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2-06-05 14:43      字数:4953
  他在书房里练字,两个贴身丫头在旁边伺候。帮着铺纸、磨墨。
  俞晚雪进去之后,丫头们就退了出来。她挽了袖子,准备继续磨墨,陈玄青问道:“你在祖母那里吃了回来的?”
  俞晚雪点头,跟他说:“妾身今日见识了一件稀奇事……说给您听听?”
  陈玄青已经写完一篇了,顿了下笔淡淡道:“什么事?”
  俞晚雪就把顾锦朝救下陈玄越的事说了一遍:“……母亲心性善良,还真的把九少爷保下来了。我看到二伯母的眼睛就觉得害怕,可怜九少爷年纪不大,却被折腾成这样。”
  陈玄青却突然放下笔道:“别磨墨了,摆膳吃饭吧。”
  径直走出了书房。
  他平时不是要写两篇的……俞晚雪心里一凉。还没听过他这么生硬的语气!
  难道她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她忐忑不安地跟出去,看到陈玄青正在丫头的服侍下洗手。咬了咬唇,才笑着去帮他擦手,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拒绝,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刚才为什么生气了?俞晚雪心里有很多个念头,却不敢开口问他。
  ☆、第二百八十五章:对视
  第二日锦朝就送了陈玄越去外院。
  蕉叶堂虽然小,却布置得很清净,几丛芭蕉植于假山之畔,清泉流水,绿荫如盖。五间房子也拾掇得干干净净,宋妈妈领着两个小厮过来给顾锦朝请安,锦朝看她不爱说话,却穿着藏蓝色棉褂,戴银手镯,模样很干净利落。
  看到站在顾锦朝身后的陈玄越,她笑着给陈玄越请安。
  陈玄越大部分时候都不理人,径直吃着关东糖。
  孙妈妈已经把该置办的东西置办好了,锦朝看了一圈,孙妈妈做事她还是很放心的。除了内室、次间、正堂布置得很好,东梢间还辟了一间书房出来。多宝阁上堆着一刀雪白的澄心堂纸。
  孙妈妈抬了杌子过来,锦朝就和宋妈妈说话:“……以后你就贴身伺候九少爷,九少爷不聪慧,但是心思不坏,你要多耐心些,多和他说话。他有时候脾气大,要是有什么说不听的,就过来告诉我。还有,隔天就带他过来给我请安,他虽然怕生人,但是只要你对他好,这孩子还是知道的……你记住了吗?”
  宋妈妈恭敬应诺,锦朝就让陈玄越去宋妈妈那边。陈玄越牵着她的手不为所动。
  锦朝自己脱开他的手,把他留在原地,带着孙妈妈等人离开。
  毕竟这是外院,她一个内宅妇人还是不要久留得好。
  锦朝走出蕉叶堂,身后却传来宋妈妈的声音,她回头看,这孩子还跟着自己,依旧吃着他的关东糖。好像就认定应该跟着她。并不觉得她要把他抛下了。
  看到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茫然地看着顾锦朝。
  这孩子从小受苦,遇到个稍微对他好些的,就要一直跟着。
  像养熟只小狗一样。
  宋妈妈追出来:“九少爷,我们回去看看您的书房吧……”试着伸出手想牵他回去。
  这孩子总不会想一直跟着她吧……顾锦朝转过身,飞快地往回走。
  陈玄越也跟着她飞快地走。他总不如大人走得快。渐渐小跑起来。一不小心就绊倒了,宋妈妈忙去扶他起来,陈玄越啊啊地叫了两声。嗓子的声音依旧十分粗哑:“等……等……”
  宋妈妈拉着他,顾锦朝又走得很快,他已经追不上了。
  陈玄越又凶起来,挣扎着咬宋妈妈的手腕。宋妈妈咬牙忍着痛也不敢放开他。
  这样可怜又可爱的孩子。秦氏怎么忍心对他这么狠……
  顾锦朝暗叹了一声,心中想着事情。竟然没注意到前面一个月白的身影。两人一不小心撞了满怀,顾锦朝后退一步,才发现此人是陈玄青。
  他也很惊愕,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低声道:“母亲要紧吗?”
  顾锦朝才想起蕉叶堂旁边就是他原来住的院子……她的额头撞到他的下巴,倒也不是很疼。便笑笑:“你今日没有去翰林院吗?”
  陈玄青穿着一件月白皂边的直裰,身体也比原来长得更结实了。原来还是清瘦。现在肩宽也能撑起衣服了,自然要更成熟一些。陈玄青道:“入年关了。翰林院总是清闲的。”整理年史用不着他们这种编修,“我就想搬些书过去,您到外院来做什么?”
  从外院搬些书过去……也就是说他的东西是没有完全搬进束雅阁的。
  顾锦朝问他:“说来话长,我是送你九弟过来的……你以后还会到外院来住?”
  陈玄青淡淡道:“或许吧。”又问起她九弟的事,“他不是一向跟着二伯母吗,怎么搬到外院来了?”
  顾锦朝就简略地把陈玄越的事讲了一遍,又突然有了个想法。她还在想找个人教陈玄越识字,反正现在陈玄青又清闲,刚好院子就在蕉叶堂旁边。不如请他有空教陈玄越识字。
  就不知道他同不同意,顾锦朝问了他的意思:“……九少爷不聪明,你教他认几个简单的字就够了。每日也用不了什么功夫……当然,要是耽误了你的事就不必了。”
  陈玄青微微一笑:“怎么会呢,不知道九弟现在在何处?”
