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2-08-03 17:04      字数:4731
  “哼哼,我们是挡不了你”。禁卫军头领冷冷笑道:“但你师兄的安危应该能挡得了你吧!”说着他右手一挥,两名禁卫军架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满身血污、遍体鳞伤,正是我最尊崇最敬爱的师兄!看他气息奄奄的样子,显然是受了不少折磨。
  我又悲又怒,大吼一声“师兄!”,长剑急舞,便欲冲将过去。
  眼见我势如拼命,那禁卫军头领忙将一把刀架在师兄脖子上,对我喝道:“韩涯,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让你师兄血溅当场!
  我心头大惊,立时停了手,愤愤的瞪着那头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身受重伤的师兄忽然开口说道:“韩涯,刑部高手如云,你想救我难如登天,你还是走吧”。
  “不行!师兄”。我大喊道:“我说什么也要救你出去!”
  师兄欣慰的看着我,黯然道:“韩涯,师兄多谢你的仗义了,但我筋脉全断,已是废人,救不救也无甚用处了!”
  天啦!他们竟那么残忍!我浑身如坠冰窖,心痛的望着师兄,满腔怒火简直要把身体点燃!
  师兄幽幽的叹了口气,又道:“韩涯,我已是必死之人,你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我希望你去救救我的弟弟小番,因我之故,他被判发配边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争取救救他”。
  “可是师兄你呢?”我焦急的问道,为自己的无能而懊恼。
  “韩涯,你就别管我了,想法救救小番吧”。师兄企求的望着我,“救小番也就是救了我。。。
  我痛苦的闭上了眼,连师兄自己都放弃了,难道真的救不了吗?我的心发出了无奈的悲鸣。望着师兄那坚定不移的表情,我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了。
  “师兄,那你自己要多保重!”我颤抖的话语中有些哽咽,因为我知道,这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师兄淡淡的笑了,在那平和从容的微笑中,我飞身而起,跃过那三千铁甲,跃过那重重楼阁,直到完完全全融入进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
  我走后,师兄当晚就咬舌自尽了。大哭一场后,我开始了拯救小番的行动。既然劫狱无望,我只好另辟蹊径。官府多黑暗,钱财是打通一切的万能钥匙。变卖所有家产后,我终于在刑部大牢里看到了小番。
  虽然与师兄同门数年,但我一直没见过他这个唯一的弟弟。少年清秀文弱,与师兄长得极为相似,让人一看之下便心生我见犹怜之感。当听说我是他兄长的同门师弟时,他立即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抱着我痛哭起来。我温柔的安慰着他,却在下一瞬,看到了他裤档处的大片血迹。深牢大狱中的肮脏龌龊我也是略有耳闻,看来若不及早把他救出,只怕后患无穷。
  小番是罪臣之弟,本应问斩,但因为未满十五岁,刑部便依律改判为发配边疆。若想救他出来,必须打通无数关节,这当中又需花费无数钱财。四海为家,两袖清风的我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财,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我生平头一回为了钱烂额!
  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弄到大笔钱财呢?只有武功一技的我只好咬牙当了杀手!江湖上人人传颂的仁义“天涯剑客”一夕之间幻化成了地狱的使者!
  我的主使人是个很神秘的人,我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安排任务和发放酬银都是由他的手下运作,他根本不和我们做直接接触。为了尽快的筹齐银两,我频繁的接收任务。短短一个月我就杀了十多个人,简直变成了杀人狂魔!
  看着那些与我无怨无仇的陌生面孔一个个倒在我的剑下,一向匡扶正义的我,难受得几乎要发疯!我背叛了我的师门,背叛了我的信仰,我背叛了我的一切!无可奈何的我在罪恶的泥潭中矛盾着、挣扎着,却越陷越深,直到整个身心都彻底的堕落!
