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江暖      更新:2022-08-16 21:05      字数: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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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同船的一位中国商人偷偷地拉住丁问渔,对他的艳遇羡慕不已。他虚心地向他请教成功的秘诀,并追问他是用什么方法获得她的芳心。丁问渔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因为中国商人说这话尽管没什么恶意,可是这毕竟是对玛特的污辱,中国商人把热情活泼的玛特,看成了在上海租界从事皮肉生涯的洋妓。他果然得寸进尺地向丁问渔打听与玛特同床共枕的可行性,并无耻地表示可以付一笔中间介绍费。丁问渔怒不可遏地往中国商人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同船的外国人不知道这两位中国人为什么事发生冲突,都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们。由于丁问渔在船上和玛特的关系密切,同船许多寂寞的男人对他都有一种难言的敌意。
  玛特成了丁问渔在法国期间最真挚友好的异性朋友。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那种令人难以相信的纯洁关系。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之间只要轻轻地戳通一张薄纸,一切就会自然而然的发生。丁问渔扪心自问,在他相识的异性中,玛特是介于雨婵和后来的雨媛中间,唯一能产生爱情的女人。他所以迟迟没有捅破那张薄纸,不是因为不爱,更不是因为不想,恰恰是因为太爱和太想。有时候一张薄纸,不失为人间最美好的东西。一旦捅破了这层薄纸,那些原本美好的东西便不复存在。在玛特和别人结婚之前,丁问渔常常在她的陪同下,沿着巴黎的大街小巷,没有任何目的地散步。散步不仅让丁问渔熟悉了巴黎,也让他爱上了这座充满自由精神的城市,多少年来,丁问渔和玛特关系非常特殊,他们亲密无间,又从不越雷池一步。丁问渔和玛特的丈夫米拉波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而玛特的孩子为丁问渔起的绰号是〃中国兔子〃,因为他给孩子们赠送的第一件礼物,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自从玛特有了孩子后,丁问渔从来不会空手去看望她,他给玛特送上鲜花,送米拉波一瓶酒,每个孩子一样玩具。孩子们对他所赠送的玩具总是爱不释手。
  巴黎是丁问渔在欧洲逗留时的活动中心,他几乎跑遍了欧洲大陆,在所有的名牌大学听过课,发疯地学习语言。为了能尽快地掌握他所要学习的语言,他把学习的范围,从课堂上拓宽到整个社会。他像流浪汉一样到处乱窜,在车站码头上,在旅馆里,在妓院中,他学到了地道的活生生的语言,行之有效的学习方法,让他根本不把大学的洋文凭和学位当回事,他在国外待了整整十七年,这十七年中,欧美有名的大学他都去注册过,但是没有一所大学,能让他安心把书读完,能等到把文凭和学位混到手。像他这样的阔公子,根本不需要洋文凭洋学位来装饰门面。
  在国外期间,丁问渔广泛地结识了许多世界文化名人。这些文化名人,有的在当时还算不了什么人物,他见到过来自美国的海明威和俄国的纳博科夫,还有阿根廷的博尔赫斯,丁问渔在不同的场合,和这三个不同国籍后来却都成了著名作家的人谈过话。有趣的是,这三个文风迥然不同的人都是出生于同一年,他们都只比丁问渔大一岁,和他一样都是巴黎这座自由城市中的外国人。丁问渔还去拜访过诗人庞德,这位二十年代先锋文学运动的代表人物,对中国有着极浓厚的兴趣,他翻译过中国的唐诗和《论语》。庞德那一天兴致很好,喋喋不休对丁问渔大谈另一位杰出的诗人叶芝,因为庞德曾当过叶芝的秘书,他经常在公众场合为叶芝念诗。庞德告诉了问渔,有一次,叶芝要发表一篇文章,庞德劝他不要发表,并且很不客气他说这篇文章是篇垃圾。倔强的叶芝仍然发表了这篇文章,只不过是在文章前用小字注明:庞德说这是垃圾。丁问渔对庞德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而另一位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萨特。当时萨特还在高等师范学校读书,在一次学生的演剧活动中,萨特在舞台上扮演一位很不讨人喜欢的郎松校长,他的演技十分糟糕,但是他念的台词却非常精彩。有人告诉丁问渔,这戏就是萨特自己写的,说萨特这家伙是一个对哲学有着浓厚兴趣的天才学生。
