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1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2-06-05 14:45      字数:4981
  恩之情不再了。反咬我一口怎么办呢?一个随时可能变卦翻脸的盟友,我恐怕是信不过的。如果世子爷没有别的缘由。就请麻烦看在内人的面上不要插手吧。”
  叶限被他这么一堵,差点说不出话来。他语气有些不快:“陈彦允。你还想怎么样?”
  “世子爷觉得到了这个关头,我还想做什么?”陈彦允笑了笑,“陈某没这么运筹帷幄,我也怕失败,我甚至在给家人安排退路。所以世子爷现在说的什么嫉妒、狭隘,我已经没空考虑了。并不是我不在意,而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说这些没有意思。”
  “如果世子爷是为了长兴侯府复兴,为了给你父亲报仇。我恭候大驾。”陈彦允轻轻道,“当年萧游设计你长兴侯府,你真的认为你只是他和睿王的手笔?世子爷有鸿鹄之志,忍辱负重也是为了以后有手刃仇敌的时候。世子爷好好想吧,陈某就在这等着。”
  叶限想了一会儿,脸色才变得凝重起来。
  父亲中箭的画面,萧游在他弩弓下倒下的画面……这些都历历在目。
  他不是不记得仇恨,他总觉得一切都有时间。而他还年轻,有筹谋的机会。
  还真是眼界太小了。
  他脸上不见原先漫不经心的神态,而是淡淡地说:“陈大人倒是聪明得很,我从来没说过这句话,却也不得不说一句,我心里服了。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想想。”
  陈彦允并没有多停留,实际上他也没有时间了。赵怀今日从陕西回来,两人要谋划事情。
  不过他心里知道,叶限是不会反悔了。
  他跟叶限道别,从茶寮里出来。外头杨柳树上已经长满新叶了,满街的青色。
  ……
  顾锦朝知道这件事却不是从陈三爷那里,因为周浒生被抓后几天,整个北直隶就传遍了,连她们这种内宅妇人都听到了风声。张居廉包庇纵容侄子行凶一事,更是传得绘声绘色。
  传的速度如此之快,背后没有人在暗中做推手,肯定是不可能的。
  顾锦朝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陈三爷开始动作的征兆。她细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做得相当聪明。三爷当时就应该留下张居廉的把柄了,虽然这样的事不会对张居廉造成实质伤害,却能够破坏他的声誉。他是当朝首辅,没有声誉自然是不行的。
  等陈三爷回来。她还特地问了他。
  陈三爷在书房里练字,听了锦朝的话停下笔,点点头:“自然是我。不过李大人也够倒霉的,这些天明里谏他的暗里杀他的多得很,我派去保护他的人寸步不敢离身的……”
  顾锦朝知道李英。原来的户部侍郎,父亲的上司。
  她挽了袖子帮他研墨:“那李大人处境危险吗,要是出意外怎么办?”
  陈三爷道:“他本来就抱着必死的心……能躲过一劫最好,要真是出意外,残害忠良的名声张居廉是逃不过了。”
  顾锦朝心里暗叹,这局其实相当缜密。
  这是个两头难的事。
  如果任由李英继续。张居廉会怕他挖出更多内幕,拖自己下水。但他要是害了李英,又怕朝堂、民间的舆论压力过大,自己落个陷害忠良的下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杀不杀都头痛。
  陈三爷把毛笔搁下。跟她解释说:“所以也只有上谏李英了,不过李英这个人一向清正廉明,家里也处处符合规制,他们揪不到错处。”
  顾锦朝听着点头:“那这岂不是很好?”
