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白寒      更新:2022-10-11 20:28      字数:4789
  淑秀毕竟睡了大半天觉,迟迟没有睡意,大半夜了,她才睡去。庆国等她睡熟了才退出来,刚要进自己的屋,淑秀在小声叫:“庆国!庆国!你听外面有人叫门。”庆国忙进去。淑秀刚才还睡得好好的,这会儿笔直地坐着,惊恐万状。
  “刚才是我掩了门,又敞开了那屋的门,没有人。”
  “我明明听到外面有人叫嘛!”
  “半夜三更的,哪有叫的?”
  “就是有叫的,就是有叫的!”
  听见吵吵,在小间和玲玲一个床的岳母要过去,怕人家两口子穿衣服少,不过去,又放心不下女儿。她轻手轻脚凑过去,从上窗里看到淑秀坐着,庆国坐着,她悄悄地退回来。她盼着庆国不再同淑秀分居,淑秀的病好得一定快。
  见淑秀这个样子,庆国不好离开,可他太困了,就和衣躺在床上,淑秀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她爱怜地看着庆国,又有点害怕地拢了拢他额前的头发,不说也不闹,只定定地看着他。庆国连续几晚上既在自己房里睡,也在淑秀屋里和衣睡,几天下来,疲惫不堪,心绪更糟,但又没个发火的地方。女儿却高兴地哼着小曲,见女儿高兴,庆国也高兴起来。“女儿,明天星期天了,爸爸刚好发了工资,给你买件衣服好不好?”
  “好,爸爸你都快一年没同我逛商店了,拉上妈妈,让她散散心。”庆国犹豫着,他想自己在家里对妻子好,别人看不见,一到外面,若让水月家里人看到了,她家里人还不认为我期骗水月吗?他拿不定注意。
  “让妈妈去吧!”女儿又央求道,庆国答应了。
  晚上传呼响了,一看号码是水月的,庆国心缩了一下。他借故有事下得楼来,淑秀知道,躲着她回传呼,定是水月来的,她一口气冲上来,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爸!爸!妈晕倒了!”女儿大喊,刚下楼梯,才拨号的庆国马上返了回来,邻居一男一女也过来帮忙,将她抬在床上……
  在医院里,输了瓶液,医生检查了各个部位说:“身体就是虚弱点,没有大病。”她睁开眼睛,看到在病房里,马上起来说:“干吗弄着我在这,我没有病,我哪来的病,我要回去,让我走,让我走!”她的劲很大,挣脱了几个人的束缚,就往外走。
  “这么多人来看我的热闹,没门,我不让你们看!”她拧紧了眉头,一副气愤的样子。那医生资格比较老,他一看这个阵式,马上说:“你们要送他到专科医院去看看,早查早治,费力少,见效快,要不你们全家不得安宁。”。
  庆国要多么懊恼有多么懊恼,他想不到会这么难堪,唉,先去和她看病,他压抑着不快和反感,说和淑秀到北部地方去看看沿海。
  淑秀打扮了一番,歪着头朝着庆国笑。还是秋末天气,她非要穿上冬天的花棉袄不可,庆国不让,她就哭。哭够了说:“你好容易和我出去一次,又不让俺打扮,不行,我一定要穿上,穿上它有腰有胯,多漂亮。”庆国心动了一下。多少年他对淑秀从没动过情欲之心,有时他只例行公事,而对于水月,只要是两人相见,那种氛围,那份情意,那种无法言传让人怦然心动的美妙感觉溢荡在空气之中,他收回心,依了淑秀,有什么不依她的呢?
  庆国当然不敢用水月给他的车,他同别人换了一下,开着辆黑色桑塔纳。
  “玲玲,这车,棒不棒?”
  “棒呢。”
  “爸爸,你单位有几辆车?”
  “有几辆,爸爸管几辆!”庆国不无自豪地说。车拐个弯往学校方向开。
  “你要上哪儿?开错了方向吧?”
