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瞎说呗      更新:2022-07-12 16:18      字数:4735
  穆穑牛俊比缓缶凸茏约和岩路恕?br />
  突然,他向前扑过来抱住我,把嘴压在我的前额上,在我的耳边吹气。当时我以为他在告诉我,他真的很高兴,有了一个孩子。当时我真的感到我终于讨他喜欢了,我心甘情愿地要为他生一大堆孩子。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片刻。文福抚摸我的大腿,扯开我的衣服。
  他怎么还能想这个?我轻轻把他推开,但这只能使他更加急不可耐,他想把我的两腿掰开。
  我说,“现在我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我们不能再要这个了。”
  当然我说这话是无知的。但他根本就不理解,根本就不同情我,他只是大笑着,叫我乡下傻丫头。
  “我只不过是想弄清楚是不是儿子。”他说。然后他就把我推到床上,压在我身上。
  “停下!”我说。然后我说得越来越响,“停下!停下!”文福停了下来,朝我皱起了眉头。我从来没对丈夫这么吼过,也许是因为肚里有了孩子的缘故,也许是它要我保护自己。但他一直用那种可怕的目光盯着我,于是最后我说了句,“对不起。”他一言不发,干完了我求他别干的事。
  第二天,我又向胡兰说了这个隐私。我以为她会像姐妹般听我说的,于是就告诉她我丈夫有“不自然的欲望”,“阳气过足”,甚至在我告诉他我已经怀孕后,他每天晚上还要我,我很担心,很不高兴──这就是我又用我的问题来麻烦她的可怜的借口。
  胡兰望望我,脸上没有表情。也许我说得太坦白了,使她大吃一惊。最后她说道,“霍!这算什么问题?你该高兴才是,你不就是这样才怀上孩子的吗?”她的口气中带点嘲讽,“这种欲望不会伤着孩子,只是对你有点不方便罢了。你干吗不让你丈夫干那事?他还要你,你该高兴!要是他对你失去了兴趣,他就到别的女人那儿去了,到那时你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不高兴哩。”
  现在轮到我大吃一惊了。我本以为她会同情我,没想到反被她数落了一通。而且她还没完没了了。“你干吗把好事当坏事?”她说,“你要是认定一只菜烧得不好,当然就尝不出好味道了。”
  你从来没看出海伦舅妈的这一面吧?现在你知道了,她凶起来也很凶!她只是对我那么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只有在我身上她才能露出她的这一面来。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她之所以对我那么凶,是因为她自己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她又不能说,她想变得凶一点来掩饰这个。那天,她对我说了这些话以后,我当然觉得受了伤害。她使我感到渺小,一无是处。好多年后,我才知道她干吗要说那些话,她心里有个秘密,只是趁机出口恶气罢了。不过这事以后再说吧。
  大约一星期后,就在这个小亭子里,我才明确知道战争已经开始了。
  午饭后,胡兰已经睡下了。一场雷阵雨降临了,我决定一个人到那小亭子里去,给花生写封信。我写到了愉快的事情:我看到的有趣的风景,西湖上的小船,我去过的寺庙。我说也许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也许要再过几个月。我说我希望我们能回到上海过新年,到时候给大家看看我的小宝宝。
  就在这时,我看见胡兰往亭子跑来,她的衣服全被雨水淋湿了,很不雅观地裹住她那肥胖的身子。
  “他们要飞走了!已经在开拔了!”她还没进亭子就喊起来了。
  陈纳德已经到了空军基地,其他从南方和北方来的中国领导人也到了。所有的飞行员集合待命。大家都在说着同一件事:没时间准备了,开拔的时刻已经到了。
  我和胡兰马上回到庙里,顾不上换下湿衣服,就收拾我们丈夫的行装。我小心地把文福的干净衬衫、裤子、袜子和一条高级的新毛毯塞进箱子。我的手在发抖,我的心在狂跳。中国打仗了,文福会死的,也许我再也见不着他了。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爱文福,只有在此时此刻我才感到了这一点。
  一辆卡车按响了喇叭,告诉我们去空军基地的时候到了。我跑到胡兰的房间里告诉她。她还没准备好,一会儿乱翻五斗橱抽屉,一会儿又乱搔头发,看上去完全昏头了,一面哭,一面自言自语:“带哪张美人照好呢?带什么护身符好呢?他老是忘的那本书放哪儿去了呢?”
