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博搏      更新:2022-09-26 14:28      字数:4694
  次,一下次,再下一次呢?”谭锡白说,“你若不介意,就一直演下去不好?”月银听了,只觉得血往脸上涌,说道,“听不懂。”谭锡白轻笑笑,月银只觉得又是一阵阵带着烟草味的气息蹭在脸颊。
  谭锡白说,“那你就演三次。”月银说,“三次?”谭锡白道,“我在医院救过你一次,在钱其琛那儿救过你一次,光明帮的时候没有成功,那就不算了,刚刚又救了你一次,三次救命之恩,你演我三次的未婚妻,不过份吧?”月银说,“那三次之后呢?”谭锡白道,“三次之后如何,咱们恩怨已清,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说完便放开了月银。月银刚想回身,谭锡白却按住了她的肩膀,说,“明天再见也不迟。”月银心中一动,说,“要是我不来你怎么办?”谭锡白笑说,“你若不来,我就是后天报纸的头版笑料,你一样见得着。”说罢放开了她,月银听得脚步声,却也不回头,直至这整条巷子已经空了,她依旧觉得周遭环绕的一股男子的气息。
  是夜回家,母亲和美云都在,看样子在她回来之前,已商议过好一阵子了。月银瞧着美云手边放着一套衣服,几件首饰,便明白了。美云见了她,高兴起来,拿了那衣服说,“月银,你快去试一试。”月银接过来,问道,“定了日子了?”芝芳说,“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好。”月银听了,手里一抖。美云笑道,“怎么了,不好意思了?”月银有话却不好当着美云之面说,拿了衣裳进里屋,也不见试。过了一会儿芝芳进来,见她呆坐在椅子上,问道,“怎么了?”月银摇摇头,朝外头努努嘴儿。芝芳少见女儿这样,说道,“你把衣裳换了,给云姨瞧一眼,我就打发走了。”月银无法,只是草草换了,出去和美云说一回,芝芳方催她走了。
  回身进来,只剩下母女两人。芝芳道,“好久没有咱们娘儿俩个一起这样说话了。你大了,妈老了。”月银摇摇头说,“妈妈不老。”芝芳道,“是老了,你的心思我也猜不透彻了;有了事故妈妈也解决不来了。”月银说,“眼下有一件事,算我求妈妈的。”芝芳听了这个“求”字,有些意外,说道,“怎么,和美云有关系?”月银道,“妈妈,我不能订婚,起码现在不行。”芝芳一时间愣住了,过了半晌儿,才说,“我知道你不大喜欢美云,但她心地不坏,对你也是真疼爱的……”月银摇摇头道,“不是这个。”芝芳说,“那么是埔元做了什么对你不起的事儿来了?”月银低声道,“也不是埔元对不起我。妈妈若信我,就许了我。”芝芳说,“为什么你总要说清楚罢?咱们虽没有大张旗鼓的办,可不意味着就不正式。亲戚朋友咱们都通知了,你再瞧瞧云姨送的这些东西来?”月银心下一横,说,“妈,我和埔元只是好朋友。我不喜欢他。”芝芳越是惊讶,说,“你们谈了好几年朋友,怎么就不喜欢呢?”月银说,“几时谈过朋友,不过一起上学放学,就是谈朋友了?”芝芳说,“你这样想,埔元也这样想?”月银默然。
  芝芳摇摇头,说,“月银,妈见的,只埔元是真心对你好。那个时候桃园帮的几个小流来找麻烦,埔元说也不说就掺和进来,你们说没有危险,妈倒也不糊涂。后来你被绑架,进监狱,你晓得埔元在外头是怎样里里外外的忙,跟着着急吗?”月银听得这一句句话,也恰是她觉得无法开口的原因,情虽浅,恩却大,回绝了,自己既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心里总也不安。芝芳又道,“单为了这个,不足取。世上未见得能再遇到这样一个对你好的人了。你年轻,妈却见得多了,你兴许觉得跟阿金感情好些,但阿金一向做这些事,你有了难处他也不在,是并没把你放在心上的。”月银道,“和阿金没干系。我终究不喜欢埔元,眼下即便订了婚,将来结了婚,那也是为了这恩情,也不见得能快活过一辈子的。”芝芳说,“喜欢也不见得能够白头偕老。像我和你爸爸呢?”月银愣愣瞧着母亲,这些日子以来,母亲还是头一次提到吴济民。芝芳接着说,“吴济民和我当初也不能说不是真情,可真情又怎么样?结果后来他回了上海,还不是不多久就和瑶芝她妈妈结婚了。”