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节
作者:沸点123      更新:2022-08-16 19:42      字数:4941
  次,你还能害我两次,来吧!仇虎等死呢!
  焦花氏等死?等死?(徘徊,低声喃喃)为什么等死!为什么要等死?(摇头)
  不!不!不!我们,我们要——(慢慢抬头上望,忽然——)仇虎,仇虎!
  你看,你看。。
  仇虎什么?
  焦花氏(跑到仇虎身旁)你看!(恐怖地叫起来)你看,往上看。
  仇虎什么?
  [外面天更暗了。
  焦花氏相片!相片!(失了颜色)他看着我,他看着我。
  仇虎谁?
  焦花氏(低头,缩成一团)阎王,阎王的眼动起来,——他,——他活了,活
  了!
  仇虎(抱着花氏,眼盯着昏暗里的焦阎王的相片)胡说!胡说!还不是张相片,你
  别瞎见鬼。
  焦花氏真的!真的!(渐渐恢复自己的意识)虎子你没看见?真的,我方才真看
  见他对我笑,叫我。
  仇虎呸!(向上啐了一口)阎王,你要真活了,你走下来,仇虎倒等着你呢。
  (推着花氏)你看,他还动不动?
  焦花氏(偷偷抬起头望望)他。。他不动了。
  仇虎(警告)金子,你以后别这样胡喊。
  焦花氏我向来不的,不过,刚才我实在是看见——
  仇虎金子,不要再说了。
  焦花氏虎子,我。。我有点怕。虎子,你到窗户那里看看去。
  仇虎有什么?(走到窗前望望)外面什么也看不见,雾下大了。
  焦花氏下了雾?
  仇虎嗯,大雾。
  焦花氏(失神地)我怕的很!
  仇虎怕什么?
  焦花氏(沉思地)我怕我婆婆叫大星回来!
  仇虎嗯?
  焦花氏(一直沉思地)我不知道她要跟大星说些什么?
  仇虎哼,大星还有什么说的,他从我手里把你抢过来。
  焦花氏(低头)不,不是他,这怪他爸爸,他原来并不肯要我。
  仇虎哼!
  焦花氏虎子,你先走,你快走吧。省得他回来碰见你。
  仇虎好,我走。可是金子你没有忘记你刚才对我说的话?
  焦花氏(抬头)什么?
  仇虎你说你要离开这儿?
  焦花氏嗯,我要走。这儿到了秋天就下着大雾。只有我那瞎子婆婆跟我在
  一块,她恨我,我恨她。大星是个窝囊废,没有一点本事。他是他
  妈的孝顺儿子,不是我的爷儿们。
  [雾里远远有火车汽笛声,急行火车由远渐近。
  仇虎金子,你要上哪儿?
  焦花氏远,(长长地)远远的——(托着眼)就是你说那有黄金子铺地的地方。
  仇虎(惨笑)黄金?哪里有黄金铺地的地方,我是骗你的。
  焦花氏(摇头)不,你不知道,有的。人家告诉过我说。有!我梦见过。
  仇虎金子,大星回来——
  (雾里的火车渐行渐远,远远有一声悠长的尖锐的车笛。
  焦花氏(假想)你别说话,你听,到那个地方,就坐这个。”吐兔图吐,吐
  兔图吐”,坐着火车,一直开出去,开,开,开到天边外。哼,我
  死也不在这儿呆下去了。
  仇虎金子,你知道,大星回来——
  焦花氏(忽然)你记得我们小的时候么:有一天我梳着油亮亮两个小辫,在
  我家里小窗户下面纺着线等你?
  仇虎(眼睛发着光)嗯,那时,我爸爸还活着,我夭天跟着爸爸在田里看地
  放牛。
  焦花氏我还记得那时我纺线时唱的歌呢:“大麦绿油油,红高粱漫过山头
  了,我从窗口还望下见你,我的心更愁了,更──
  仇虎(忽然硬起来)别说了,你忘了大星要回来啦么?
  焦花氏(从回忆中唤醒)哦,是,是。虎子,你快走吧!
  仇虎金子,你是真想走么?
  焦花氏(又恢复地平时硬朗朗的态度)谁骗你?
  仇虎那我回头还要来。
  焦花氏回头?不,那你千万别!大星就许回了家?
  仇虎哦?
  焦花氏瞎子一定在屋里。
  仇虎她敢怎么样?
  焦花氏敢怎么样?送你到侦缉队,怎么跑出来的再怎么送回去。
  仇虎哼,(沉思地)瞎婆子!瞎婆子!(索性坐下)那我不走了!看她怎么样?
  焦花氏(抓着仇的臂膊)你干什么?
  仇虎(忽然立起)好,我们索性回屋里坐一会,我们俩再叙叙。
  (拉着花氏的手)
  焦花氏不,你走,你别做死!
