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白寒      更新:2022-10-11 20:28      字数:47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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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庆国,我从曲阜回来七八天,没见你来,打传呼也不回,到底在干吗?”水月在电话里娇滴滴地说。
  “唉,我才上班,我娘病了。”
  “是吗,大姨病了,你怎么不早说,你也是,干嘛把我当外人?”
  “不是把你当外人,她的病很急,现在好了,没什么危险了。”
  “快说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淑秀在那里守着她,你还是不去的好。”水月心里咯噔一下,她害怕,她想:正因为这样,我一定去看老太太,我不能输给她。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左右,水月拎着大包东西出现在庆国妈病房里,庆国妈沙哑着嗓子让她坐。淑秀倒完痰盂回来,见水月坐在里面,这是她与庆国闹离婚后第一次与水月正面接触,一股不可抑制的怒火从胸中涌起,恨得咬切齿。她眼中的水月,看起来比自己要小五岁。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上,大红花竖领上衣,透着浓浓的中国古典气息,大珍珠项链,缠绕在项间。下配精致典雅的黑色呢裙,精致的鳄鱼皮手提包,白皙皙的皮肤。再看自己,比天天在地里干农活的妇女稍微干净点。她克制着愤怒,让水月坐下。水月坐在床边说了很多关心老人的话,最后,她将一叠钱递到庆国妈手中,说:“好好养病,我还会再来看您。”转身走了,高跟鞋格格作响。
  庆国妈将钱递给淑秀,淑秀把它放在婆婆的枕头底下,婆婆摇摇头小声说:“你给艳艳吧,让艳艳抽个空给她送回去。”淑秀心里平静不下来,她在水月面前如一只丑小鸭,这自卑情绪一阵阵涌上心头。她想:“我也该打扮打扮自己了,只心里美,外表不美也是令人讨厌的。等婆婆出院了,那么违了的美容院还得去。学会了,自己可以用简易方法做。头发要整理整理。”
  正在想心事,进来了几个人,是来看婆婆。“不用来看,都好了,你看让你们花钱了。”庆国娘小声说。庆国姨来了,问了病情后她又夸淑秀,“你看你摊上个好媳妇了,整天整天地伺候你,比亲闺女还上心,现在这样的媳妇可少见了。”庆国娘一个劲地点头,庆国姨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凑近观察庆国娘的脸色,寒喧了几句,到了打开水的时间,淑秀提着壶出去了。路上遇见了王大姐,王大姐说:“淑秀,怎么老见你出来进去的,老人身体好点吗?”
  “过几天就出院了。”
  “就你一个人,没人替你吗?”
  “她们都上班了!”
  “你就是个实心眼,他们兄妹不少,偏轮上你天天守着。要是你同庆国关系好,那当个好媳妇也行,可是,庆国都与你分居了,闹离婚,你怎么还这么实?”
  “唉!我……越是这样我越要做个样子给他们看。”
  “能打动他们吗?你以为人家都同你心肠一样软呀,好了以后有空咱们再谈吧!”
