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2-08-16 19:47      字数:4843
  Q上依旧一片安静,注销,关机,收拾好电脑,我揉着终于开始有点困意的眼睛走进洗手间。
  我靠——一只硕大的小强赫然躺在我洗手池里!
  “苏!湛!”
  “米开朗你知道这会儿几点了吗……”
  “那死蟑螂差点堵了我洗手池!”
  “半夜鬼叫个毛!”
  “你转个身马桶里冲掉是有多难!”
  “明天八点大堂啊别睡过头!”
  “苏湛你必须道歉!”
  “晚安Michel。”
  嘟——嘟——嘟——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第二天我对镜刷牙的时候还在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给苏湛好脸色,可看到Q上老夫子发来的离线留言,我又改主意了。
  老夫子:很遗憾地告诉你Michel,从两岁开始人就再也不能放下一切包袱只做自己了。
  我想他一定想让我大早上一起床就悲从中来大哭一场,这人生多绝望啊,可我偏不,我婀娜多姿地走到苏湛跟前,抬手往他衬衣口袋里塞了个卫生纸团,“送你。”
  “什么?!”他伸手就去掏。
  “小强啊。”我耸肩。
  “我呲……”我几乎能看到那个嗷字挂在他舌尖了,苏大少定力真好,硬是咽了回去,我还不罢休,“不打开看看?有惊喜哦……”
  “心领了。”苏湛边说边走向大堂角落的垃圾桶,我在他背后叫,“喂,是爷们儿不是,我都敢摸你不敢看?”
  苏湛站住了。
  “算啦,里面什么都没有啦,怂人。”
  苏湛转过来,慢慢展开纸团,每揭一层就用他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珠瞪我一次,快到最后一层时他停住了,隔着薄薄的心相印他能看到摸到里面颜色发黑,软中带硬的一小块可疑物体,他再次赏给我含嗔带怨的深深一眼,颇不敢相信地拎出一只纸小强来。
  硬纸壳剪成蟑螂形状,触角腿毛俱在,还用墨水笔涂了个全黑,不能说栩栩如生,勉强算形神兼备。
  “有意思吗?”
  “有嗯——”我模仿非诚勿扰里葛大爷的语调一摇三叹。
  苏湛突然发现了什么,把纸小强贴到鼻尖下面仔细看,“这是……我的名片?……”
  那可不,蟑螂背上Johny Su两个字特意留着没涂黑呢,我抱臂站在他跟前,笑吟吟地和他对视,今天不巡站,九公分高跟鞋让我不必四十五度角仰头,“我没你名片了,师兄再给几张吧。”
  “米开朗你无聊不无聊?!”
  我点头,笑得像深南大道尽头冉冉升起的太阳,“有聊谁还顾得上你啊……”
  我们搭九点一刻的城际列车从S市转战G市。和年轻活力干净漂亮的S市不同,G市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盛妆的地方美不胜收,背转身角落里全是沧桑。我坐在中信大厦77层落地窗边,面前是两千年名城连绵无边的街景,身后是杨步云几可称之为简陋,却用整面墙的位置挂了幅G市地图的办公室。
  地图上散布着红绿磁贴,淡蓝色的珠江从中间蜿蜒穿过。
  “小秦去巡站了,马上就回来,我跟他说了,11月1号编制转到总部归Michel管。” 杨步云意态从容地坐在苏湛侧手边的沙发上,聊家常似的跟我说话。小秦是铁路事业部的资源主管,和Amy在地铁的角色一样,以他的职级,转个编制本不用事业部总经理亲自交代,杨步云这话当然是说给我和苏湛听的。果然他将目光转向刚打印的制度草案,细细看完后爽快表态,“完全符合铁路的运营现状和发展策略,我没什么意见,Johny你定完稿发我一份就行。”
  这话一出,现有的人事与数据,将来的制度与流程,统统要服从总部了,我和苏湛对望一眼,苏湛微微倾身,“那么折扣报批线……”
  “五五折,很合理。”杨步云笑起来,眼角满是细细的皱纹,他其实比Chris还小两岁,面相却比那个酒窝男老成许多,“六五折老郭都同意,我五五折还有什么不满意?”