  到了机场,也没人告诉我们说我们的丈夫要到哪儿去。但透过雨帘我们能看到蓝天白云,我们兴奋起来,骄傲起来。过了一会,有人领我们进了一个潮湿的小房间,从一扇打碎的小玻璃窗望出去,外面的一切都显得又小又危险。雨哗哗地落在狭窄的跑道上,飞行员们全站在机翼下。有人指着螺旋桨的翼板,还有人拎着箱子跑来。家国从一架飞机跑到另一架飞机,手里拿着一张大图纸,也许是地图吧,地面上刮起的风吹得它上下飘动。
  然后我们看到螺旋桨转动起来了,马达的吼声越来越响。我拼命忍住不看别人,不说话,免得喉咙日跳出什么不吉利的字眼,使大家遭受厄运。我觉得大家都一样,神色安静肃穆,前景无法逆料。
  但是随着飞机渐渐远去,胡兰挥起手来。雨水、蒸气和烟雾全搅在一起,飞机看上去就像在一个不安的梦中向前飞行。胡兰的手臂挥动得越来越厉害,眼泪也流出来了。飞机在跑道上全速推进。胡兰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激烈地疯狂地挥着手臂,仿佛她的这些努力和她的所有祝愿所有希望会直上云霄,安全地托起一架架飞机,把它们送向胜利。
  当然,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听到了实际发生的情况。
  第十一章  四分五裂
  还记得那个同我和胡兰一起洗过澡的自以为是的姑娘吗?就是她告诉我们上海发生的事情,空军是如何飞到那儿去拯救中国的。
  她早就进了饭厅,我们坐在一台收音机前。我们已经听到我们的丈夫们全都还活着的消息,此刻正在听胜利的消息。我们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你们收听到的,”她用一种讽刺的口气说,“全是废话。”我们转过头来看看她,发现她的眼睛像魔鬼一样红。
  然后她就跟我们讲了事情的真相。那个老是把吊扇下面的位子留给我丈夫的飞行员已经死了,那个我丈夫冲他大吼,跟他开玩笑的年轻人也死了,这位自以为是的姑娘的丈夫也被杀了。
  “你们以为你们的丈夫还活着就运气吗,”她说,“你们错了。”
  然后她就告诉我们,飞机是在半夜到达日本军舰云集的上海港的。他们想使日本人大吃一惊,但没想到,他们还没到,日本飞机早已在夜色的掩护下起飞了──他们早就知道中国飞机来了。所以倒是我们的飞行员大吃一惊,一下子昏了头,于是赶紧投弹。大匆忙了!从天空到地面距离太近了,结果那天晚上投下的炸弹全落到了民房和商店的屋顶上,落在电车上,炸死了成千上百的老百姓,全是中国人哪,而日本的军舰照样在海面上耀武扬威。
  “你们的丈夫不是什么英雄。所有的人,那些飞行员全死了,我的丈夫也死了──比白白送死还不如。”那姑娘说完就走了。我们一声不响。
  胡兰打破了沉默,生气地说,“她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发生什么事?”然后又说,她还是很开心,因为家国还活着。至少这一点是真的,她说。
  你想象得出吗?她居然当着我们两人的面说她很开心,她怎么能把这么自私的想法流露出来呢?
  但我没有责备胡兰的设教养。我尽量像大姐姐般地劝说她:“如果那姑娘说的是真的,我们是该想想这场悲剧。我们应该严肃点,不要光顾自己开心。”
  胡兰一脸的开心相马上就消失了,她张开嘴巴,把这个想法听进去了。我想,不错,尽管她缺乏教养,还是能做到知错就改。
  但她马上皱起眉头,沉下脸来。“你这种想法──我不懂。”她说。
  于是我又解释了一遍。“我们一定要关心大局,不能光想着自己的丈夫,说不定还会发生一些更糟糕的事呢。”
  “哎呀,倒霉!”她叫起来,用手捂住了嘴巴,“你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来败坏大家的前途呢?”
  “不是不吉利的话,”我坚持说,“我只不过是说,我们得现实点。这是在打仗,我们不光要用感情,也要用理智,头脑始终要清醒。如果我们假装看不见危险,那我们又怎么能避开它?”