  在外人眼里,涉秀有点老实可欺,可她心里有一个宗旨,哪怕有一线和好的希望,她也要争取,在这个世界上,她已将初恋至爱至亲奉献给了身边这个男人,十六年来丈夫就是她的主心骨,顶梁柱,她的忧愁和欢乐都与丈夫女儿息息相关。丈夫把她伤害得体无完肤,可是她仍在心里说,只要你回家来,我什么都原谅你。
  一路心事,不觉已到病房,那两个亲戚已去,只有姨正剥了个桔瓣给婆母说:“淑秀人好,心特别好,又勤快,少见的好媳妇啊。”
  “多亏了她,没有她及时送我来,我也早就……”婆婆眼圈乱了。
  “你看,你看,别激动,才好点。”姨赶忙将话题转移了。
  “天不早了,我先走了,你出了院后,我再去看你。
  姨走了,庆国娘闭上了疲倦、枯涩的眼睛,她想了好多好多。其实庆国姨只是点到为止,对一个生了病、年纪大一点的人,苛求什么呢!,庆国娘忍不住老泪纵横了,她想她的爹娘,想她的兄妹,想她的儿女,她忽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才是真实的。什么最重要?身体健康最重要,身体好的时候根本觉察不出什么是好,心里反而常常被这样那样的欲望充满,又为不能实现欲望而苦恼。她拉过淑秀的手,攥着,眼圈又红了,她本来不是个动不动就流泪的人,可是经过这一劫,她似乎脆弱了许多,惹的来看她的人也赔着掉眼泪。“我差点见不着你们啦。”她说着拉着别人的手哭,来人也掉眼泪。有时她攥着淑秀的手久久不放开,用大拇指和食指掐着淑秀的白手腕子,反复比量,眼里充满了温柔的光说:“淑秀,你又瘦了,天天受累,为我呀,我……”
  “娘,别这样,受点累算啥,只要你好了,就是咱全家人的福气。”
  “那一阵子,我对不起你,庆国更对不起你,我要说说他。”淑秀不言语了。
  “算我一时糊涂,啊,淑秀,千万别恨我。”
  庆国娘半身麻木,但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在大半年内,生活是不能自理的。淑秀心理明白,婆婆心里也明白,小姑怀孕马上临产,照顾婆婆的事非她莫属。
  庆国娘要出院了,全家人都高兴万分,尤其是庆国,他是长子,又特孝顺,住院这几个月,他对淑秀柔和了许多,淑秀的建议他也积极采纳,看到母亲在淑秀看护下,一天天好起来,他躲在角落里大哭一场。他虽然四十一岁了,忽而觉得在老人面前,自己永远是个孩子,撒个娇,有了心事同娘拉拉,在外四面要设防,只有在母亲面前不设防,不管你说什么,做了什么,她都宽容。他想,无论花多少钱,也要把母亲的病治好,母亲好他才好。
  淑秀成了功臣。庆国看到平日对淑秀有意见的艳艳也亲热地拉着嫂子的手,对她说:“嫂,今天你该休息了,我休几天班,只能在家里照顾娘几天,以后还要靠你呢。”
  “怎么吃法、吃多少,你嫂最明白,你们都摸不着的。”庆国娘害怕淑秀走,赶忙插嘴。
  水月已有很长时间没去看庆国娘了,她与庆国只联系了一次,便各干各的。水月自碰上淑秀在医院里照顾庆国娘后一直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甚至有种不详的预兆,有种断送幸福的忧愁感。她不愿再碰上淑秀。得知老太太出院了,她才去家里探望。看病人都是上午去,吃了早饭,洗涮完毕后,拎上东西,水月急急地往庆国家去,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全然没有了去年那种激荡人心的得意感。
  水月在那棵老槐树下停下来,径直往院里去。小院里很静,她心里默念,千万别在这里碰上淑秀。果如所愿,屋里很静,老太太躺在床上休息。见水月进来,让她坐下,喊艳艳来照应。艳艳出来,冷着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全然没有了那种喜悦和好奇,眼光中没有了赞美,这细微的变化,水月体会的很深刻。
  问了问病情,三个人陷入了沉默当中,谁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缺钱的话,我这儿有,让艳艳妹妹告诉我一声,我空不多,在钱上还能帮忙。再说淑秀在这里,我来也不大方便。”水月说。
  谁知老太太感叹到:“多亏了淑秀,要不我这老命早保不住了。”
  水月越发无话可说,想告辞出来,老太太叫住了她:“水月,你慢走,有些事,我要同你说明白,免得人家指我脊粱骨。”
  “那5000块钱,用不着,孩子们一凑钱,我的药费就够了。再说淑秀对我,唉,我啥话也说不得,权当大姨对不住你,那5000元你先拿回去。”
  水月没料到老太太变化这么快,好似当头一棒,令她惊愕不已。一瞬间她脸色苍白,心跳加快,头剧烈地疼起来,她机械地走出了庆国家的门。那5000元钱被掷在地上,风儿一吹,凄凉之至。水月的心里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她干脆停业两天,让职员回家休息,自己呆在房里反思,她反复问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这一步。她恨恨地想:“庆国,你在耍我吗?”她觉得胸腔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怒,顺手拿起烟灰缸向上甩去,“啪!”震耳欲聋。这一声爆炸似的响,带出了水月心中的愤怒,“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她哭得天昏地暗。
  她这才意识到有必要问问庆国对她是否有躲的意味。“我得向他探个虚实,我得要个保证!”
  “喂,是庆国吗?”
