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节
作者:恐龙王      更新:2022-10-11 20:23      字数:46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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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薄鬼大声道:“桓景那厮,也是一个聪明的人儿。他的眼又亮,计又多,又有我们官长帮他的忙。若是大张旗鼓和他公然交战,是万万不行的。最好之计自然莫过于暗箭伤人。依我之见,现当秋令初过,疫疠流行之时,可请瘟部中几位同志,前去他家,四处八方,播些瘟疫的种子。不但可杀桓景,简直可以灭他满门。须知我等弟兄长幼,伤在他手的,不可数计。以此相报,可算不得残酷。就是将来被费长官知道了,那时桓景已死。他也犯不着为替朋友报仇,白白得罪于全体属下,何况桓景无故逞凶。也有应死之人,被他救回,夺天地之定数,莫此为甚。若要打起官司来,我们全体都陪他同到森罗殿上,将此理陈说明白,大概阎王不见得偏袒于他吧。至于费官长一味听信桓景的话,助成他的罪恶,却叫我们弟兄死于无辜,一个个做抱恨之鬼,万劫不得出头。这等地方,他也应有处分。他也是明白人儿,不见得再和我们作对吧。万一他不识趣,居然帮助朋友,凌虐我们,那是他自讨苦吃,一则我们鬼魂多了,大伙儿和他作对,他也不得安于其位。一经失位,性命即在我们掌握之中了;二则我们全体在阎王面前群起而攻之,和他拼一下子。阎王也不能拂逆众意,一味偏袒,一经准了我们,这费长房可不足畏了。众位想想,我这计策可行得过么?”
  众鬼听了,欢然大呼:“此计大好!此计大好!怪不得你活在人间,便有刻薄鬼之称。你的主意,原比别人刻毒而怕人,这才可称名副其实,又叫做名下无虚。我们一定照你的法子,全力办理。先把桓景一家人,弄得干干净净;再看费长官如何对付我们,却再定第二步计划。”
  众鬼议定了毒计,便推千百瘟疫鬼,齐向桓家进发。为怕桓景瞧出他们,一进他的门口,就急急忙忙先去找了个藏身之处。全体躲在桓家一间堆放什物的房内。白天不敢动手,到了晚上,桓景夫妻子女和男女仆役人等都睡了,方才欢跃而出,一齐动手。大家纷纷扰扰,急急忙忙地,在他们家吃的食物,饮的茶水,以及用的器具,穿的衣服,凡是众鬼力所能及的,都已做了手脚。哪消片刻工夫,早在桓氏全家内外,布满了瘟疫种,而且为求急效起见,好似自杀之人,急于归天,把应用毒药,格外加重分量。诸事办妥之后,方才熙熙攘攘一齐退出。
  可怜桓景一家,都睡得甜蜜蜜的,哪里想得到人不相欺,鬼来下手,用出这般报仇的绝计来。看来桓景的性命,不死于狗,又不免要死于鬼了。岂知鬼有千算,天有一算。桓景命不该绝,自有高人前来相救,这人非他,正是他的好友任职鬼师的费长房。这天,费长房刚正从朋友家夜宴而归,行经一处,荒坟累累,鬼火磷磷。本来鬼之为物,也能叫喊,喊声尖厉,寻常人都称之为鬼叫。而费长房听来,却并不如此简单。一般的有许多转折,许多意义。就此尖厉的声浪中,可听得出许多鬼话来。如今长房所闻的正是从桓家退出的那些瘟鬼,正在那里嘻笑得意地各自演说他们所做的功课,一句句都钻入长房的耳朵里。