  果然按队形飞就不累,苏湛前倾的身子靠了回去,“好,杨总痛快。”
  “叫我阿步。”杨步云拍拍苏湛的肩膀,又看向我,“Michel也是。”
  “那怎么敢。”
  再不敢最后不还是阿步阿步叫得不知多溜,离开铁路办公室的时候我不禁感慨,“杨步云可真是八面玲珑。”
  “都是人精,不给点好处谁跟你走?”
  “什么好处?”
  林荫道上人来人往,苏湛勾过我肩膀压低声音,“铁路都是新拓媒体,直接把刊例价调低折扣不就上去了?他才不怕五五折。”
  “那算什么好处?”
  “笨,刊例价低了杨步云全年KPI都低!”【作者注:KPI,任务指标】
  “啊……这……”事业部的KPI可是总部定的,我瞅着苏湛近在毫厘的脸发呆,“你这不是影响全公司收入么?”
  “铁路一年五千万,地铁一亿,机场两亿,你跟杨步云争那点儿蝇头小利干啥?先圈地要紧。”
  我隐约明白过来,同样是棋子,有的开疆有的守成,有的占坑有的赚钱,杨步云谨慎,分析完形势果断站队,一站就站得彻底站得恭顺,不管他心里打什么小九九,至少台面上,这个坑他坐住了,“这也是张总的意思吧?”
  “你说呢?”
  这老狐狸,背后小动作不断,心里边门儿清,偏要我们出来唱大戏,Chris,阿步,早跟他有默契了吧,亏我昨晚上加班到那么晚……
  可真看不出来啊,子弹壳相框里那个搂着漂亮姑娘微笑的年轻男人哪有一点城府,唇红齿白,还有刘海!不说他娘炮都够对得起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很不吸引人的样子……为毛……为毛……
  是不是行业和职场成分太多了?板砖神马的,尽情来吧!!!
  ☆、回北京了
  在外晃荡了一周的米开朗同学终于回到北京。
  我砸锅卖铁贷款买的小窝就在京城798艺术区附近,到鹰锦大厦也不远,每天早晨搭公交上班时间都绰绰有余,不过大概上周跑广东累着了,周一一早大姨妈到访,肚子疼得厉害,我懒得走到小区门口等公交,就叫了辆的士进来直接拉我到鹰锦。
  起得早,到得更早,写字楼还清清静静没什么人,我一边付车资一边手忙脚乱地接电话,“开心?你在哪?”
  “Michel,救命……”
  米开心只比我晚两分钟落地,所以这辈子她没叫过我姐,Michel这英文名还是她帮我取的,我看看时间,伦敦正是夜里十二点半,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我在Horrods抽奖中了一张伦敦北京的往返机票……”
  “靠,瞧你这狗屎运,这不好事吗!”
  “妈说要来伦敦看我……”米开心一点都不开心,“妈好像发现我和龙浩的事了,我叫龙浩要不躲一下,他不肯……Michel我怎么办嘛……”
  我明白了,这妹子十八岁去伦敦,跟谁混不好,偏偏交了个有14K背景的男友,据说在伦敦唐人街还颇说得上话,我和开心视频时见过他,穿着西装人模狗样斯斯文文,脱了衬衣整条手臂全是纹身,老妈绝对受不了,难怪米开心愁得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可我有什么办法,父母在我们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离婚,一人领了一个女儿各奔东西。再亲的母女也禁不起十几年分离,她亲近开心远胜于亲近我,开心都没信心安抚她,难道我还能化腐朽为神奇?
