧。
  吕建国火往上撞:凶?我今天就是要凶一凶了。我要是让你们坑厂里,我这个
  厂长就不是厂长了。老徐,把门给他们封了。
  雅间的门就开了,赵明走出来笑道:吕厂长,有话慢慢讲嘛。
  吕建国看了他一眼:你好容易露头了。什么时候交钱啊?
  赵明嘿嘿笑道:烦不烦啊?不就是那点破钱嘛?都催了几回了?我不是不想交,
  可眼下真是没钱。这事我已经跟齐书记讲过了。齐书记也答应了。
  吕建国一愣,没想到赵明把球踢到齐志远那里去了。
  赵明一脸不耐烦:吕厂长,都是公家的事,您真是何必呢?
  吕建国道:那好,我跟齐书记核实一下再找你。老徐,咱们走。就转身出来了。
  走出好远,老徐苦笑道:厂长,就这么算了?吕建国眼一瞪:算了?我先看看老齐
  是怎么乱答应的!就大步走了。
  吕建国去了齐志远的办公室,齐志远不在,在走廊里迎面碰到了袁家杰。吕建
  国笑道:我一上班就找你,去哪了?
  袁家杰皱眉说:我去四车间了,我想走之前把这批活弄完。
  吕建国笑道:谁说同意你走了。真事似的。
  袁家杰不笑:厂里真要是不同意,那我就辞职。
  吕建国怔住,呆了呆,就问道:你真是铁心了?
  袁家杰看吕建国一脸凄楚,就叹了口气,动情地说:建国,你跟我一块走吧。
  这个破厂有什么呆头啊?你这个破官有什么当头啊?
  吕建国摇摇头,空空地一笑:家杰,我可真不是舍不得这个破官。说实话,自
  上台那天起,我就后悔得肠子都疼了。我是没脸走,厂里现在这种样子,两千多工
  人还指着咱们这几块破云彩下雨呢。我现在走了,我算怎么回事啊?就算是今后发
  了大财,我也没脸见大伙儿了。
  袁家杰一愣,冷笑一声:你是说我吧?就生气地转身走了。
  吕建国愣愣地看着袁家杰的背影,一时想不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苦苦一笑,
  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下,门一开,齐志远笑嘻嘻进来了。吕建国忙说:我正找你呢。
  齐志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笑道:找赵明了吧。我刚听老徐说了。
  吕建国看了齐志远一眼:我正要问你呢,你答应赵明不交钱了?
  齐志远笑道:我是他什么人啊?我替他担保啊。没有的事。
  吕建国说:那我今天就停了这小子,把门给他关了。
  齐志远忙说:厂长,咱们不能跟他来硬的啊,他姐夫是市委常委,咱们惹不起
  啊。
  吕建国看看齐志远:老齐,咱们都穷成这样了,还怕什么常委不常委的?这十
  万块钱,够全厂发奖金的了。我去告诉赵明,他要是两天之内不把钱交来,就叫他
  滚蛋。
  齐书记脸一红:你别火,我去跟他说说,也许这小子手里是没钱。
  吕建国说:他爱有钱没钱,没钱就去给我借,反正得交。
  从章师傅家里出来,已经快中午了。贺玉梅和乔亮半道上分了手,在小饭馆吃
  了饭,她就去了谢跃进的公司。这几天谢跃进真是给鼻子上脸,有时半夜也有女人
  往家里打电话,弄得贺玉梅心里起火。昨天晚上两个人吵起来,还动了手。她知道
  谢跃进的公司里有一个叫方晶的女孩,最近跟谢跃进打得火热,整天粘粘糊糊的。
  贺玉梅决定去公司看看,顺便问问妹妹贺芳。
  贺玉梅想来个突然袭击,轻手轻脚进了谢跃进的办公室,谢跃进正躺在沙发上
  打呼噜,嘴角还淌着口水,挺难看的睡相。脑门上两道子伤痕,那是昨天晚上让贺
  玉梅抓的。贺玉梅正要悄悄出去,就听到有人在她背后笑道:姐,你来了。
  贺玉梅回头一看,是妹妹贺芳。贺芳手里拿着一张电报,看看躺在沙发上的谢
  跃进,就把电报放在了谢跃进的办公桌上,回头低声对贺玉梅说:有事啊?
  贺玉梅就转身走出去,姐妹俩进了贺芳的办公室。贺芳前几年在农村干得不耐
  烦,就进城投奔姐姐,贺玉梅给她找了份临时工,又让她上夜大读书。她读完了夜
  大,就来姐夫这里当了公关部主任,天天打扮得花大姐似的,跟刚进城那会儿判若
  两人。贺玉梅常常感慨这城市真是把贺芳同化了。
  贺芳给贺玉梅冲了一杯热奶。贺玉梅笑道:我喝不了这东西,你还是给我冲杯
  茶吧。
  贺芳笑道:你总是赶不上潮流,这东西美容。
  贺玉梅接过贺芳递过的茶,呷了一口,笑道:你上次见过的那个怎么样啊?也
  不给个信,人家都等不及了啊。
  贺芳笑道:我早就把他忘了。他长得什么样来着?我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说着就咯咯地笑起来。
  贺玉梅就不大高兴,都二十八岁了,见过的男人快一个排了,没有一个看上眼
  的,也不知道她心里憋着嫁给谁呢?她好像也不着急,真让人摸不透。刚刚进城几
  年,就比城里人还城里人啊。为这事贺玉梅跟谢跃进说过好几回了,让他帮着贺芳
  找一个。谢跃进答应得挺好,可就是没动静,对这个小姨子的终身大事似乎没放在
  心上。
  贺芳问:你找谢总有什么事。
  贺玉梅笑道:什么谢总谢总的,他是我男人。
  贺芳脸一红,也笑了:我几乎都记不得你们是两口子了。
  贺玉梅想问问谢跃进最近的情况,可是张不开口,这种事不好跟妹妹讲的。可
  要是不问问,心里又放不下,就说:小芳,你姐夫是不是跟你们公司一个叫方晶的
  挺那个的啊?
  贺芳一愣,就笑:挺哪个的啊?你说什么呢?
  贺玉梅就皱眉道:你姐夫那人爱花花,你可替我盯着点啊。
  贺芳脸一红,说:姐,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姐夫干的是生意,生意场上的事离
  得开吃喝玩乐吗?你真是的,那个方晶是什么层次啊,亏得你还能想到她身上去,
  真是抬举她了。
  贺玉梅就笑:嗬,嗬,我这才说他几句,你这个当小姨子的就吃劲了。不说了。
  就站起身说:我今天是有事找他,明明的学习最近下降得厉害,学校找了我好几回
  了。我想让他去学校一趟,跟老师说点好听的,哄哄人家。
  贺芳就笑道:姐夫天天忙得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来,这事你还烦他啊!你自己去
  办办不就行了嘛。
  贺芳送贺玉梅下了楼就回去了。贺玉梅拐弯去了百货公司,想去给自己买一件
  风衣,上次她看中了一件,浅绿色的,一千三百块钱。她想买,又怕穿出去让厂里
  人说闲话。最近她咬咬牙,还是想买下来。谢跃进开的这个公司,也没见他怎么费
  劲,可钱就挣得导流水似的了。贺玉梅知道,实际上是市委的头头在后边撑着腰呢。
  贺玉梅恨得不行,厂里的工人们死干活干,也挣不来多少,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