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古诗乐      更新:2022-10-03 20:16      字数:4793
  回头一看,苏倚楼伫立那里,花前月下正冲着我无比灿烂地笑着。
  “我是该叫你笑非呢,还是叫你落尘?”
  寒玉
  很喜欢的那句词,叫做砌下落梅如雪乱。
  很喜欢词的作者,那个并不适合做皇帝的皇帝。
  所以很久之前有人跟我说,我也是个做不成大事的人。
  眼下正是寒冬,梅花开到了极致,而花间那个人,一颦一笑都觉得融在这景里了。乍一看去不由一怔,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吧?无关权势,也无关感情的,只那么安静却绚烂地绽放。
  从一开始,我知道他的不得已,也因为自己的不得已甚为理解着。
  “还是笑非吧,”我轻声道,“林笑非,也是我原本的样子。”
  他看我的眼神有一丝迷惑,“那个人,是你喜欢的?”
  是指独孤秋吧,不禁淡淡一笑,“如果见一个就喜欢一个,也就不叫喜欢了。”
  “可你还是放他走?”e
  “他走不走得了,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实事求是地回答。
  “真要让他走不了,你却是可以决定的。”他轻笑道,“那人似乎没有防备你。”
  这他也知道?只不过此刻感觉不出敌意,应该是没有关系吧,“所以啊,不要辜负别人的信任才是。”
  “现在想走了?”
  我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不过好像已经晚了。”
  他却不置可否,只说道,“沈缘在惦记着你的。”
  有些小小的受宠若惊,“我这样的身份,先前还一直瞒着……”
  他打断了我的话,“你若也以为他会在意那些,倒还真是不值得。”
  我笑了笑,沈缘啊沈缘。
  “我一直有些奇怪,你这人看上去不算特别,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他低声沉吟着,“他待你,究竟是不同的。”
  你不要伤心,沈缘予我,充其量只是朋友之间的不同而已啊。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开口问道,“今晚的事情,是不是也有你的份?”
  大概没有想到我这么说,他目光一闪,继而笑答,“一直在跟着你们,应该算是有吧。”
  我却听得有些诧异,很明显救出独孤秋的那二人武功应该相当了得,只因为独孤秋的身体状况所限不能硬拼出去,而后面一直有人竟然都没有发觉……
  “怎么,怕了?”
  我回以微笑,“你本来就没有插手的打算吧?”
  “不管怎么说,这份人情你是欠我的了。”他狡黠地笑着,“我都没有想到,白清远会把你留在身边。”
  “你想怎样?”我防备地看着他。
  “有事请找你帮忙,又怕你不肯……”
  我叹息着,本来只想安安静静的,却也由不得自己,“既然都打算说了,我大概也没有推辞的余地。是沈缘的意思?”
  “他却舍不得把你牵扯进来。”苏倚楼摇摇头,“只是事关重大,拜托你是最好的方法。”
  “你信得过我?”我看向他。
  他笑着,带着几分刻意的调笑,目光却是温和的,“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那么笑非你答应了?”
  我苦笑,“请讲。”
  他不作声,只带我悄悄来到他的房间,拿出一张图纸。
  “这是什么?”我接过来一看,纸上画着一个立体的方块,不知用什么材质雕刻,上面细密的花纹隐约可见,似有的字迹却看不清楚。
  他看着那幅图,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此乃玉石雕琢,而正是这块玉石非同一般。触摸时一半温,一半寒,却是一个整体。可惜,数年前被劈作两半,便都化为寻常了。笑非你,就是要在白清远那里找到玉寒的那一半,虽然没了温度特征,上面的花纹还是可以辨认的。”
  “既然已经是寻常的东西了,还要它做什么呢?”我不禁开口。
  他看了我一眼,犹豫片刻才道,“这本是萧国王室所有,即使不比以前也依然作为信物。没有它,萧世子便无法以世子的名义回国。我来这里也是为此,只是根本没有机会。”
  “那我就会有吗?”他未免太看得起我。
  “据我所知,在这七王府能留在王爷房里的,迄今为止只有你一个人。”他悠悠地说。
  “萧夜阑呢?”