  “开心你别急,听我说,叫龙浩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都洗了,弄个正经工作,打扮保守点,老妈待不了多久,甭管以后怎么样,先混过这几天再说……”
  “怎么洗?要不要动手术?会不会很贵?多久恢复啊?龙浩很宝贝他那些纹身的……”
  我站在电梯门口不停往上翻白眼,敢情这孩子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啊,刚要开口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正是苏湛,我指指电话,电梯恰好上来。
  “就是个小手术,哪里都能做,痛当然会有点痛,从你身上扒拉东西下来能不痛?”电梯里只有一个B1层上来的西服板寸男,依稀听苏湛和他打了声招呼叫他Joey,我也没在意,眼光毫无波动地掠过那人脸庞,心思还陷落在米开心的长吁短叹里。
  “多久恢复我不知道,早做早好,故事编严实了别漏破绽,叫她发现你就死定了。”米开心连连应诺,我叹了口气,“你说你,谈个恋爱谈成这样,至于么,算了,缺钱我借你,做完手术注意休息,回头我给你查点资料发过去,前年我在校医院做过类似的,多少有点经验。”
  “Michel你真是我好兄弟……”米开心感激得罔顾事实语无伦次了都。这小妞在我跟前一向优越感十足甚少有这么落魄的时候,如此颠覆还不是为了该死的爱情?我绷不住一笑,“行啦,中奖是好事儿,老娘想中都没机会,你还跟我这儿显摆?哎没准儿是前年那手术把运气都给做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对面苏湛的脸有点发绿。
  看看楼层快到了我一边往外掏门卡一边总结陈词,“我告诉你啊以后再遇这种事儿可别大嘴巴到处嚷嚷,赶紧的不声不响处理掉,闷声发大财懂不?好了不说了我上班了……”
  我握着电话蹬着九公分鞋跟咚咚咚走进大办公区,电脑包往工位上一扔,按着肚子坐下来,“靠,还真他娘的疼……”
  “开朗你刚跟谁电话?”椅子还没坐热苏湛就冲过来劈头盖脸地问,一般情况下,他不是温和地叫我Michel就是激动地喊我米开朗,以开朗二字开头就表示他现在很严肃,很紧张,我颇有些纳闷地回答,“我妹啊,怎么了?”
  “开心?”
  “啊。”
  “她……没事儿吧?”
  “她能有什么事?中了张机票正乐极生悲呢。”
  “机票?……”苏湛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铜铃似的把我牢牢逼视在椅子里动弹不得,“你刚不说,嗯,手术啥的……”
  “哦,她一朋友可能要动个小……”
  “我问的是你!”苏湛气急败坏的模样还真罕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您十秒前不还问开心有没有事儿么……
  “你前年做的什么手术?”
  “点痣啊。”我捋起袖管给他看,“原来有个蛮大的黑痣据说不安全我给点了。”
  “……”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不认识苏湛了,我从来没在那张脸上同时见到那么丰富的表情,惊讶?恼怒?尴尬?释然?似乎还有那么点无奈……“你着急麻花过来就问这个?偷听别人打电话不文明你懂不懂……”
  “米开朗我真是服了你了……”苏大少气得嘬牙花,“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听成啥了?!”
  “啥?”
  “自己想!”苏湛硬梆梆地撂下一句走了,转身时我分明听到他喉咙里咕噜出来的三字国骂。我隐约觉得不对劲,可没等想明白分机就响了,里面传来个似曾相识的醇厚男声,“Michel?我是张永钧。”
  我靠,走了小波士来了大波士,我歪七扭八瘫在椅子上的身子弹弓一样弹起来,“张总啊,您找我有事?”
  “方不方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还挺客气,方不方便?咱能说不方便么?还确实挺不方便的……我扶着肚子站起来,深吸口气,仪态万方地朝那扇红木大门走去。
  敲两下,没人应。
  “张总?”我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我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身边一扇半敞的玻璃门里传出同一个声音,“Michel?”
  我困惑地偏头看向那间显然要低了一个级别的办公室,许多年后我都还坚称,当时的自己一定是被米开心和大姨妈联手摧毁了礼仪和理智,我居然在推开门看清屋里人的时候以他听得到的音量自言自语了一句,“靠,肿么回事……”
  我以为我会见到相框里那个唇红齿白留着刘海的年轻男人,但我再脸盲都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bug了,办公桌后面是位西服,板寸,三十出头,一双棕眸极富神采的男士,有没有城府我不知道,反正绝不娘炮。
  我冲他瞠目,他显然也被我撞到鬼一样的表情和呓语小小地惊到,站起来大有要向我走来的趋势,“Michel你没事吧?……”
  “Jo……Joey?……”早该想到的,苏湛会跟他打招呼,显然是印迹员工啊!
  “嗯。”他点头,仿佛早知道我还有下一句。
  “张……张总……”
  “嗯。”他脸上表情差不多可以算是好整以暇要笑不笑了,我下意识扭头往那扇红木门看去,然后回过来不无惊惶地看他,“对不起,那个……我以为……You know,我脸盲……”脸盲到对着他我紧张得连英文都飙出来了……
  “我理解,上次视频我那边的摄像头不是很好。”他指指办公桌对面的转椅,“坐。”
  我扶着办公桌沿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