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更新:2022-07-17 17:19      字数:4994
  然在性交时没有发狂呻吟,但她的气质她的美貌,是一万个张幺妹王胖妹所望尘莫
  及的呀!并且,男人怎么能被女人抛弃呢,让老爸知道,不笑掉他的大牙才怪。即
  使要“拜拜”,也必须是男人一脚把女人踹开,而不是他奶奶的相反。
  冉旭发誓要把江雨夜重新弄到手,不管要等多长时间,不管采取什么手段。
  而江雨夜那边,却不是冉旭想的那么容易。
  一瞬间,她对自己的堕落产生了怀疑,高贵使人厌倦,而下贱也让人受辱,做
  人好难,难得连伤心的激情都烟消云散。
  怎么办?今后的路到底应该如何走?
  迷惘中,她出了校门,随便坐上一路电车,随便下了个站,随便走进一个豪华
  所在,随便要了一杯葡萄酒。她在那里坐了两个钟头,其间有五、六个男人莫名其
  妙地走来向她打招呼,她对他们讨好的笑容一概置若罔闻,只埋头喝自己要的葡萄
  酒。
  她一共喝了五杯,走出大门阶梯时,她用醉眼朦胧的眼睛瞥了瞥楼顶的招牌,
  认出这地方叫“洋子饭店”。
  她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了几小时惬意的解脱。从此开始,她就不定期地成了洋子
  饭店的单身常客。
  她没有任何目的,她是一只迷途的羔羊,除了消磨造物主无意间给她的青春,
  她不知道自己要向哪里去。
  她引起了边冰的注意,她在仇恨一切的心态下,用恶毒的语言向边冰给予回击。
  可是她决定还是要继续去洋子饭店,其他的不说,葡萄酒终归是个好东西,它
  能令人暂时忘却恼人的人生。
  花冲一直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
  那个神秘的夜晚,花冲听到校园里腾起的惊叫声,立刻屏住了呼吸,然后就向
  悦悦离去的方向撒腿飞跑。浓密的夜色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景象,女生宿舍大楼
  下的铁门关得严丝合缝,看情形,悦悦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花冲几乎是心惊肉跳地潜回自己寝室的,只觉得浑身冰凉,心象要从嗓子眼蹦
  出来似的。寝室里很安静,包括一贯早起的邹清泉在内,都还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之
  中。
  这就很好,万一有谁醒来,问他昨晚到哪儿去了,该怎么回答呢?
  花冲爬上床,一把扯过铺盖,笼住了整个头部。木床不断地发出轻轻的呻吟,
  花冲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他运一口气,尽量稳住抖得最为厉害的双腿,可几次都失
  败了。他抖得越来越厉害,似乎要让整架床都跳起舞来。
  “你咋搞的田夫?”对面下铺的蚊帐里忽地伸出邹清泉的脑袋来。
  “我……有点发烧……啊摆子……”
  “到医务室去看看不?”
  “不……”
  邹清泉没再吱声,打开床底下的箱子,将自己的一条备用铺盖搭在了花冲身上。
  果然就不抖了。
  邹清泉起床,兴致勃勃地跑步去了。
  花冲想好好地睡一觉,忘记昨晚的事情,可头脑却异常清醒。待将昨晚的事情
  回忆一遍之后,就觉得下身隐隐作痛。这种疼痛是从来没有过的,是一种说不出来
  的滋味。用手去探,没什么异常。后来,不得不擦亮一根火柴,偷偷地检视。
  奇怪,什么也没有。那么,这只是一种心理作用罗?
  本来也是,又没与悦悦那个,只不过是手在爱抚,不会得病的,何况,悦悦又
  不是坏女人。
  不……谁知道呢?
  “换了其他的男生,我也会这样对他。”
  这就使人起疑!这不是一个纯洁的女孩所能说的话!
  纯洁的女孩该是什么样的口吻呢?
  花冲脑子里一片昏朦,迷迷澄澄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全院风传着物理系的女生在草坪上被强奸,花冲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
  事。
  但他对任何人也没说起。
  好在校方没在学生中追查此事。如果调查起来,每一个寝室的人是什么时间回
  去的,花冲怎么能说得清呢?