  长房不觉大吃一惊,他也不回家了,慌忙先到桓家,敲门而入,请见桓景。桓景听说长房深夜光临,大为诧异,问起原由。长房想了一想,我只救出他们一家的性命罢了,犯不着说真情,使他恨怨众鬼,冤仇越结越深,却是何苦?因此含含糊糊说了几句空话。临了方对他说:“你家有大灾,可于明天一早,率领全家大小男女上下人等,一起到高山之上,游玩一天。每人并要臂缠一囊,其中盛满茱萸。如果没有囊,可放在衣袋中也好。这东西可以避毒解瘟,拒妖辟鬼。更有一言切莫忘记,起身之后,便当即刻出门,不得进一点食物,喝一口汤水。若是违了我言,便是逃到山上,仍不免有性命之忧。等你们去后,我自派人遣鬼前来替你们解除不祥。你们需等到日落西山,黄昏月上,方可回来。早一刻都是不行的。”说毕告辞回去。
  桓景想了半天,做梦也想不到是群鬼作祟。因知长房道行甚高,所言必有理由,便把众人喊起,对他们申说了一下。大家提心吊胆的不敢再睡。到了天色黎明,果然反锁了门户,上下大小一起出门,沿途办到一捆茱萸,各人拿些,放在身边,方才急急匆匆,逃到山上去了。在山中玩了一天,直到晚刻方才回来。
  一进门,首先瞧见的是家中所养的大小动物,如猪、羊、鸡、鸭之类,死得一个罄尽。桓景方信费长房预知之术。大家感激得了不得。正要派人去请长房过来,问他如何解除不祥。使者未行,长房家已有急足赶到,报称长房被恶鬼害死了。欲知治鬼之人,如何能死于鬼,却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    重九登高狗眼避疫 鬼王入坑进士受欺
  却说桓景被众鬼暗算,幸得费长房一言点醒,全家避匿山头,才得免了大难。回家之后,察看家畜牛羊鸡犬完全死亡。考查它们的身体,都是患疫的情形,方知费长房劝他们逃避之意,是预知疫鬼为害。心中又感又恨。感的是长房多情,救了他一家的性命;恨的是恶鬼狠心,下此毒手。
  正在指挥下人收拾一切畜类遗骸,忽然得报说,费长房本身被恶鬼所害,死于深涧之中。桓景大惊,忙着骑匹快马,赶到费家。一到门口,就听得里面哭声震天。桓景心中只是蹦蹦地跳个不停。他跳下马,把马系在一棵树上,正在挽缰,忽见费家门前左右,站满了无数狰狞可怕的恶鬼,都在那里交头接耳,如有所议,却一个个面现喜色。桓景本来能见鬼物,而不能听鬼语。近来常和费长房来往,也知道听鬼语的方法。虽然不能如费长房那样听得清晰明白,句句入耳,但约略模糊也可以懂得大意。这时既有所见,不禁惊心吊胆。偏偏那天正值重九,朔风初起,尖厉异常,把许多鬼语送入耳鼓之中,被他听得个完全明白。原来费长房自从通知桓景,嘱他避难之后,回到家中,把这事对家人说了一遍。他的五世之孙,名叫景侯的,年已六十余岁,埋怨他太热心,多管人家闲事,说:“想来被鬼捉弄之人,大概总有一个原因。至于正直、光明、规矩、仁厚的人,休说鬼魂不能亲近,就是神佛仙人,也得敬他三分。这等人如今世上,可能多见。果有此等好人,鬼魂既不能犯,便也用不着帮忙拯救桓景。所以那班受他救援的人,必是应受鬼魂侵犯的坏人。那么救桓景其人,是否应当,已是难说。那班鬼魂,也有许多聪明伶俐的东西。要是桓景这人是不该杀害的,又岂敢冒那么的危险,特地和他作对呢?照此看来,桓景是否当救,又是一个疑问。老祖宗此举,固属恻隐之心,但身为鬼师,是万鬼的领袖。鬼有不法,原应惩治,否则还该优礼他们,才见恩威并济之道,足使全部鬼魂闻耳知感,往后老祖宗办事也容易得多了。若是倚赖法力,扶助友人,欺凌属鬼,即使事属正当,鬼心尚难悦服。何况未必十分正当呢?老祖宗,你也想想看,这事干是干了,可有点什么危险没有呢?”
