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猫王      更新:2022-06-19 10:20      字数:4827
  进来挣扎而思索吧!我知道你想钻进来又不敢钻进来,但是请你把嘴像猪嘴一样扎进大便池,你就钻进来誓死如归地尝尝都是些什么滋味儿吧!我真的不想勒死你,我要想勒死你就用不着这么苦口婆心了……“
  “妈!”作战部长的嗓音都充血了。
  “你马上就会想起别的称谓名词了。用绳子勒住你的脖子并非我的本意,我只不过想给你的创伤涂点儿药膏。这些药膏很可能同时治愈了你的其他病症,比如随地小便,比如炫耀武力,比如目无尊长,比如窥视癖,等等,总之你的毛病很多就是了。勒掉这些毛病是我乐意看到的,也并非是大家不乐意看到的。我早说过我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赤卫军万众一心,都系于这一勒。为了避免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混乱局面,你最好胸怀自知之明,让我悄悄地勒完了事。你的脖子缩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怀疑我的诚意?为了打消你的顾虑,我不惜利用我的脖子……你惭愧否?“后勤部长说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他昏头昏脑地把绞索抬到头顶比试了一番,手指头一松,居然鬼迷心窍地把它套到自己的小细脖子上去了。他高举着一只手,用绳套把脑袋往上拎了一下,身临其境地吐出了沾满黏液的肉滚滚的舌头。他陶醉地说道:“你的顾虑不是多此一举吗?无非是这个样子,岂有他哉?这是一个多么适于思索和……和反省的环境呀!我得出来了。这个地点毕竟是给你准备的,我不能莺占雀巢,准备好你的脖子,为了保护皮肤,你可以在脖子上抹一圈唾沫。如果你的唾沫不够用,我可以无偿地借给你一点儿。脖子一人套儿,连口水也多了,呸!呸!你咽什么呢?你那儿也多了吗?存好!进来再说,流的日子在后边呢……”
  “×!”作战部长惨叫了一声。
  后勤部长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躯体已经飞离地面,就像他手提绳索自己把自己给甩起来了。他有一种鬼魂附体身轻如燕的感觉,而思想在腾空的一刹那仍旧明确无误。
  “除了尸体上的洞穴你就无处……”后勤部长自感身子横了一下,又竖了一下,两脚指向了天花板,心想大事不好!但是,他总算镇静地抢在倒栽葱之前,把长篇大论的最后半句给补齐了,“……你就无处可钻了吗?”
  落地之后,后勤部长明白作战部长在极度的绝望中,不择手段地给他玩儿了大背挎了。事情远未结束,他感到喉咙发紧,从而又明白脖子在绳套里没出来,而作战部长正老牛拉套一般拽着绳子的另一头,吭吭哧哧地似乎要结果了他。他嘱咐自己冷静,他也确实迅速地冷静了。因为他本能地感到自己的肉体在作战部长的压迫之下,而作战部长受伤的灵魂却仍旧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动了动身子,觉得自己像铺在水泥地上的一张皮,两肋之外是作战部长的两条腿,而作战部长的屁股正好坐在自己的肚子上,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动弹不得了。只有嘴是自由的,这是他未被缴获的枪支,他打开了它,开始向作战部长扭曲的脸和更加扭曲的灵魂发射子弹。
  “演习到此为止吧。”后勤部长说,“你是强迫我为你做示范吗?我不能为你表演挣扎,我没有挣扎的基础,因为我并不想吃什么,而你似乎天生是要吃点儿什么的……”
  作战部长的胳膊被多余的绳子缠住,气急败坏地用牙去解,像一只撕咬猎物的怪兽。怎么还能说话呢?白勒了吗?作战部长惊得屁股乱弹,明明处在上风,却隐人了更大的恐慌。
  他汹涌的口水把绳子泡湿了。
  “你是主动为我做示范吗?可是你缺少一件重要的东西,你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学问。”后勤部长继续射击,“换了我,是不会把你往死里勒的,这是投机取巧的办法,食欲正常的人是不屑一用的……”
  “你想逼死我!”作战部长说话的那根纤维焊接成功,突然可以吐点别的字眼儿了。他清晰地叫道,“你像冰块儿一样笑!