  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说不清楚,或者与悦悦幽会时被人发现,或者悦悦气跑后有
  个三长两短,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至少要被退回原籍,退回到偏远贫穷的大巴山深处那个古老的山村里去。
  每每思想至此,花冲的情绪就异常的低落,异常的悲伤。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故乡,想起了在故乡瘦瘠的土地上常年躬腰驼背地劳作的
  亲人们。
  那个被人鄙弃、被人骂作“叛徒”的父亲,一双深陷的小眼窝里,不知埋藏了
  多少对人生的遗憾。在山乡的环境里,他只能隐忍低头,对村里的任何人都做出一
  副宽容退缩的模样,但他深信自己笑傲战场的风骨,在三儿子花冲身上有了遗传。
  从小到大,花冲与他的两个哥哥都不同,他处女般羞涩,羊羔般沉静,但花天狗从
  儿子有时目光的一问中看得出来,他有一种人生的坚定。
  “他的鸡鸡比他两个哥哥都雄势,他们三两,他有半斤。”花天狗曾悄悄对老
  婆说过,“这才是有出息。”
  于是,这个老军人几乎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花冲的身上。花冲背着硕大的
  “蛮胯子”大背篓到山上伏地割牛草的时候,他会远远地欣赏儿子的姿态;当每年
  的大年初一,几个院落的细娃妹崽追逐着“车车灯”队伍笑闹的时候,他会蹲在山
  坡的一棵大树下,鹰隼般的目光审视着独坐房子一角的儿子的一举一动,脸上是痴
  迷陶醉的表情,因为儿子往往是闭了门,从脏兮兮的书包里倒出作业本,认真地画
  他的中国字。如果有小伙伴来约他,他会礼貌地抬头给人一个笑脸,然后又低下脑
  袋看书,不再分心。
  眼见此情此景的花天狗,感到了透彻肺腑的温暖和安慰。
  四个儿子中,如果有谁欺负了花冲,一贯沉默畏缩的老军人就会暴跳如雷。
  那一次,花冲上山割牛草,读书入迷忘了回家吃午饭,直到傍晚时分还没一丝
  动静,全家人着了慌,分头去坡上寻找。是大哥最先喊应了他,大哥气喘吁吁地爬
  上山,一看兄弟空空如也的背篓,立时火冒三丈,揪住花冲的衣颔,把他提到空中,
  顺势一拳打去,花冲的口鼻马上血沫横飞。
  “老子以为你死在山上,”大哥骂着,“老子是来收尸的!你个狗日的,你凭
  哪样还要活着?!”
  这情形真是瞬息万变,刚才花冲读《寒夜》时,还忘情于书中描写的世界里,
  他边读边流泪,竟至于合上书页之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心灵却觉
  到了异常的充实,胸怀也一下随之博大起来,眼中所见到的阳光、树影和映山红,
  也只觉得那只是世界的一个极小的部分,而真止广阔无边的宇宙,正在另一个光辉
  灿烂的远处向他走来。
  然而一转眼,天地翻复,腥浓的血味弥漫了鼻腔。
  大哥扔掉花冲,一把抓起兄弟读的那本《寒夜》,只两、三把,就撕成了碎片,
  扔进坡下的水田。纸页飘在水面,花冲听到了它们的哭泣。
  但回到家里,形势变了。花天狗见到花冲红肿的脸,立刻满脸乌云。问花冲,
  三儿子整死不说话。看大儿子,大儿子对老汉平常偏袒兄弟早就心怀不满,此时一
  副阴沉的挑战模样。
  花天狗明白了一切,走到大儿子面前,没有一句话,突然就是全力投入的一脚。
  这一脚决定了大儿子的终身,当时就然白了脸捂住下身,慢慢仰倒下地,在火
  塘前边蠕动了半天,就是没有爬起来。
  这是在花冲的记忆中父亲最显威风的一脚,这一脚让比花冲大十多岁的大哥在
  床上躺了五天,并从生理上、然后连带着从心理上摧毁了大哥,造成了最终大嫂雪
  儿与大哥婚变的悲剧。
  花冲为此自责了十年,并还将永远自责下去。
  五年后,花冲已在县城读高中,每月的口粮和蔬菜全是大哥长途跋涉送来。大
  哥在山里早晨三点就必须出门,沿着清溪河下行,而暗夜中的杨候山上,常常发出
  老妇哭泣般的狼叫。大哥顾不得害怕这些,三弟成绩优异,考上了城里高中,这是
  方圆几十里他们花家的骄傲。对兄弟的嫉恨早已烟消云散,兄弟是整个家庭的希望
  之星,假如兄弟能步步高升,呵,那今后的日子,不就会象太阳当顶一样一步步红
  火亮堂起来吗?