  通过溅满鲜血得来的不义之才总算发挥了它的有义之光。为小番争得特赦令的各路关节被一一打通,最后只差当朝丞相的首肯了。既是当朝一品大员,那贿赂的钱财自是非同小可。急需觅得巨额资金的我向主使人讨了份最难的任务…
  药王是个很富传奇性的人物,他武功一般,但江湖中人却谁都惧他三分。这令我大为惊奇。但当抵达药王谷,与药王真正交锋时,我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药毒一家亲,药王既擅使药,用毒也必是不同凡响。他的头发、肢体、衣衫、兵器无一不带毒,稍稍沾上便会中剧毒。处处防备的我大受约制,很快就落了下风。
  照此下去,莫说取他性命,便是想全身而退也很困难了。我不禁有些气馁,但一想到师兄,一想到可怜的小番,我顿时振作起来,说什么也要取得最后的胜利。情急之下的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师傅自创的那招“如影随形”。此招堪称我派的不秘之传,创意奇特,主要是长剑出手去攻击敌人,自我踏入江湖以来,从未在人前使过。此番对付药王这种浑身带毒不敢沾身的敌人正好适用!
  当下我便后退几步,将苍魂往空中一抛,两掌运力,把那锋利的长剑直向药王推了过去。苍魂夹着一股强烈无比的劲风呼啸着向药王飞来,药王哪敢硬接,只得迅捷的跳到一边远远的避开。我随即跟上,又在苍魂上再度加力,使之调转方向,仍直向药王飞了过去。药王大惊,慌忙再度躲开,但这次却是狼狈至极,肩头已被苍魂划出一条口子。眼见敌人受伤,我大为振奋,双手不断催力,控制苍魂继续向药王袭去。此招既叫“如影随形”,当然就不易甩脱。待我第五次推出长剑时,药王终究没能躲过,被狠狠的穿胸而过,死在了我的剑下!
  收剑回鞘,我心中激动无比,小番总算有救了,师兄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转过身来,我忽然发现紫藤架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瘦小的东西。略略一惊,我凝神看去,却原来是个极瘦极小的少年,面色惨白,形容枯槁,活像一个阴曹地府里冒出来的饿死鬼!
  看他惊魂未定战战兢兢的样子,我知道适才杀药王的一幕他肯定都看到了。不管他和药王是什么关系,我都必须得杀人灭口!“嗖”的抽出长剑,我正要挥出时,却正好撞上了他满怀惊恐的眼神,那样无助,那样柔弱,和小番是何其相似啊!心在刹那间变软,这个少年看起来好像和小番一样可怜,我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了。由他去吧,我长叹一声,快速的离开了药王谷。
  刑部大牢里,我将丞相亲批的特赦令郑重的放在了狱头的面前。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迫切的想将小番抱在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但狱头闪烁犹豫的表情让我起了疑心,“怎么?丞相亲批的特赦令都不好使吗?”
  “啊,不是不是,当然不是。。。。狱头慌慌张张的否认了。
  “那倒底怎么了,快带我去见他!”我心中隐约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怒吼起来。
  狱头被我吓得几乎破了胆,连滚带爬的领我走到了关押小番的牢房。
  一踏进那充满血腥味的牢房,我整个人就呆住了,心跳也随即停止了跳动。污秽杂乱的干草里,小番浑身赤裸的躺在那里,两腿之间血红一片。
  “小番!”我大叫一声,慌忙扑了过去。
  听到我的声音,小番轻轻的睁开了眼睛,但却已说不出话来。
  望着他那血流不止的下身,我绝望的意识到,他虽然还没有死,但已经离死不远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凉感觉袭满了我的全身,我只觉得越来越冷,冷得我不能说话、不能呼吸、不能行动。甚至连血液都冷得不再流淌。
  “小番,小番,你振作一点啊,我来接你了。”看着小番渐渐无神的双眼,我焦急的不停呼唤着,希望能尽力的挽留他的神智。但这一切显然是徙劳的,任凭我怎么呼喊怎么狂叫,他的双眼还是不可抗拒的紧紧闭上了。
  我颓然跪倒在乱草之中,在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也跟着死掉了。
  天地一片空白,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东西都是一片空白。
  无边无际的空白包围了我,终于我也变成了一片空白!