月银道,“如此说,妈妈是不许了?”芝芳道,“你大了,也不是我许不许的事儿。不过妈妈是过来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瞧得比你真切儿。再者了,你也没谈过朋友,知道怎么算是喜欢,怎么就认定不喜欢埔元呢?”月银问道,“那妈妈说,怎么算是喜欢?”芝芳想了想道,“依我看,你们年轻人说的什么生死相随的都是空话,只论一句,你在这人跟前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最是舒服自在,就算是喜欢他了。你说呢?”谁知月银听了这话,却是怔了,照着妈妈说的,不知为什么,脑子里闪出来的,却是那三番四次受她为难,至今也不曾谋面的谭锡白。
  ☆、初会
  第二日一早,芝芳去喊月银起床时,但见叠的齐整的床铺上,留了一封信笺。芝芳心知昨夜并未劝服女儿,但也没料到这么大个人了,居然就这样离家出走,不告而别。芝芳既不识字,也情知事情不能再隐瞒,赶来来了林家,拿信给埔元瞧了。
  美云听说月银离家,大惊之下,也急催着儿子快些念了,信上写的什么。
  埔元摩挲着纸上的字迹,心下最是百感交集,说道,“月银说离家是今天有要紧的事做,很对不起大家。”美云说,“什么要紧事?”埔元摇头道,“没有提。”芝芳听了,只道女儿是寻个借口,也不便提起昨夜的对话。美云听说月银连个解释也没有就不肯订婚,心里头不禁使勃然大怒,当着芝芳的面,难听话就要说出来。
  埔元眼见母亲着恼,忙拦着说,“月银是有分寸的,一定有什么原因不便说的。咱们也先别急别气。我看还是先去通知吴伯伯一声,有什么亲戚朋友来人,也得告诉了,免得到时候空跑。”芝芳见埔元至此时仍旧周全稳妥,心下不禁替他不值得,心中也恼起女儿的不分好歹来。
  却说蒋月银知道妈妈早起,趁着黎明前离家,无处可去,便早早到了谭家。那仆人开门,听闻是蒋小姐,头一次见,忙着端茶倒水,都是热情,连几个厨房的女佣人也来凑趣儿,请她检视今天宴会菜色。
  月银问起谭锡白在哪儿,仆人说是接陈老爷子去了,请月银稍等。月银喝过一回茶,枯坐无趣,兼之许多用人来回忙碌走动,也不自在,看宅子的后门开着,隐隐透出光亮,心想谭锡白既然不在,干脆躲个清净,由那小门出去,进了谭锡白家的后花园子。
  这时候是早春天气,多数植物已经萌芽,虽然叶子尚未长大,但满眼都是新绿嫩黄,显得一派生机勃勃。再往前走,出现了一个小池塘,水上虽飘着几片残叶,但那水色已经是新绿了。蒋月银在池塘边架的秋千上坐了,慢慢荡起来——说来她是自小便喜欢荡秋千,起起落落,总也玩不够。
  突然,觉得背后一双大掌,猛然推了一把。秋千高高荡起,月银赶紧拉住绳子。秋千回落,那人又是用力一推。
  眼见秋千荡到最高处,几乎已横了过来,后头那人说,“怎么样,怕不怕?”月银心知是锡白和她玩笑,笑道,“再高一点才好。”锡白听了哈哈大笑,这一回却不推了,待得秋千回落,向上一跃,自己也站了上来。秋千再次荡起,月银便在水面上瞧见了他的影子。
  论来两人相交已久,却是初次见面,月银也好奇这个谭锡白究竟是什么人物,每每秋千停在高点,便赶紧向塘面张望,但看谭锡白相貌,别的也罢,只那一双乌黑眼睛,笑闹之间,当真如孩子般天真烂漫。
  她如此望着锡白,锡白亦在看她,笑道,“蒋月银,你长得挺好看呢。”月银奇道,“怎么,你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锡白道,“咱们是头一回见,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容貌,我们怎么就知道你的了?”月银道,“我倒以为你早早就打探清了,不然万一我是个丑丫头,你不是白费了这些个力气?”锡白笑道,“这话怎么说?救你便救了,又不是讨媳妇儿,怎么偏要你生的好看才救你?”月银闻言,脸上一红。
  锡白再不发力,如此再荡得一会儿,秋千缓缓停了,谭锡白跳下来,月银也双足落地,回身过来,四目相对,虽是初回,但也觉得是相识已久了。