  仇虎(回头向中门)哼,我跟瞎婆于是一尺的蝎子碰上十寸的蜈蚣,今天我
  们谁也不含糊谁,我得先告诉她,我仇虎就在这儿。哼,明地来了
  不黑地里走。跟她先说个明白,叫她也吃一副开窍顺气丸,先有个
  底。
  焦花氏不,不,虎子,你得听我的话,听我的话,听——听——听我的─。。
  ─
  [中门慢慢开了,花氏惧怕地回过头去。焦母扶着拐杖走进来,脸上罩上一层严霜,
  一声不响地立在门口。她手里抱着一个个红包袱,耳朵仿佛代替了眼睛四下搜察。
  焦花氏(叹一口长气)哦,妈妈。
  (仇虎呆在那里。
  焦母(冷酷地)哼,你在念叨些什么?
  [半晌。仇虎正想大模大样地走近焦氏,焦花氏忙以手示意,求他快进右门。
  (仇虎望望焦氏,望望金子,蹑足向右门走去。
  焦母(忽然)站着!(仇虎又愣在那里)谁?
  焦花氏谁?(不安地笑着)还不是我!(忽然做出抱着孩子的样子,一面走,一面唱着催
  眠歌)嗯——嗯——嗯!听。。听话呀,嗯——嗯——嗯!(恳求地望
  着仇虎,仇虎又想走近焦氏)小宝贝要听话呀,(一面又望焦氏)听话睡觉觉
  啊,嗯——嗯——嗯!(望仇虎)听话的宝贝有人疼啊,嗯——嗯—
  —嗯!(望焦氏)小宝贝睡觉啊,嗯——嗯——嗯!(回头看仇虎慢慢迈入
  右门,紧张的脸显出一丝微笑,对着仇虎的背影)好孩子真听话呀,嗯——嗯—
  —嗯。(望着焦氏)好宝贝睡着了啊,嗯——嗯——嗯。
  焦母(谛听一刻,忽然)金子,你在干什么?
  焦花氏我在哄孩子呢!(低声,孩子渐渐睡熟了)嗯——嗯。
  焦母哄孩子?
  焦花氏妈,声音小点。孩子刚睡着!(更低柔)嗯——嗯——嗯。
  焦母(明白她的谎,指窗前的摇篮)哼,孩子在这边,我知道,我的祖奶奶!(正
  要向摇篮走去)
  焦花氏(掩饰)我刚把孩子抱过来的,您没有看见。
  焦母(没有办法,严厉地)扯你娘的臊,你靠在桌子旁边干什么?
  焦花氏(硬朗朗地)我渴,我先喝口水。
  焦母你渴什么,桌上没有水!
  焦花氏(设想到她知道这样清楚)哦,没——没有——可是——
  焦母(头歪过去)满嘴瞎话的狐狸精!(冷酷地)你过来!
  焦花氏(慢吞吞地)嗯!(偏慢条斯理地把头上的花插正了)
  焦母(走到香案前,把红包袱放在上面)过来!
  焦花氏(恶狠狼地望着焦母,低柔地)就来。
  焦母快过来,(拐杖在地上捣得山响)过来!(坐在香案旁的椅子上)
  焦花氏(冷冷地)您要吓着孩子!(走过去)
  焦母假慈悲。(指摇篮)他不是你的儿子。
  焦花氏嗯,妈,(拖到焦母身旁)妈,我过来了。
  焦母(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摸摸你。
  焦花氏(吃了一惊,但是——)您摸吧!
  焦母你穿的什么?
  焦花氏(眼望前面)大红袄,黑缎裤,(故意说出)过节大星做的。
  焦母(恨恶地)哦,手上是什么?
  焦花氏(斜眼〕包金镯子!白银戒子,过节大星买的。
  焦母(厌恶地)哼!(探到头上,摸着仇虎的花,忽然)哦,这是什么?
  焦花氏(不由得惊一下)哦,这个?——花,妈。
  焦母(逼得紧)花,谁给你的?谁给你的?
  焦花氏(眼神一转)谁给的?(故意反问)哼,天上掉下来的?地里头钻出来的?
  (斜视)我自个儿在门口买的。
  焦母(被她冲撞回去,却莫明其妙来了一股火)买?买这个做什么?
  焦花氏(望着她)昨儿格,我梦着大星回了家,——
  焦母谁告诉你大星要回家?
  焦花氏谁也没告诉我,我不是说做梦做梦么?
  焦母做梦,做什么梦?
  焦花氏大星到家门口,就跌一大跤,我才想戴个红花破破,取个吉利。
  焦母哼,做个梦,也要戴个花!丢了它,等我死了你再戴,大星娶了你
  这个狐狸精,魂都没有还,要你戴上花儿叶儿地来迷他。丢了它!
  焦花氏(缓缓地)嗯!(望着焦母森然的面孔,不觉取下花来)
  焦母(严峻地)扔在哪儿?
  焦花氏(没有办法,把花扔在脚下,狠毒地看了焦母一眼)在您脚底下。(用脚点了点)这
  儿!