  陈彦允摇摇头:“也好也不好。”
  张居廉已经找他说过好几次话了,旁敲侧击地打探这件事。
  看来他也有点着急,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他就要强硬动用手腕了。
  所以还不能继续查下去。
  他说了一句就没有继续说下去,顾锦朝也不问了。她看了看陈彦允练好的字。是一篇静心的佛经。笔锋遒劲,浸透纸背。看来其实他心里是不平静的。
  顾锦朝把纸收入箱中,陈三爷又由丫头服侍着洗了手。准备要吃晚膳了。
  有护卫过来传话,说陈老夫人今天去看陈四爷了,他们不知该不该阻拦,但是老夫人大病初愈,却又不好拦。两人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陈老夫人出来的时候,眼眶红肿。人也不太精神。
  “……四爷还说了,想见您一面。他有话要跟您说。”
  陈三爷只是淡淡嗯了声,继续喝着丝瓜汤:“以后老夫人去看四爷。不用拦着。至于四爷说过什么话,一律不用转述给我听。”
  护卫应声退下了。
  难怪今天傍晚去定省的时候,半竹畔里没有人……
  顾锦朝暗想着,又给陈三爷盛了碗汤:“这几天母亲总是问起你的起居,说您好几日没去看她了。您要是有空不妨也去一次。毕竟要是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也好。”
  “有空再说吧。”他这些天忙着早出晚归,也无暇顾及母亲那边。
  母亲想去看老四就看吧,毕竟陈彦文也是她亲生的孩子。他再怎么残忍,也不能切断人家母子的情分。
  锦朝也心疼他的忙碌,而且又是这个时候,还是别让家里的事烦心他了。
  她就不再说陈老夫人的事了。
  第二天去请安的时候,陈老夫人正在问陈玄新几人的功课。她每几天都会问问,要是有谁没跟上先生讲的功课,她会额外叮嘱几句。秦氏正笑着看献哥儿答话。
  陈玄越站在几个兄弟的最后面,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黑漆的地板。
  顾锦朝投去疑问的一眼,他就朝她无奈地笑笑。
  等陈老夫人问到他的时候,陈玄越答得吞吞吐吐,很不熟练。谁都知道他傻了十多年,这才恢复清醒不久,自然不能一下子什么都懂了。
  陈老夫人对这个孙子始终没什么感觉,就是看他病才好,便要多关照几分。拉着他叮嘱了很久,顾锦朝才知道陈玄越为什么那副表情。他不喜欢听别人多说话。
  太聪明的人好像都是这样,叶限也是。
  ☆、第三百四十七章:削发
  秦氏对这个突然恢复神智的庶子的态度却相当微妙。
  她原来也找过大夫来给陈玄越诊治,却没有人把陈玄越的病只好。
  但是这不明不白的,怎么突然就好了?
  她还特地找给陈玄越授课的先生问过话,先生说是九少爷根底浅,能更上教学已经不容易了,更别说读得出色。她心里才放松了几分,要是陈玄越当真心智超群,她恐怕还要费心了。
  陈玄越答完了话后很自然地坐到了顾锦朝身边,乳娘怀里的长锁笑着喊九哥,伸着身子要扑过来。陈玄越把他接了过来,长锁就亲昵地用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撒手了。
  陈曦站在锦朝身后,也看了陈玄越一眼。
  她现在越发长大懂事了,也就没有原来容易害羞。陈玄越正在逗长锁说话,长锁稚气地跟着他念。他听得很高兴,笑容也十分的潇洒……她看着还是有些发怔。
  要说长相好看,陈曦看到过最好看的应该是自己七哥,不过陈家玄字辈的堂兄都长得不差。但是陈玄越却有种很不一般的气质。十分的从容,他的长相也有种淡淡的贵气。
  顾锦朝并没有注意到,她瞧着秦氏看了陈玄越好几眼,心里想秦氏心里不慌才怪!
  只要陈玄越不装痴傻了,他周身的气质就相当出众,一看就非池中物。
  陈老夫人招了众人一起吃刚出的香椿饼。
  刚发出的香椿嫩叶。吃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陈老夫人这儿有个婆子手艺好,会做各种糕点。香椿饼做得一点也不油腻,顾锦朝都吃了好些。
  等众人吃完了,丫头快手脚把碗碟收下去,陈老夫人才说:“老三媳妇留下陪我说话。别人都先回去吧。”
  怎么单独留她说话?
  顾锦朝有些错愕,还以为陈老夫人会说陈四爷的事。
  等到人都退下去了,陈老夫人才跟顾锦朝说了。她这是身子骨好了,打算把陈二爷养在外面的那对母子接回来。“那孩子都过半岁了,总不能一直是他母亲带着身边。”陈老夫人还是不喜欢孩子生母的出生,低声跟顾锦朝说。“孩子要被教养歪了可不好。你明日安排人去接她们回来……”
  顾锦朝正为陈老夫人按摩小腿,闻言点点头,问道:“那二嫂那边怎么说?”