  你像一大堆肉蛆那样笑!你是想……活活逼死我!“
  “我把你逼活了!”后勤部长惊呼一声,继续射击,“现在世界在你眼里是不是变了一副样子?回答我,它是不是变得更可爱了?人们是不是变得更善良了?你表面上龇牙咧嘴地想勒死我,就像学生勒死导师一样,实际上你心里面是喜欢我的。
  导师给了学生那么多东西,让学生上哪儿去寻找别的感谢导师的办法呢?惟有一勒而已!导师对自己的导师也是这么干的。
  我刚才认为你没学问,现在我承认你有了学问。你把屁股顿在我肚子上,一定长了不少见识吧?你比五分钟以前聪明多了!
  你动作轻点儿,这么重的谢意让我如何消受得了啊,我的徒子徒孙哎……“
  后勤部长的疯狂扫射以隐晦的方式把作战部长打成了筛子。作战部长不知道事情怎么干下去,又将如何收场。恐惧确实减轻了,但压在屁股底下的人勾起了他的伤感,使他无法相信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一种崇高的谢意。他该怎么感谢这个仰面朝天而又海阔天空的……导师呢?勒和压都不能使他休息,扇他几个嘴巴怎么样?于是,作战部长以均匀的力量给了后勤部长四个小嘴巴,又伤感地补了两个,伤感更浓了,索性又加了两个。后勤部长的快枪竞卡了壳,半天没有动静。       睡眠的赤卫军不知何时醒来了,他们在各自的铺位上静静地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就像在包厢里欣赏引人人胜而又稀奇古怪的戏剧。剧中的刽子手和烈士临刑前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角色,絮絮叨叨的台词让人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想说什么又说了些什么。三一九寂寞无声,观众们惊呆了,要么就是吓呆了。他们看到上边那个人哭哭啼啼地给了下边那个人八个小嘴巴,而下边那个人的腮帮发出了只有木头才能发出的枪托一般的声音。
  “是你逼我这么干的。”作战部长胆怯地说,“我不想这么干。可是你没完没了,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你用铅笔刀削了我的心……”
  “这比你自己削强多了。”
  “可是你削起来没个完,你没个完!”
  “就要完了,再容我削一下吧,你已经接近正常,马上就要完美无缺了。”后勤部长摸摸发肿的脑袋,顶上了最后一颗子弹,“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我没有逼你,厕所没有逼你,臭大粪也没有逼你,我和它们都是善良的。为了报答这种善良,你的心理必须加倍善良,你的行为却必须走向善良的对立面。
  我数不清你给了我几个嘴巴,但是我认为你这么做恰恰是遵循了以上的理论。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明明恨透了大便,却想吃它,结果你给自己制造了精神上的麻烦。如果你在心理上善良地看待它,在行为上并非善良地毫不牵挂地把它冲进下水道,你和屎不就相安无事两全其美了吗?根据这种理论来判断,我认为你跟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包括厕所在内,都能建立正常的感情交流。不难看出,你的自尊心已经达到了应有的水准,我的目的达到了,咱俩用不着再交换位置。但是,为了避免矫枉过正,请你把你的导师扶起来吧,你把我的肠子都压出来了……“
  “你……你还有完没完啊……”
  作战部长呻吟着丢开了绞索,被子弹击中了似的晃来晃去,似乎在寻找倒地而死的方向。后勤部长自己动手摘去了绳套,等待作战部长的下一个反应。他觉得自己揉碎了那个灵魂,又像捏丸子一样把它捏了起来,作战部长过一会儿说不定会成为赤卫军个性最丰富的人。这人一旦想吃什么,绝不会像过去那样优柔寡断了。不过,他的屁股怎么生了根啦,莫非又在胡思乱想,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从而也跟别人和别人的肚子过不去吗?
  后勤部长发现宣传部长和外交部长从上铺往下爬,而睡意朦胧的总司令正悄悄地摸过来。他们是见义勇为还是想趁火打劫呢?后勤部长的脚后跟出了一层冷汗。
  “站住!”后勤部长喝住总司令,“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不许你横加干涉!”