  “我国质子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丢尽了颜面,又岂能……”他冷冷地说,却碍于我没有继续下去。
  早知道,苏倚楼不会是普通人。
  我不好再说什么,便又笑了笑,“我知道了。”
  “你……”他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
  老实说我还是小被打击了一下,在别人眼里,我已经谈不上颜面这个东西了吧?最多不过是还有用途。
  “之后呢,怎么给你?”我问道。
  “有机会我自然会去找你,”他届时又恢复了平静,“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的。”
  我微微一笑,不会亏待么?我又不需要什么。
  转身离去,夜色更深了一些。
  真相
  白清远清晨回来的时候,我在他的床上睡得正沉。
  那孩子估计因为事情不顺利有些郁闷,所以很夸张地叫醒了我,用他那镶满宝石的剑鞘拍着我的胳膊,还好没有太用力。
  武侠小说中经常看到,用来杀人的剑总是古旧而黯淡的,眼前这人的夸张充分反映出他的虚张声势。再刻薄一点说,那就是恶俗了。
  不过这些话只能想想,看着他阴沉而有些疲倦的脸色,我还是识趣地爬了起来,乖乖闭嘴站在他面前。
  “你倒是舒服。”他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不平衡了吧,我心里有几分好笑,却不敢表现出来,仍是从容作答,“王爷辛苦了。”
  说出来才发觉,怎么和“同志们辛苦了”是一个调调。
  他取下外衣,我慌忙接过放好,浸湿手巾递给他擦擦脸,才见他回身在床沿坐下,摆了摆手,“不用忙了,我自己休息一会,你去你那边整理一下,平常的东西就不必带了。”
  “是。”我打算离开,看来以后真得做持久战的准备了。
  他忽然又叫住我,“你那侍童,也一同带过来吧。叫下人在院子里整理出一间空屋就是了。”
  我谢过,这才告退。
  这人对我,算是很温和了。就算之前的事情仍有阴影,就算现在白清远还有疑虑,可他倒底是接受了我吧,虽然算是作为云落尘的。
  一路上遇到的侍卫仆役,个个似乎都带了几分恭敬,大约以为我再次飞上枝头了。这人哪,到哪里也都是一样的。
  推门走进我那间小院,远远便开始喊着,“岫儿,我回来了。”
  该得意的事情,总要表现的明显一点才符合逻辑,然后便看到他从屋里飞一样地跑出来。
  “公子,”上下看了我一遍,才放心道,“总算没有出事。”
  我有些无语,难道我之前只会招惹是非吗?
  他却拉着我的袖角,半晌不说话。我才注意到那双青黑的眼圈,一宿没睡吗?也难怪,白清远从不会留人过夜,他大概以为我被斩立决了。
  “没事了,”我轻拍他的后背,“你家公子要转运了呢,赶紧回屋收拾东西。”
  “转运?王爷又要让您出府吗?”他瞪大眼睛,很懂事的没有说出赶这个字眼。
  我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都想些什么哪,收拾东西,以后要跟那王爷同居了。”
  他一脸受打击的表情,“公子您没事吧?”
  “好了,不逗你了。”我站好,拉他一同向内走着,“王爷吩咐我搬过去住,说是你也过去的。”
  “王爷终于回心转意了吗?”他欣喜地问着。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我们总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帮他整理着这间房子,初来时的记忆依旧很深刻。
  想起自己一身古装打扮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清秀少年惶惑却不得不故作镇定的样子。此时再看过去已经熟悉了许多,甚至以为就是自己了。没有长高,也不算变老,只是神色却很沧桑了。
  使劲拍拍自己的脸颊,振作振作,在这个地方,你只能依靠自己。
  “公子。”岫儿在一旁道,打断了我的思绪。
  “怎么?”回头看去,他手中拿着器皿玩意,看上去还是值些银子的。
  “王爷当年的赏赐,还要不要带着?”
  本想让他什么时候帮我卖了,再考虑了下,还是说道,“带着吧。”
  云落尘对那人是情深意重的,这一定要时刻记得。
  “岫儿。”我忽然道。
  “嗯?”他抬眼看我。
  “当时的情形,再跟我讲一遍吧。”我轻轻地说,“时间久了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当初,我是怎么得罪萧世子的?而王爷,又是怎么惩罚我的?”