  陈老夫人摆摆手:“这你不用管,我来说就是了。”
  “二嫂要知道二老爷养了外室,也不知道会怎么的生气。您可得好好安抚她才是。”顾锦朝叹道。
  陈老夫人笑了笑:“她又不傻,这男人哪里能一直守着个女人呢,总是能想开的。”说到这儿又觉得顾锦朝听着不好,继续说,“倒是老三情深,他从小就这样,认定什么就是什么。可惜老四的事……”
  提到陈四爷,陈老夫人心里就不好受。
  她想到自己对陈三爷说过的那些话。
  老三过得不容易啊。外头忙着支撑陈家的繁荣富贵。家里头的人还让他不省心,任是个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她还要怀疑陈三爷所做的事,以为他是心思狠毒。容不下兄弟……
  她跟陈彦文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眼泪一直掉,一句句地告诉他:“你以为我不知道老五的死有你的责任吗?你自己傻,还当别人看不穿。你早就跟老五看不对眼,那日又恰恰只有你们两人不在。你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衣摆下沾着草籽,就知道你去了池子边……老五死的时候。你父亲发了多大的脾气。我为了帮你隐瞒,还把伺候老五的几个人全部发配了……你难道就不明白?”
  陈四爷被囚禁几个月。什么人都接触不了,备受折磨。
  他闻言也忍不住一怔。想了好久之后嘴唇发抖,握住母亲的手哑声说:“我……是我差点害了你……是我的错……”
  他瘦得手背骨头支棱,皮肤苍白,精神也不太好了。喃喃地说着这几句话,又哭又笑的。
  陈老夫人看得痛心,忍不住抱着儿子痛哭。回来后想起三儿子的冷淡疏远,更是心如刀割。
  顾锦朝不知道陈老夫人和陈三爷有什么事。
  她猜这其中应该有个误会,因为陈老夫人显得十分愧疚。
  一个母亲,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觉得愧对儿子呢?
  她握住陈老夫人的手,说:“娘,三爷并非是要疏远您。他这些天也是忙得很,不如等明晚我和他一起来给您请安。您看好不好?”
  “我知道他忙。”陈老夫人点头,“现在朝廷这么动荡,我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就是老四想见见他。老四跟我说过,老三是不会答应见他的,让我帮着说一声……你帮我转达吧!”
  顾锦朝点头应下来了。
  等陈三爷回来后,她跟他说了陈四爷想见他的事。
  陈三爷凝神思考。
  “我本来……是不打算见他的。”提到陈四爷,陈三爷脸上有种疲倦感。
  顾锦朝忙道:“是母亲让我转达的,我想陈四爷应该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不然也不会让母亲转达了。您还是见见他吧,也耽搁不了什么……”
  “好。”陈三爷却很快答应下来。
  顾锦朝有些错愕,陈三爷却看着她笑笑,“你都这么说了,我去见见他也无妨。”
  顾锦朝想笑,拿了斗篷来给他:“就算是开春了,夜风也冷得很。你早去早回。”
  陈三爷嗯了声,很快就出门了。
  顾锦朝陪着长锁在罗汉床上认东西,他胖胖地小手抓了块栗子糕,吃得满床都是。等到自己吃不下了就递给顾锦朝。往她嘴边递:“……娘亲吃。”
  顾锦朝笑着揉揉他的小脸,长锁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娘亲。
  顾锦朝让乳娘抱了长锁下去洗手洗脸,又亲自哄了他睡觉。
  她刚让采芙点了几盏烛台,她靠着做夏袜,刚绣了几针。陈三爷就已经回来了。
  顾锦朝把笸箩放在了小几底下迎上去,陈三爷却是沉默。
  “怎么了?”顾锦朝轻声问。
  难道是陈四爷又做什么事了?这不可能吧,他都已经这样了……
  “老四给了我一些东西。”陈三爷跟顾锦朝说,“是关于司礼监的。”
  司礼监的东西?顾锦朝问道:“是张居廉勾结司礼监的证据?”当初要不是有司礼监帮助,张居廉又怎么能仅凭自己手握大权呢?冯程山管小皇帝御笔朱批,所以自然是张居廉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陈三爷揉了揉她的发:“也算是吧!只是他手里头的东西太少……不能有大作用。”
  那他这样是为什么呢?顾锦朝有点不明白。
  陈三爷让她坐下来。跟她说:“他想去宝相寺里修行,削发为僧。”
  ……顾锦朝听后有些惊讶,陈四爷竟然起了这个念头!难怪陈三爷要沉默了。
  “那您怎么打算的,真要让陈四爷去宝相寺?”
  其实陈四爷做过的那些事,也够他死好几次了。现在被软禁也算是咎由自取。若是他有意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