  “没有,你兄弟也去,我不能不带他!”庆国说。
  拉上大同,车里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物,大同对淑秀说:“姐,咱先到那里去给你查查身体,咱再去海边,早去了风大,冷。”此时是深秋天气。见兄弟说话,淑秀很信任他,也不反驳。
  车子快速驶进医院,大同同淑秀说话分散了淑秀的注意力,使她没看清牌上的内容,加之她平常轻易来不了北边,她倒安心坐到了门诊旁,一项一项测试。“哎,大同,怎么与其它医院测试不一样,怪了。”她觉得莫名其妙的。
  约摸过了一个钟头,检查结果出来了,“她不需要住院,她只是得了轻度忧郁精神分裂症,现在一切顺着她,不要再让她受刺激,她大约需要半年时间就能恢复过来,若住院对她这样自尊心太强的女人,反而不合适,若再受大的刺激,会成为真正的神经病,那治疗起来,可就难了。而且还有复发的可能,所以家属要注意,心病要用心来治,对她多加关心,千万注意。”
  大同心里轻松了许多,庆国也放下了心,大同对淑秀说:“姐,你没病,多休息,少紧张就好了。”
  淑秀说:“我就说自己没病嘛,你们不见我只是闷,只是头晕?”
  “姐,今天我和姐夫划船,带着你们好好玩一玩。”
  有自己的兄弟在,淑秀的胆子大了,她与女儿登上小船,小船在湖中荡漾。
  检查前两个男人本没有心思玩,可是检查的结果令大家比较高兴,划了船。就是回去,也不枉来一次。
  钓鱼的那边时常传来惊呼,划船的很悠闲,淑秀心情好起来。
  连着几天休息比较好,淑秀的脸色比以前好看多了,她情绪稳定,她对庆国说:“你有场合尽管去,别让人家笑话,和他们说,我没病。”淑秀又抢着做饭,妈回到了家,大兄弟大同也放心了。
  瞅个空,庆国出来给水月回电话,没在,他又打水月手机。
  “你在哪儿,水月?”
  “你还问我在哪儿,我打了那么多传呼,你不回,手机也关着,你这是为什么,我本来想叫你去接我,我来老家了。”
  “啊,你回来了!”他高兴地说,“我去接你出来。”
  “接我干什么?”
  “咱中午出来吃饭,又多少天没见面了,你就不想我?”
  “少甜言蜜语,这样吧,十分钟后,你来路边。”
  见了面,水月将手搭在庆国的肩上,二人又是一阵拥抱、亲吻,然后,盯着对方细看,有无限的柔情蜜意。
  庆国沉默起来,脸上笑意不见了。
  “怎么,那边死活不同意吗,不同意肯定为钱,你多给她钱,这钱我出,你和她说你房子不要,家里的东西不要,再把存折全让给她!”
  “不要说了!”庆国打断了水月的话,这时候庆国有些不悦,他想:“你就知道用钱买。有钱就什么都能买吗?”
  水月猜不出庆国此时的想法,她见庆国很不高兴,吃了一惊,庆国可从来没有用这个态度对待过她,她不知道哪句话使他不高兴了。
  庆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抓起水月的手,喃喃地说:“水月,真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我心里太烦了。”
  见水月没吱声,他又近一步说:“淑秀有病了。”
  “什么?淑秀她有病了!什么病?”
  “淑秀神经有些错乱,一家人像吃了我似的,不得已,我天天照顾她,要多累有多累,要多烦有多烦。看来,我们俩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完的。”
  水月最怕他说这话。她心里紧张,一旦男人图安稳,她的愿望就会落空。她说不出话来,隐隐地有些难过,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庆国也特敏感,见她有些不高兴,说:“其实,生病与怀孕不同,怀孕期间不能离婚,生病无所谓,你放心就是了。”
  “去哪里,水月?”庆国征求她的意见,庆国只要和水月在一起,从不用命令的口气,他心甘情愿让水月驱使,水月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令他迷醉不已,只要那双眼睛看着自己,干什么都行。
  “到我干爹那里去趟,我给他捎了点土产品,你在外边等着就行,一会儿咱出去吃饭,还到辛庄子吧!”
  庆国就发动了车,沿着公路飞跑起来,星期天,车多人也多,很多公车内有女人和孩子。淑秀除了把家整理干净外,又缝起了花边。一个多星期的调养,她又有了精神,但好唠叨,她说:“玲玲,你的作业书,你的参考书,又放在沙发上了,告诉了你多少次就是不改。下次我给你扔了。”
  “庆国,你甭哄我,我早知道你想些什么,叫人家笑话我。庆国,我不想出门了,我见人家都在议论我,看我一眼,三两个人嘁嘁喳喳,议论我,羞辱我,我不出门了。”
  庆国忍着,随她去说,烦大了,他便背诵报纸上看来的名句:“不让女人说话等于不让鸟儿唱歌。”女人说话痛快,让她说吧,我权当没听见。
  水月在本地呆了两天就回去了,为什么,水月很明白,庆国迫于周围的压力,迫于自己的良心,细心照顾淑秀,自己本来是冲着庆国来的,庆国没工夫与自己相见,还有什么意思?况且店内活很多,人手很少,她同庆国打个招呼,就走了,庆国没有以前那种恋恋不舍的感觉,水月捕捉到了,很不是个滋味。她才觉得男女之间感情这么脆弱,当日常事务压力大时,情感的份量变轻了,到底是年龄段的问题,还是世上男女间感情的共同规律?