  他愣了愣,叹了口气道,“公子如果真忘了,那是最好的。”
  “可是我现在需要人提醒一下,时刻记得才不会犯错误。”其实我倒也不是真想知道,只是有些不安,自己扮演的这个角色,怎样完善才不会露出破绽呢?而且总是在假装也不是办法,我想潜移默化地让身边人接受林笑非,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渡时期吧。
  “以前,公子一直是很得宠的。”岫儿缓缓道来,“只是萧世子来了之后,渐渐就不比当年了。按公子的性子,也是忍不下去的。”
  嗯?这我相信,可这样就说明,我不见得是因为和萧夜阑有些神似才被留下来的?或者是,他之前就见过萧夜阑却苦于得不到手?复杂啊……
  “那一次,公子暗中下毒而没有得手,王爷震怒,当场便下了那样的判决。”他简要说道。
  我一愣,下毒?
  按我对云落尘的了解,不应该会做这种事啊。而假如是真的,如此严重的错误却是不可原谅的,白清远怎可能留我在身边?
  “岫儿,那么你怎么看我?”我正色道。
  他压低了声音,“岫儿人微言轻,可是我一直是相信公子的。公子一怒之下认下了这份罪名,连岫儿都觉得不值。”
  “不值么?”我喃喃地说。原来也是件阴谋,可云落尘,是因为绝望才想一死了之的吗?死亡,是绝望中无奈的希望。一样都是个傻孩子。
  “当然不值,”他肯定地说,“岫儿家境贫寒,自幼便被卖为奴,可是小时候那种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一直记得。在穷苦人家,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的。”
  “我知道的,”我对他笑了笑,道,“以后不会了。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你不要担心,也不用总是拐着弯劝我了。既然王爷都不在意,我也不用去在意这件事情了。”
  继续
  如果不是上一个我死在他的手上,我几乎要误以为白清远是个平易近人的王爷了。
  每次看到他,都只是礼节性地见过,然后他挥挥手让我退下,便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收到机密的要件,看过,便放在蜡烛上烧掉,沉思,很晚才睡,我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个隐身人。
  近来的他应该是比较忙,时不时地也不回王府,据说是白国国主,他的父王又病重了些。储君未定,所以看上去颇有些扑朔迷离。白清远算是呼声较高的,在朝中说话也很有分量,只可惜军权分在十三王爷和另一位老将军的手上,他不得不防着突如其来的情况。
  柳临江很乐意过来找我大谈局势,我很怀疑像他这样聒噪的孔雀为什么还能在府中待得安生。有时他会语义不明地笑笑,悄声问我说王爷真的继位的话我们这些人是不是都可以做贵妃,以后要相互照应之类。总觉得这话中有几分嘲讽的味道,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很莫名其妙的人,可是也是因为他我才能得到这些信息,现在虽然没什么用,以后也可能会有用到的地方吧。
  以为日子就这么混下去了,在屋里有些发闷,所以迎着寒风还是走了出去。披上厚厚的棉衣,只向后花园的那片梅林走去。不可以随便出府,在里面到处晃晃还是不受限制的。当然,还是得小心翼翼不要碰到太多人才好。
  今年的冬天似乎尤其漫长,不过也快要开春了。
  这里的春节一样是喧闹的,去年的时候是和独孤秋在一起。他难得带我上街,有民间的庆贺活动,也有杂耍小吃之类的摊子。那时候心境却简单了许多,回家后告诉他饺子的方法吩咐下去做,兴致很高地弹起了贺新年的曲子,以为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的。
  “在这里发呆,不冷么?”
  一个声音传过来,回首,不很意外地看到苏倚楼。
  “是你啊……”我笑着,原来不自觉地,竟走到了上次见他的地方。
  他似乎有些诧异于我突然绽放的笑容,愣了片刻才道,“在想谁呢?”
  “独孤秋,”我低声叹道,“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你说过你没有喜欢他。”要是我没有眼花的话,他好像皱了一下眉。
  “这本来就是两回事,”看了看他,说道,“你喜欢的人,和你喜欢的生活。”
  他不以为然道,“既然都是喜欢的,便都要争取才是。如果自己先妥协,那就已然不可能两全了。”
  “如果争取了也不能两全呢?”我不禁追问。
  “那就全不要了。”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只不过我从不相信,会有什么争取不到的东西。”
  可以想象,这样执拗的人,理所当然会有这样的答案。
  可如果真的不行,他要怎么办才好呢?
  收回了思绪,道,“这些天,并没有什么进展。”
  其实我也不算是完全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