  总司令站住,歪着脑袋。他可能站在梦境边缘的悬崖上,正为跌向现实拼凑壮行的诗句,他摇摇欲坠地念出了一段遗嘱。他恬不知耻地抄袭了那本贵族传奇。
  公爵一个鹞子翻身,把菲利普斯小姐头朝下扔在波斯地毯上了。公爵的大马靴踩住菲利普斯小姐的肚脐儿,说道:“亲爱的心肝儿,我刚刚学会了东方按摩术,我要把你的尊严揉出来,把我的爱情揉进去。宝贝儿,你马上给我深呼吸!”小姐打了个嗝儿,说道:“我不能从命,我都我都我都幸福得上不来气了!”公爵大笑一声,把自己也扔在波斯地毯上了。
  宣传部长推推总司令的肩膀,轻轻地说:“喂,你醒醒。
  你自言自语说什么呢?你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一上一下这是干什么呢?我都糊涂了。“
  “你继续糊涂着吧。”总司令说,“糊涂对某些人来说是必要的。此事与你无关,你给我站远点儿。”
  “这么恃强凌弱合适吗?”宣传部长问。
  “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恃强凌弱?”总司令反问,“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明白。但是我非常紧张。”
  “你很快就会司空见惯的。”
  “都这么随心所欲,想怎么对待~个人就怎么对待一个人,以后像我这样身单力薄的人怎么办?”宣传部长战战兢兢,躲着塔一样坐在后勤部长肚皮上的作战部长,显得确实非常紧张,也非常可笑。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总司令冷漠无情地说,“赤卫军没有责任保护你,它不是你的私人卫队。你得自己想办法。”
  “除了狗急了跳墙,我能有什么办法?”宣传部长怜悯地看着躺在地上哧哧怪笑的后勤部长,哀叹一声,“我讨厌这种自相残杀的局面,这不利于我们个性的发育,太惨了。”
  “惨不忍睹。”外交部长踩着两只湿鞋凑过来,迷迷糊糊地插话,“我认为,这是在我们这里发生的第二次……猥亵。我们得搞一个约束这种行为的决议,否则就太不公平了。”
  “你想要公平?”总司令瞪着他,“你既然醒了,我请你每隔十五分钟出去一次。这就是我给你的公平。”
  “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外交部长反抗,“可是我有权利知道别人不该做什么!”
  “我会让你知道的。”
  总司令略一思索,向前迈步。但后勤部长再次阻止了他:“不许靠近我们!一百步我走了九十九步,就差这一步了!你们有兴趣就在远处看着吧,咱们一块儿听听我肚子上的这个人准备说点儿什么。他现在说不出话来,他在流泪,我敢肯定一切都超出了你们的想象‘。你们不想睡觉就耐心地等一会儿吧。”
  “这人怎么这么乐观呀!”宣传部长说。
  “太窘了,他在装傻!”外交部长说。
  “你们是不是认为这个人很有本事?”总司令的表情复杂而又痛苦,他说,“我明白他擅自行动的目的了。闭上你们的嘴,看我的!”他走向后勤部长和作战部长,扭亮了手电筒。
  “别帮我!”后勤部长说。
  “你也太一厢情愿了。”总司令用手电在后勤部长脸上扫了一下。他蹲下来,拍拍作战部长的肩膀:“你在想什么呢?你不知道下边该做什么了吧?别伤心,我知道你心里很苦。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给你提个建议,你能不能让这个人叫你一声爸爸?你的地形有利,不提这个要求太可惜了。你试试,让他喊你爸爸……”
  “别听他的!”后勤部长预感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头,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糟糕,他差点儿晕过去,哀鸣,“他破坏了咱们的努力!你别听他的!你要提那个要求你就等于是我的儿子了,我开导了半天你连这个还不明白吗?沿着我给你指的路前进,干你自己想干的事!”
  “我想让你叫我一声……爸爸。”作战部长抹抹眼泪,善良地若有所悟地看着后勤部长,说道,“我心里是尊重你的,可是我在行为上应该做你的爸爸,你叫我一声行吗?”
  “很好、很好!”总司令幸灾乐祸地说,“对这种哗众取宠的人不能客气,我算看透他了。让他叫!”
  “令人心碎呀!”后勤部长心领神会地看着作战部长,“我不忍心不答应你,我亲爱的……儿子。真想不到咱们以这样的方式共同实现了我的理论。我的理论没有问题,可能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你说是不是呢,儿子?”
  作战部长把扔到一边的绞索重新捡了起来。宣传部长和外交部长远远地充满惶恐地看着他。副司令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他的鼾声又虚假了,此时索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