  水月走了,庆国一头放下了,他可以专心致志地服侍淑秀。淑秀没有夜夜盼郎归的焦虑,偶尔半夜坐起来,也是一瞬间的事,很快正常睡眠了。
  早上女儿高兴地对淑秀说:“妈,你脸色好看多了,年轻了,是吧,爸爸?”庆国赶紧说:“是啊!是啊!我也看出来了。”
  淑秀身体刚见好,就坐不住了,心绪平静许多,话也渐渐少起来,脸上总有一层抹不去的忧郁。
  “你还是先不去拿活了吧,一天不就是最多挣二十块钱吗,我少抽包烟吧。”庆国对她说。淑秀单独在家里,她心冷到极点,她以为找了一个善良、英俊的男人可以过一辈子好日子了,谁知半路又有变故,她受不了,对镜揽下丝丝缕缕的白发,枯黄的面容、色斑、黑点都像赶场似地出来,清新的容貌不存在了,身体呢?雍肿,没腰没胯,没一点女性妩媚的韵味。女人年龄一大,身段、容貌没有一点值得夸耀的东西。
  淑秀无法理解庆国到底嫌她什么,庆国可以向她说,她可以改正,都十七年了,她从没对别的男人感兴趣过,在她来说,丈夫是一家之主,是她的支柱,她的辛苦全为丈夫和孩子,丈夫和孩子快乐,她便快乐,丈夫和孩子吃得好、幸福,她便是幸福的。她压根不会想到丈夫会因另一个女人向她提出离婚,她接受不了。实在接受不了!
  虽然淑秀神经衰弱,但家务活一点也丢不下,她整理了一遍卫生,便坐在沙发上黯然神伤,偌大的房间能听得见她的心跳。
  她心烦,心慌,睡不着觉,闭上眼,便是水月和庆国不怀好意的笑。出了一身汗,她的心不再平静,特忘事。玲玲找过她买滑冰鞋,她早忘记了。
  玲玲问她,她说:“买那个干什么,滑冰鞋是七八岁孩子的,你热的什么劲!”玲玲不语。近一年多了,她没露过一次笑脸。玲玲知道爸爸与妈妈不和,她爱爸爸又爱妈妈,她怯怯地说:“妈妈,你怎么啦,这么多天,你都在生气,有什么事你可以和爸爸商量,干吗老自己生气。妈妈,你可千万不要同爸爸打架,你们一摔东西,我就害怕!”
  淑秀想起每次吵架,玲玲都躲在角落里哭,“玲玲,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向你说,我与你爸的事,你不用管,吃了饭复习你的功课就行,学生啥事也不用管。”
  “我听着你说离婚的事了,你可千万不要离啊,你们离了,我就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妈,咱过得好好的,为啥你们闹别扭,为什么?”
  为啥?不光玲玲困惑,淑秀也困惑,自己十六七年的精心服待,不如情人的一句话管用,这是为什么?淑秀不明白。
  她跳下床来,墙边大衣柜上有穿衣镜,女人永远有爱照镜子的习惯。淑秀照一下,镜中的她,两鬓有灰白的头发掺杂期间,她想,假设离了婚,自己每月300元退休金,还不知能不能按时发下来,体力好时可以出去挣点,一旦生个病,身体不好,靠谁去?她有自己充足的理由,坚决不离。
  其实,淑秀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有些掩耳盗铃,庆国毫不忌讳地开着水月给他的车到处跑,很自豪似的,朋友亲戚问起来,他也直言不讳。谁人能不知晓呢?
  庆国向法院提出了起诉。
  淑秀又坐在阳台上,她喜欢那里,窗外阳光明媚,马路上游人如织,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这多多少少冲淡了她心头的不快,生活多么好,不为别的,一个普通的女人没有过多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