  有一段时间,画家毕加索的画室,就在丁问渔住处的前一条街上,而另一位出色的画家莫迪里阿尼死于肺病时,他的模特兼情妇因为痛苦跳河自杀,丁问渔曾亲眼见到过刚从河里捞起来的尸体。由警察守护的尸体,吸引了许多评头论足的围观者,丁问渔实在看不出那个死去的模特,有什么美丽动人之处,也不明白后来被称为天才画家的莫迪里阿尼的画,究竟妙在什么地方,他感到震惊的只是模特固执的选择。殉情实在是一个妙不可言的选择,丁问渔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是,一个男人竟然能够被人如此厚爱,如果颠倒过来,那位模特有了什么不幸,那个男人又会怎么样呢。
  当牛津、剑桥、柏林、还有莱比锡大学严肃的学习空气让丁问渔感到窒息的时候,他便溜回到巴黎来呼吸自由的新鲜空气。二三十年代的巴黎是艺术家的天堂,丁问渔曾在那里邂逅过好几位来此学艺的中国人。在塞纳河畔的小酒馆里,他曾不止一次地请徐悲鸿夫妇吃过饭,请后来成为党国要人之一的张道藩和后来成为共产党元帅的陈毅喝过咖啡。大多数的中国留学生在欧洲都很穷,出手阔绰的丁问渔常常成为饥肠辘辘的留学生的衣食父母,他们在欢声笑语中,像押逃犯似的硬把他送进小酒馆,用打土豪分田地的气派,用尽他口袋里的最后一个法郎。没衣服穿的留学生甚至会扒下他的外衣,然后把自己的当票毫不犹豫地留给他。在欧洲的中国留学生无一例外地都和当铺打过交道,不会借钱过日子的中国留学生就不是留学生。苦学造就了一批难得的人才,有些当时并不起眼的穷留学生,回国以后却如鱼得水,一个个都在政治舞台上大显身手,仕途辉煌。
  有一天,丁问渔陪几个对艺术有兴趣的人,一起去参观一个刚刚有些名声的法国画家的画室,想看看那个画家是如何作画的。那个画家并不画画,他只是兴致勃勃地看模特走来走去。两位赤条条的金发女郎无拘无束,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来回散步,那位画家无动于衷地看着,突然拍手示意,让模特保留住某个姿势不要动。他神经质地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模特,看了一会,挥挥手让模特继续走。有趣的是,这位画家只允许别人看他怎么观察模特,坚决拒绝别人看他如何动笔。
  〃关键的问题,是你脑子里得先有一幅画。〃在离开画室的路上,丁问渔情不自禁地在想画家不久前说过的话,这话多少年以后,仍然在丁问渔的脑海里回荡。初夏的巴黎气候怡人,美丽的巴黎女郎站在车站上等着街车,大家为去什么地方吃饭,打不定主意。这时候,突然有几个中国留学生匆匆忙忙地迎面走过来,和丁问渔他们这一伙互相打招呼,因为他们中间有人互相认识。在迎面走过来的留学生中,那个目光炯炯有神的英俊小伙子是周恩来,而他身边的那个喜欢四处张望的矮个子青年是邓小平。丁问渔对这两个在后来的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重要人物,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他只是在日记中稍稍带了一笔,记录了他们的名字,此后再也没有提起过。
  5
  一九三四年夏天,丁问渔再一次踏上上海码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离开祖国已经十七年了,加上和父亲在日本待过的五年,他这一生中,在祖国待的日子远远没有国外待得多。
  中国对他来说,又一次变得非常陌生,一群上海人在他的周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丁问渔听不懂上海方言,而且也不打算学习,虽然他在语言方面有着特殊的天才,弄明白这种方言易如反掌。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出口处拥去,他站在甲板上犹豫,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随着人群一起往外走。突然,他看见了已经老得几乎认不出来的父亲,父亲带着他的未婚妻来码头上迎接他,这是他父亲在他回国的日子里,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没有比丁问渔的结婚更荒唐的事,在国外,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结婚。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缺少过女人,女人实在太容易找了,他已经习惯与各种不同国度的女人打交道。丁问渔从不吹嘘自己和多少女人睡过觉,他在这方面有许多不良的怪癖。堕落这样的字眼用在他身上非常适合,他喜新厌旧,对于不同肤色不同民族的女人都有兴趣。在欧洲旅行期间,每到一处,他总是十分老道地去找那些本地的妓女,很快地便熟悉这个地方妓女和嫖客之间的黑话。除了妓女之外,丁问渔还是那种勾引旅途中不安分的女人的高手,他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样的女人可能是猎物,而且一定迅速成功弹无虚发。丁问渔深悟恰到好处的重要性,他不会浪费时间,更不会莽撞地胡乱出击。