  第二章 青林
  认识池悠的那一年,我十五岁。
  十五岁的少年,在很多人眼中或许还是孩子,可我,却已经感受得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将来,必定还会更重。
  我是父亲的独子,十二楼青家的少主人,从我生下来,我就知道自己必将继承十二楼——这个江湖世家的一切势力。
  所以,别的孩子享受过的快乐童年,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历练。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皮口袋一般,被父亲和师父不断塞进各种各样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不断被拖到各种各样他们认为可以锻炼我的环境,不断被派给各种各样他们认为我值得尝试的任务——我一直很奇怪,自己这只皮口袋居然有这么大的韧性和容量,竟没有在铺天盖地的压力下破裂。
  这不,十五岁那年,我独自一人从洛甫山脚的十二楼总舵出发,前往千里迢迢的武当山,去给武当掌门道长贺寿。
  说是贺寿,当然少不得要露两手功夫,免得被那群小道士翻白眼。回来的路上,我一想起那几个原本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小道士后来又惊又羡的样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不是打了水漂。
  路过信阳城的时候,为了犒劳犒劳自己,我忍不住跨进了当地一家看上去很气派的——妓院。父亲和师父都严厉禁止我接触这类玩物丧志的东西,可我不想在十二楼那些属下面前,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这次好不容易了有了一次自由行动的机会,我绝对不会错过。
  可我才进到妓院就傻了眼,那里根本没有我所幻想的美貌姑娘,陪着客人的,居然都是一些年少的男孩子!知道自己误入了世上最龌龊的小倌馆,我的脸腾地就红了,甩下一锭银子当茶钱,立时便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才转身走开两步,我就听到了一个男人怒气冲冲的叫骂声:“小兔崽子,你以为你还是池府的小少爷,这么不识抬举!告诉你,老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再不听话,看我不打死你!”
  “就是,若非你是官府发配到我们这里来的,我们凤鸣楼才不要你这种光会吃饭的小贱人!”小倌馆的老板也在一旁骂道,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我忍不住转回了身,好奇地想看一看这个如今沦落成小倌的官家小少爷是什么模样。却看见二楼上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是一个身材单薄的十一二岁男孩子,虽然挨了一耳光,却仍旧倔强地站立着,不哭喊也不出声。
  “好,你要死,我成全你!”那个客人显然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对付不了一个孩子大失颜面,大声向仆从吩咐道:“马上去药店买一包砒霜来!”
  “哎呀,黄大人,他可是犯官之子,有名录在册的,轻易死不得!”小倌馆老板一时有些惊惶,狠狠地一扯那个男孩,“要不看他这死人样子,我就先打死他了!”
  “没关系,死了我去跟衙门了结。”那黄大人一下子骄傲起来,“怎么说,信阳城上上下下,还是会卖给黄某一个面子。”
  “那是那是。”小倌馆老板谦卑地陪笑道,又扯了一下那个男孩,“快给黄大人认错,你这小兔崽子真是想死啊?”
  可是任他怎么拉扯恐吓,那男孩却依然不出一声。
  “这就是满门抄斩的池家的小儿子吧,听说是不够处斩的年龄,才被官卖到这里来的。”我周围的看客们小声议论着,“这孩子,多半是吓傻了吧。”
  “就是,连哭都不会哭,肯定是吓傻了。”
  “可惜啦,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
  听着这些议论,我的嘴角微微撇起,或许只有我,能够看出那男孩眼中空茫的——超脱。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孩子眼中,无端地让我心口一窒。
  说话之间,那黄大人的仆从已买了一包砒霜回来,交到那黄大人手上。黄大人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杯残酒,将纸包中的粉末倒了进去,冷笑着道:“你不是说池家人有骨气吗?有本事你将这杯酒喝了,我黄某人以后再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男孩儿清澈的目光慢慢扫过了黄大人、小倌馆老板,又望了一眼楼下看热闹的众人。当他的眼神触及我时,我心头一热,手指已慢慢地紧握成拳。可是我牢记着出门时父亲和师父的教导,孤身在外,千万不要惹到官府中人,否则如蛆附骨,万难脱身。
  男孩的眼中已隐隐有了一丝绝望,他收回目光,接过黄大人手中的酒杯,一仰头就灌入了口中!
  “啊!”看客之中,已有胆小之人叫了出来。那小倌馆老板厌恶地看着男孩子倚着二楼的栏杆缓缓倒下,大声叫道:“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