  “很多天咱们没见面了,你能过来趟吗?”
  “下班我就回去看我娘,实在……”
  “难道你一点空也抽不出来吗?”
  “我不去照顾老人,反而去你那里,人家会说闲话的。”
  水月和他不一个想法,没有与庆国进一步的联系,她觉得实在错误。她那么轻信庆国对她的感情,那么轻信两人感情的真挚,以至想不到庆国离婚的挫折,她无论如何要同庆国谈谈,女人一旦固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那好吧,明天星期六,我和你到黄河口去看看。”
  “行啊,我停业两天了,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停业,那么情绪化啊。”庆国忽然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
  “那好吧,明天见!”
  庆国路熟,开着车,向北,出了县城,一片北大洼特有的风光展现在眼前。白茫茫的碱地上,紫色的荆条花正开。远处还有星星点点的绿,那是芦苇,凡是有水的地方就有芦苇,它是北方顽强的生命力的象征。
  又有零零碎碎的村子,车子戛然而止。“哎,前面修路,过不去了。”庆国说。
  “这一阵修路的特别多,只好绕道了。”水月指着前方的一块标志牌说。
  绕过几条不规则的小胡同,眼看就要出这个村子了,一条木棍横架在路当中,拦住了三辆车,两头各站着三四个衣衫不整的农村男人。“不让过,不让过!”有人高喊。
  “为什么不让过?公路有有指示牌叫从这里过!”最前面的那辆车上的司机问道。
  没人回答。
  后面面包车、货车停了好几辆。喇叭声此起彼伏。
  一辆车想往前走,几个农民举起锄头做出要砸车的样子。有个农民喊:“这路是俺村修的,过也行,要拿钱!一辆车十元钱!不拿不让过!”
  天热,心烦,庆国觉得在水月面前很没面子,他的心阴起来,他有点后悔。一连过了三个村子都有收费的,庆国觉得不在于钱多钱少,有被人敲竹杠的意思,令他万分恼火。
  “农民发财门路还真多。”庆国讽刺道。
  看惯了拥挤的人群,成堆的水泥建筑物,来到与白云、泥土、树林相近的地方,多么悠闲的处所,来这里买套房子,安度晚年不也挺好吗?水月有这种想法。有了这种想法,她就用手轻轻地触摸开了庆国的肩胛骨。
  过了黄河大桥,庆国思绪万千。上游陕西境内的渭水、泾水他都见过,这是下游。他想沿着黄河从上游一直走到下游,看一看整个黄河的面貌。这肯定是一件很浪漫很有趣的事情。黄河口这个码头相对来说,比较冷清,货船较多,只有两只游船在海面上。水挺清,小鱼一群一群的浮上水面,坐上小游艇,去看沉船,那船已生了锈,倒扣在水里,有人坐在上面钓鱼,上面有航灯,四周隐隐约约地长了绿色的苔藓植物。听说是抗日战争时期打沉的日本战船,大家心里都觉得痛快,有大快人心的感觉。庆国迎着海风,望着茫茫的海面,感到过隐,心情又好了点。
  “咱还到哪里去?”水月问。
  “既然出来了,我就带你沿海转个遍。先去孤岛吃中午饭,下午到太阳岛看一看。”庆国对水月说。
  太阳岛在广南水库,又叫天鹅湖公园,驱车进入公园,花开正艳,公园似乎是江南公园的缩写,什么东海、南海、北海、日月潭、三潭印月、南天一柱、天涯海角等。逛了一圈,坐在长椅上休息,水月问庆国:“房子马上就盖好了,你看我怎么办?”言外之意是你什么时候离婚。
  庆国说:“反正我和她分居快一年了,她不同意,我就起诉她,离婚是早晚的事,还让我给你下保证吗?那我告诉你,我一定主婚呀,你放心好了。”
  水月点点头。她幸福地将头靠在庆国的胸前,庆国用手环着她的腰。水月听得见庆国那有力的心跳,她陶醉了,闭上眼睛。庆国亲吻着她的头发,周围静静的。水月想这是我的靠山,我的力量源泉。
  从太阳岛回来,晚上他到局长家里汇报工作,并探听提副局长的事,局长说:“庆国,在咱局里,你是最有能力的,这个拉子应该是你的,可是也许到那时候我说了不算了。”他已得到确切消息,马上要成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