  丁问渔充分利用和女人调情的机会,提高自己的外语水平,校正那些发音不准的单词。
  和女人打交道,对于他来说,一箭双雕一举两得。无论他想做得如何隐秘,他的荒唐行为还是在欧洲的留学生中广泛流传,因此消息也就不可能不传到丁问渔父亲的耳朵里。对于儿子的胡闹,这位银行界的大腕人物伤透了脑筋。他尝试着断绝儿子的经济来源,以此迫使他回国,但是很快又害怕自己的儿子果然会饿死在异国他乡。丁问渔从小就没有缺过钱,像他这样的公子哥,真没了钱非出事不可。丁问渔的父亲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说什么也不敢继续冒这个险。等儿子过了三十岁以后,丁问渔的父亲开始为儿子的婚事着急起来,他到处拜托媒人,不停地给国外的儿子寄相片。丁问渔对那些照相馆拍摄得千篇一律的玉照,常常看都不看一眼就扔掉了,因为他不能想象自己这样没用的人,怎么能够成家养儿育女,让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把自己拴死。
  促使丁问渔回国的原因是父亲的一场重病。父亲在病后给他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他凄楚地告诉儿子,说自己没有在病危的时候,让手下的人通知远在大洋彼岸的丁问渔,原因是待这封信到达儿子手上的时候,他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他并不看重临死前一定要见见儿子,见不见面都一样。再说,反正也是来不及了,当时的飞机还不可能飞越太平洋,等丁问渔接到信坐船回来,一切早就结束。丁问渔的父亲告诉儿子,在病重的日子里,他唯一的遗憾,就是过于任性的儿子,不能体会一个垂危的老人想抱孙子的迫切心情。儿子大了,翅膀硬了,他并不想强迫他做那些不想做的事,也不强求他继承自己银行里的事业。作为一个开明的老头,丁问渔的父亲只希望儿子有个体面的婚姻,有个能安慰老人的孙子。他已经老了,这世上许多事情已经无所谓,他渴望的只是想看到家族谱系中自己的这一支能延续下去。
  父亲的信第一次让游子产生了强烈的思家情绪,丁问渔读完信以后,发现自己的眼泪正不知不觉地淌下来。他想起了一年前父亲寄给他的一张照片,强打精神的父亲真的老了,两眼再也不像过去那样炯炯发亮。强烈的思家情绪不可遏制,于是变成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我他妈的是该回去了!〃他很粗鲁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像小孩子一样抱着头痛哭起来。
  第二天,他赶到电报局,给父亲拍了一封加急电报,在电文中,他告诉父亲,自己不仅立刻买船票赶回来,而且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和父亲替他做主看中的儿媳妇完成婚事。在丁问渔抵达上海的一周前,上海的各报纸以及作为首都南京的两家主要报纸,都做了醒目的广告,丁问渔学成归国和即将与钢铁大王郝如镛的千金成婚的启事,连同两张一寸的小照片,十分显眼地出现在这些报纸的头版上。
  丁问渔的婚事十分轰动,不过在婚宴上大出风头的不是丁问渔,而是丁问渔的父亲。婚礼在一个豪华的大饭店里举行,由于丁问渔的生母已经过世,在他出国的日子里,他的父亲又娶了三位如夫人。显而易见,丁问渔的浪荡,有一度曾经让他父亲大失所望,老人家想努力一下,通过自己的辛苦耕耘,为再有一个继承人作最后一搏。在那天声势浩大的婚宴上,三位如夫人各不示弱,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个个都以女主人身份招呼来宾。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可能不议论这三位如夫人,而话题自然而然,就过渡到了丁问渔的父亲身上。有人羡慕他老人家的艳福,有人却感叹说:〃壮阳药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