  但胡兰不愿再听我说话。她又哭又喊,“我从来没听到过这么恶毒的字眼!这么想有什么用,坏念头只会引出坏结果。”
  她就这么叫着嚷着,像疯了似的。现在我回想起来,我们的友谊正是从那时开始四分五裂的。我们之间的和谐是胡兰打破的。我告诉你,那天我才看清了胡兰的为人,她可不是大家认为的那种脓包。这女人能说出一连串刀刃般锋利的话。
  “你说不幸也会落在我们头上,你说你丈夫也会死,”她吼道,“那你干吗不抓住眼前的一切及时行乐呢?”
  你想象得到吗?她当着大伙的面咒我!她抛出一个只能做出错误答案的问题。她要给人造成这种印象,我是专门说倒霉话的人。
  “我没说过这话。”我马上回答。
  “你总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
  这又是一句谎言。“没这个意思,”我说,“我只说要现实些,这和倒霉想法是两码事。”
  “如果有五种不同的方式来看一件事,”她说着举起手,拉住大拇指,好像它就是一个烂萝卜,“你总是挑这个最坏的。”
  “没这回事。我是说在战乱时期,光我们自己开心是不够的,是没用的,它阻止不了战争。”
  “蒋介石说他能阻止战争。”她喊起来了,“你以为你比蒋介石更高明吗?”
  胡兰和另外的女人都盯着我。没一个女人上前一步来劝我们别吵了。她们没说,“好了,好了,姐妹们,你俩都对,你们只不过是互相误解了对方。”我看得出,胡兰激烈的话语已经毁了她们的思想,使她们不能正确地理解。难怪她们听不出胡兰说的只是一派胡言。
  于是我说了句,“算了!”──忘了这一切吧!我离开她们,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想到这里,我至今还很生气,因为她的脾气一点没改。你看得出,她老是要把事情转到自己的思路上去想。如果是件坏事,她就会把它说成好的,要是好事呢,她又把它想成坏的了。无论我说什么,她总要和我对着干,她使我好像成了一个老犯错误的人。于是我就不得不和自己争论一番,想弄清究竟什么才是对的。
  不管怎么说,那次争吵以后,我气得只能一个人坐在床上,想着胡兰的讽言刺语。我对自己说,她就是这么个人,老是说傻话。她才是大家背后笑话的人。我不想再听她的胡言乱语了,就想找点事来干干。我打开抽屉,翻出新阿婶送给我的一块布,还有我们家的工厂自己制造的一卷棉花。
  这是一块淡绿色的棉布,上面绣有金色的圈圈,很轻,很适合做夏天的服装。我早就想好了一个式样,是我以前在上海看到过的,一个快活的小姑娘穿过的那种式样。
  我心中有了底,就开始裁起来。我想象自己穿了这件绿衣服,就像那个小姑娘似的,她的所有的小姐妹都很羡慕她,大家都悄悄说,她的衣服和她的风度好配呀。可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胡兰,她对这件衣服评头论足,用她的大嗓门说,“丈夫刚死就穿这种衣服,也太花哨了呀。”
  我心里这么想着,手下马上就出了错──袖子裁得太短了──我还在生气呀。瞧她于的好事!使我思想老集中不起来。更糟的是,她扭曲了我的思想,把坏念头塞进我脑袋里了。
  的一个念头,我从来没想到我还会有这种念头,从来没有。
  可现在它跳出来了,我把它抓住了。我想象过不了多久,胡兰会对我说,“真遗憾,你丈夫死了,他从天上掉下来了,真苦命啊。”
  “呵,不,”我对自己说,“观音菩萨保佑,不要让他死。”
  但是我越想把这念头从脑袋里赶出去,它就越顽固地待在那儿。
  “他死了。”胡兰会说。她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还会带着笑意呢。我会像那个自以为是的、刚失去丈夫的姑娘那样,冲她大发雷霆。
  然后我又想,也许我该哭一场,表现得很悲伤,为我那失去父亲的孩子。是的,这样就更好了。
  可转眼间,我又想到另外去了。我得回到崇明岛,再和老阿婶、新阿婶住在一起吗?也许不会,要是我再嫁一个丈夫就不会。然后我又想到,下一次我该自己来挑丈夫了。
  我停下了手中的缝纫活。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这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