  大哥中午风尘仆仆地赶到学校,抹一把汗,木讷着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要
  赶紧着往回走,水都顾不上喝一口,若走晚了,半夜之前就回不了家。
  在县城读书的第二年的冬月间,大哥背米到学校,然后从一层一层裹得结结实
  实的手帕里掏出五元钱,这就是花冲一个月的菜金。
  “三弟,”大哥犹豫着,半天说不出什么。最后还是一咬牙,“这个月,你辛
  苦一些,就拿两块半,好不好?”
  “好。”
  花冲不问,只是答应。即使五元钱,也不够他在学校食堂顿顿买一份素菜吃,
  许多时候,他就用盐巴拌饭。他估计大哥是要挤出两元五角钱为漂亮的大嫂雪儿买
  点东西。
  但大哥又说话了:“冬腊月了,天冷,爸爸他老了,经不得吹风,吹多了,脑
  壳痛……我们,给他买顶帽子。我在街边的摊摊上看见了,老白线织的,讲好了,
  只要两块半……”
  “大哥,”花冲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去买。”
  看到大哥在地摊前认真选购的样子,花冲特别感动。五年前的那一幕浮现眼前,
  爸爸携雷挟电的一脚实在吓人。可现在,你看大哥的模样,头上还冒着赶路的蒸气,
  满脸泥色,却为帽子上一根线头的结实与否和卖主喋喋讲究,深怕爸爸戴上会冻感
  冒。
  买完帽子回到学校,大哥并不象以往那样急于返回,而是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有一搭设一搭的说着家里的鸡和猪,直到上课铃响,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花冲的班
  主任不停地向他们站立的方向张望,眼神里责备的意思表露无遗。
  “哥,”花冲不得不说,“我该进教室了。”
  大哥点一点头。刹那间,泪水却骨碌碌地流下他悲伤的脸。
  花冲着了慌,结结巴巴地摇他的手臂:“大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哭嘛……”
  “你大嫂,”大哥哽咽着,叉开大手胡乱抹一把脸,“她跟我、离婚了……。
  “啊?!”花冲如五雷轰顶,那么漂亮的嫂子,那么贤惠的雪儿,怎么会离开
  老实巴交的大哥,“大哥你这是咋搞的?你打嫂子啦?”
  “是大哥对不起她呀……”大哥佝偻着蹲到地上,“大哥被爸爸那一踢,把卵
  子、踢蔫了呀……”
  花冲脑子里一片空白。爸爸为了爱我,却毁了大哥的幸福。
  大哥还在抽泣:“三弟,我本来不该、告诉你这些,雪儿是和二流子孬牛先睡
  上了觉,才和我、我……”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锥心的刺痛使他在地上蜷成可怜的一团。
  花冲没有任何反应,完全变傻了。
  “三弟,”大哥忽地一下站起来,“好好读书,以后,就靠你给家里,给我,
  争气了……”
  他使劲捏了捏花冲的胳膊,一回头,便走进寒风嗖嗖的操场,两分钟后,水泥
  柱子的校门遮断了他远去的身影。
  花冲的眼泪终于汹涌出眼眶,为了不让老师和班上同学看见他的大声抽泣,他
  一转身,冲进了操场对面的厕所……
  一想起这些,花冲怎么能没有罪孽感、怎么能不担惊受怕呢?
  他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故乡满山遍野的映山红,也对不起被大哥
  撕碎之后扔到水田里去的那本给予他心灵无限启示的书。
  一遇到麻烦事,就格外想念要好的同学,但这几天来,似乎也没见到他们的面
  了。以前,他们的定例是每周星期六聚会,无雨在草坪,有雨则改在广播站。上周
  花冲很晚才回去,不知朋友们找过他没有。
  花冲的心更觉疼痛。
  几个朋友之中,宣传部的张尚清总是以主动出击的姿态投入生活,办事干练,
  果决刚强,命运好象也就对他非常青睐,他常常都交到好运。如果聚会时缺了他,
  大家都会有一种失去主心骨的感觉。
  袁辉却太过庄重,她本是口齿伶俐出口成章的才女,但这种天才,只有在舞台
  上和草坪上才能显现,平时都是紧紧地沉默。
  与花冲同班的页子,身材瘦小,与袁辉齐肩,如女孩一样长着卷发,并不是有
  心烫成这样,而是天生如此,樱桃嘴,几根红胡须,倒卷过来伸进嘴角。花冲从他
  的眼里,总是读到沉重的忧郁。前不久,页子在《校园诗报》上发表了一首抒情长
  诗,名曰《谷神》。诗中这样写到:“往前走哟,往前移哟,要抬拢哟,才喘气哟……
  幺儿拐哟,两边摔哟,越走越陡哟,走上去就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