  当着面,月银有些不知语,不知怎的,也忸怩起来。这时听一个老人笑道,“锡白,玩得好妙。”说话见,院子中已多了个老人,虽是六七十年纪,满头花发,但精神熠熠,显得气色极好。谭锡白挽了月银一并在长椅前立好,说道,“月银喜欢打秋千,就陪她玩儿一会儿。”又对蒋月银道,“月银,这就是我们兰帮的陈老爷子了。”月银忙问声好。
  那老人走近了,上下打量一番说,“你这小子,眼光倒好。果真是个配得上的姑娘。你叫锡白,她叫月银,单名字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月银原先倒未在意这个,此刻听了,也淡一笑。
  陈寿松说,“今日你们既是正式和众人见面,锡白,你便要担起责任来。不许和先前一样,今日这个,明日那个的纠缠不清。”月银听了,不禁看了谭锡白一眼,谭锡白笑道,“老爷子,您怎么才一见她,就揭我老底,您瞧,月银不高兴了呢。”月银道,“我才没呢。”陈寿松说,“月银是好姑娘,跟了你,你必要对得起人家。若将来有什么不对的,我头一个不饶你。”又拉了月银道,“我听锡白说,你还在念书是不是?”月银点点头。陈寿松道,“你是知书达理,锡白自小可也没怎么读过书,肚子里少些墨水,行事也没那些规矩,往后有什么出格儿的,你多担待。”月银听陈寿松说她“知书达理”,不禁脸又愧色,心道您若知道我今日是离家出走来的此处,不知这话还说不说的出来?看了锡白一眼,正是忍俊不禁。
  锡白道,“老爷子,人来的差不多了,我还要陪着月银换一个衣服。”陈寿松点点头,锡白自拉着月银上楼。才一转弯,已是大笑不止。月银虽是有些不好意思,可也少不得笑了出来。
  半晌儿两人才是止住,月银佯怒道,“刚刚怎么不笑呢?”锡白道,“还不是为了你的面子,知书达理?”月银扑哧又是一乐,说道,“若果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和了你这个浪荡子,我倒替人家可惜呢。”锡白道,“那你替你自己可惜吗?”月银已是不好意思,岔了话道,“刚说换什么衣服来着?我这样子不好看么?”谭锡白说,“怎么,老爷子才夸你几句,当真和我唱起反调来了?”月银道,“哪里是夸我了。分明是夸你。说我好的,倒底不是落在一句‘配得上锡白’上。这些年身边的那些个女人,哪个不是配得上你的?”锡白驻了脚步,忍不住回头看她。月银道,“又怎么?”锡白说,“这话头儿你倒记得牢固,当真吃醋了?”月银脸上一红,转身就要下楼,锡白扯了她道,“怎么单跟我这么大火气儿。和你那位林先生就不使小性儿。”月银一愣,说道,“你认得林埔元?”谭锡白道,“认得怎么样?”月银脱口而出说,“你可不许害他。”谭锡白笑道,“害他干什么?抢媳妇儿?”月银越发堵得说不出话来,心中亦明白刚刚的话说得唐突了些。转口道,“埔元才是知书达理的好人,处处会替人家着想。才不同你。”锡白说,“他既是好人,也得找个秀外慧中的姑娘配着方是。你呀,倒少惦念。”月银白他一眼,不再说话。
  锡白自扯她往楼上去,衣裳好些赖些,想来由着他也便是了。待进房间换衣服,谭锡白在外头等她,却半天不见她出来,问道,“你怎么了?”只听月银支支吾吾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谭锡白笑道,“出来吧,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月银方才开了门,露出一个小脑袋道,“怎么是这样的衣服?”锡白一推,门打开了,只见她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玄色无袖的礼服,露出的两条手臂,肩颈脊背皆是一团雪白。锡白亦是头一次看她这样装扮,不由得呆了一呆。月银见他盯着自己,发好大窘,就要阖门,锡白拦住道,“项链怎么不带上呢?”月银道,“这衣服,怎么穿出去?”锡白笑道,“也是,太好看了些。”又说,“不是还有项链儿呢?”硬是拉着她进了屋,按住坐好。锡白手挨在那裸肩上,月银一抖,兀自又红了脸,也不敢动了。由着锡白将链子耳环替她戴好。
  待打扮妥帖,镜子里似已成了另一个人。脱了稚气,平添一份女子的妩媚出来。身后锡白亦是一身黑色西装,站的英挺。月银望着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