  焦母(倏地立起,朝着那红花狠狠地踹了又踹)你戴!你戴!(弯下腰拾起花)拿去戴
  去!(把踢成纷乱了的花向花氏掷去,不想正打在花氏的脸上)死不要脸的贱货,
  叫你戴!叫你戴!戴到阴曹地府嫁阎王去。
  焦花氏(气得脸发了青,躲在一旁,咬着牙。喃喃地)我当了阎王奶奶,第一个就叫
  大头鬼来拘你个老不死的。
  焦母(听不清楚)你又叨叨些什么?
  焦花氏我念叨着婆婆好,阎王爷一辈子也不请您吃上席去。
  焦母(猜得明白)嗯,我死不了,妖精,你等着,天有多长的命,我就有多
  长的命。你咒不死我,我送你们进棺材。
  [远远又有火车在原野里的铁道上轰轰地弛过,不断地响着嘹亮的汽笛。
  焦花氏妈,您听!您听!(盯住焦氏)
  [远远火车的汽笛声。
  焦母听什么?金子,你的心又飞了,想坐火车飞到天边死去。
  焦花氏谁说啦?(急于想支使地出去)您不想出去坐坐,看看火车,火车在雾里
  飞,好看得着呢?
  焦母(用杖捣着地)我怎么看?我问你,我怎么看?
  焦花氏(想起,支吾着)您——您不是说您没有眼比有眼还看得准。
  焦母(暗示地)嗯,我看得准,我看准了你是我们焦家的祸害。你的心一
  天变上十八个样,我告诉你,火车是一条龙,冒着毒火,早晚有一
  天他会吃了你,带你上西天朝佛爷去。
  焦花氏嗯,(厌恶地)您不喝口水,我跟您倒碗茶?
  焦母不用,我自己来。你少跟我装模装样,我不用你这么对我假门假事
  的。
  焦花氏那么,我回到我屋里去了。
  焦母滚吧。(花氏忙忙走了一半)你站着,金子,我问你一句话。
  焦花氏嗯,妈。
  焦母(慢慢地)你这两天晚上打的什么吃怔?
  焦花氏谁,谁打吃怔啦?
  焦母半夜里,你一个人在房里叽里呱啦地干什么?
  焦花氏我,我没有。
  焦母(疑惑地)没有?屋里面乱哄哄的,我走到门口又没有了,那是干什
  么?
  焦花氏哦,(似乎恍然)您说那个呀!(笑)那是耗子,半夜我起来捉耗子呢。
  焦母(低沉地)再以后要有耗子,你告诉我,你看见这个么?(指香案前的铁
  拐杖)我就用这条铁拐杖打死他。
  焦花氏嗯,妈。(要向右屋走)
  焦母别走。你坐下。
  焦花氏嗯。(立在那里)
  焦母(冷酷地)坐下。
  焦花氏我坐下了。(还立在那里)
  焦母(严峻地)你没有,我知道。(用拐杖捣着地厉声)坐下。
  焦花氏(恶恶生生地望着焦氏,不得已地坐下去)嗯,妈妈。
  焦母(露出一丝狞笑,暗示地)我告诉你一件事。
  焦花氏嗯,妈。
  焦母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
  焦花氏哦,您也做了个噩梦?
  焦母(摸起锡箔,慢慢叠成元宝,一句一句地)我梦见你公公又活了。
  焦花氏公公———活了?
  焦母(不慌不忙地)嗯,仿佛是他从远道回来,可是穿一件白孝衣,从上到
  下,满身都是血,——
  焦花氏(不安地)血?
  焦母嗯,血!他看见小黑子,一句话也不说,抱起来就不放手,眼泪不
  住地往下流。
  焦花氏哦。
  焦母我向前去劝,刚一叫他,忽然他变了个老虎,野老虎——
  焦花氏(吃了一惊)老虎?
  焦母嗯,野老虎,那仿佛见了仇人似地就把小黑子叼走了。
  焦花氏哦,这个梦凶——凶的很。
  焦母谁说不是,“猛虎临门,家有凶神”。我看这两夭家里要出事,金
  子,你说?
  焦花氏坐家里好好的,哪会出什么事?
  焦母(立起来,在香案上拿起一炷高香,对金子,仿佛不在意地)金子,你知道仇虎在
  哪儿?
  焦花氏仇虎?
  焦母你别装不知道,我的干儿虎子回来了,你会不知道?过来,金子,
  (举起香)点上。
  焦花氏(不安地,就桌上的长命灯颤巍巍地点起香,婆媳二人对着面)我倒是听说虎子回
  来了,可是谁晓得他躲在哪个窝里死去了!(香火熊熊燃照在焦氏死尸一
  样的脸上)
  焦母金子!(一把抓住金子的腕)
  焦花氏(吓住〕妈,干什么?
  焦母(凶神一般)你的手发抖。
  焦花氏(声音有些颤)香火烫的,妈。
  焦母他没有到我们家里来?
  焦花氏谁?妈?
  焦母仇虎!
  焦花氏他怎敢来?(转动香火,火焰更旺)
  焦母没有来望望你。说近些,差一点你们也是一对好夫妻。(指香炉)把
  香插上。
  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