  长房经他这么一说,不觉非常懊悔起来。但他素性好强、要胜,事已做错,横竖无可挽回,也不愿人再谈这事。
  谁知众鬼闻得长房破坏他们的计划,果然大动公愤,重新开个大会,刻薄鬼、伶俐鬼等宣称:“长房这等行为,不但对于我们鬼界毫无情份,而且桓景知道此事,仇恨必深。将来在世一日,对于我辈的行动,愈要竭力破坏,岂非弄巧成拙了么?再说,费某身为鬼师,便是我等的领袖。我等如有不肖,他负惩戒之职,如有受冤不白之事,也该代为昭雪,相助报仇,才不枉我们全体恭敬崇奉他的一片诚意;而他自己也才配得上做我们师长的资格。若照他今日这等行为,简直成了我们鬼魂的公敌,其仇恨比桓景更甚了。这等领袖,要他何用?不如趁此机会,抓住他的错处,将他处置一下。他既救去我们的仇人,就让他代替我们的仇人一死。既可以警后来的鬼师,也可以吓服桓景那厮,使他不敢再和我们作对。至他身死之后,彼此同为鬼物,抵拚和他对案阴曹。阎王素称公道,不见得存心偏袒。何况我们如许鬼魂,万众一心,有罪同当,阎王爷怕也没有法儿可以杀完我们。何况此事屈在长房。阎王焉能容他如此胡为?只怕到了森罗殿上,还得办他个什么小小的罪名咧。”
  众鬼听了,始而愤激,继而哄然赞成他的计划。长房任职鬼师,历数百年,从来不曾失事。自托德望隆重,万无意外之虞矣。即如此番之事,在鬼物看得极重;他却认为小小过失,至多将来给他们道个歉,已算是和平之极了,哪里再有什么大事?谁知怨毒于人,甚于蛇蝎。而对于鬼魂,尤其比寻常怨毒,更为厉害。真令他做梦也想不到,区区鬼物,竟敢向他肆行反抗起来。他们的方法,是因长房制伏鬼魂,虽使本身法力,但不能脱离王一之传授的符咒。每天都放在身边,临睡时分,也把符塞在发髻以内,真是一刻都不能离开。一离此符,眼睛便如多了重账幕,瞧不见鬼物所在。而种种法力,也自然失却效能。平时众鬼因服从长房,谁也不想去捉弄他。他也十分大意,一点都不加防备。这时众鬼既要和他为难,第一步入手的方法,自然非偷他的符不可。但因此符本质也是非常厉害,鬼魂一近符,就会失魂丧知,宛如一股青烟,凝结不起来,魂魄就此消亡。因此,话虽然这么说,比及问到谁去窃符的话,众鬼便面面相觑,大家发起怔来,许久许久,也没有一个敢出口答应担此险事。
  刚在为难之际,忽然来了一个丧心病狂、失魂落魄而死的冒失鬼。本来丧心失魂,哪里还能成鬼?只因冤仇未报,就凭一点冤气,结成一种鬼质。一到会场,向大批旧鬼参拜为礼。众鬼正在愁眉苦脸,无可奈何的当儿,这等新鬼拜访旧鬼的事情,又是时时都有,不足为怪的。谁有那片心思去理会他?不道伶俐鬼一见此鬼,大为喜悦,疾忙过去和他打招呼。一面示意刻薄鬼、聪明鬼等,一班资格较老、知识较多的鬼魂,一齐来和他施礼。这冤鬼不承想许多老前辈如此伏礼相待,却也知道感激,问起众鬼在此开会,为了甚事?刻薄鬼等便长叹一声,把上项事情告诉了他,只是不把符的厉害说出,另外加了几句话。大概说,长房有了此符是专一惩治新来之鬼,如此这般的说得十分厉害、怕人。这冤鬼果然害怕起来,请教他们可有什么抵制之法。伶俐鬼便说:“我们同为鬼魂,不分新旧,一视同仁。今天正因为许多新来的弟兄们,为恐符厉害,大家吃不起苦,特地求我们一班老鬼请教办法。我们为了帮扶新鬼起见,第一步的办法,就要找个丧心失魄之鬼,前去偷他这符;第二步,便由我等亲往他的寝室,用牛粪泥块,塞住他的五官七窍,活活将他闷死;第三步是全体陪他上森罗殿,看阎王爷还是顾全众意,办他滥用非刑,欺侮新鬼的罪名,还是不顾公意,存私偏护他一人。到那时,我们自又有对付他的方法。计策虽然已经议定,就因一时找不到那种丧心失魄的冒失鬼,所以大家还在讨论之中咧。”
  这冤鬼听了,他本是病狂之辈,望前做事,最是冒失,又且喜欢多事。一闻此言,马上自告奋勇,说道:“鄙鬼初到此间,未立寸功,既然诸位老前辈找不到丧心失魄之鬼,而鄙鬼恰正属于这一类儿,诸位不知可用得着我哩。”众鬼见他如此仗义,顿时把轻鄙新鬼之心,改为满面春风。一个个鬼张鬼智,鬼皮鬼脸,争着鬼讨好,纷纷鬼殷懃,和他说鬼话,献鬼计,弄得鬼计多端,鬼话连篇。大伙儿捣了一场大鬼把戏儿。
  最后还是刻薄鬼发号施令,派那新来的冤鬼即去偷符。另派四个伶俐鬼、八个蛮横鬼,各持粪便之类,等他一经得手,立刻可以作第二步的功夫。此外又是两个精细鬼作为接应,阴风惨惨,鬼气森森,众鬼杀奔费家而来。这批老鬼素来熟悉门户,将这冤鬼一直带入费长房的寝室。此时刚交四鼓,长房正睡得十分酣适,连梦都没工夫去做。冒失鬼此时,却正该他出点冒失念头。他也不分青红皂白,走上前去,往长房头发中一探,就探着了一张小小的纸头,慌忙拉了出来,果然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