  顾锦朝想起那小家伙,忍不住叹气。带着陈玄青往回走,宋妈妈已经制住了陈玄越,关进了书房里。里面陈玄越正把槅扇敲得碰碰做响,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果然脾气大!宋妈妈又不敢放他出来,守在槅扇外苦苦劝他。
  顾锦朝让宋妈妈把槅扇打开,陈玄越才从离开跑出来。一溜烟跑出老远,才看到顾锦朝站在槅扇外面。忙冲到她身后藏起来,怒视着宋妈妈,嘴巴里还在啊啊地喊着,好像要告诉顾锦朝这是个坏人。
  顾锦朝苦笑,她忘了交代宋妈妈,陈玄越是绝对不喜欢被人关起来的。
  陈玄青早知道自己有个傻子九弟,但他作为嫡长孙,又是陈家玄字辈里最出挑的人,怎么可能和陈玄越说过话。只平时见过他一两次,都还记不清样貌。
  只知道庶出得几个弟弟提起这个傻子都是一脸好笑,从来没有在意过。
  这孩子却灵活得跟猴子一样,紧紧躲在顾锦朝身后。顾锦朝竟然也护着他,轻声安慰他:“玄越,宋妈妈不是想关着你……你是不是在里面砸坏东西了?”
  他看着陈玄越抓住顾锦朝的手,心中有些淡淡的不舒服。
  顾锦朝又拎着陈玄越的领子,看到书房里刚布置好的瓷器碎了一地。宋妈妈也惊讶,忙道:“三夫人,奴婢不知道……”不知道陈玄越竟然会摔东西,早知道就把他关在耳房里了!
  这里头的瓷器都是官窑,有一个蓝釉、一个珐琅彩的花瓶还是从顾锦朝的私库里拿的。
  顾锦朝指着瓷器碎片说他:“你这一摔,可摔了三十多两银子啊!知道错没有?”
  陈玄越看着满地碎瓷片,他也不知道三十多两什么意思。看到顾锦朝佯怒,抬头向她小小地笑了一下。
  顾锦朝哭笑不得,让宋妈妈拿了笤帚来扫碎瓷片。带着他去西次间坐。
  小厮端了茶上来。
  陈玄青看到那孩子也不理会人,飞快地缩到炕上去了。顾锦朝说的过程很简略,毕竟涉及到二房,实际上更详细的他已经听俞晚雪说过了。他道:“九弟这个样子的,恐怕也学不出来……”
  他再学识渊博,也不可能让一个傻子中举。
  顾锦朝笑着点头:“我知道,让他认几个字就好了。开年以后,他就要跟着玄新几个上课……玄新的先生已经讲到《大学》了,恐怕根本顾不上他。”
  本来她也想过自己来教,不过她现在有孕不方便。要是陈玄青不愿意,就再给陈玄越请个先生算了。
  “你要是还有事的话……”顾锦朝看他不说话,也不想强人所难。
  陈玄青却打断她:“好,我以后每日过来教他半个时辰。”
  顾锦朝笑了笑,正想说麻烦他了,却看到陈玄青正看着自己。那种很认真的目光,好像饱含很多东西,太过幽深……两人突然相视,他很快就别开视线。
  她心里一跳,觉得陈玄青这个样子有点不对。但是说不上为什么。
  内室之内一时间凝滞,顾锦朝才站起身:“……眼看要晌午了,我还有去给你祖母回话,先走了。”
  又嘱咐了陈玄越一会儿,告诉他明天要去给她请安,让他好好听宋妈妈的话。一会儿陈护卫会带他去鹤延楼看看,不要怕……她知道陈玄越还是能听懂话的,他现在就是不太会交流。
  嘱咐完之后顾锦朝才离开蕉叶堂。
  陈玄青站起来送她。
  陈玄越这次没有追她,坐在炕头看了一眼陈玄青,眉心小小一皱。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顾锦朝去给陈老夫人回了话,又在她那儿吃了午膳,下午陪着过来玩的吴家太太打了会儿叶子牌。俞晚雪是新妇,吴家两位太太难免多和她说话。她的叶子牌打得不好,输了七两银子,连连说不能打了。
  吴大太太拍拍她的手:“怕什么,你们家还有个探花郎呢。输了钱回去向他要就是了!”
  大家都在笑,俞晚雪脸羞得通红,嘴角却又忍不住上翘。
  吴二太太又说:“陈七公子从十二岁的时候,就有媒人来说亲。我记得我有个表亲的妹妹,还托我给陈七公子说亲……就是安徽凤阳的那个胡家。我当时就回绝了,从小喜欢七公子的人不少……七公子倒真是恪守规矩,连个通房都没有。七太太可是嫁了一门好夫婿啊!”
  顾锦朝低头一笑,喜欢他仰慕他的女子如过江之卿,她还曾经是其中一个。不过都是少年时的错事了,现在对付陈三爷一个都够了。
  两位太太说着,又拉俞晚雪打叶子牌,这次顾锦朝从牌桌上下来,王氏过来打。
  顾锦朝就在俞晚雪旁边指导她,刚学牌的新手手气都好,就是打得烂。俞晚雪就听顾锦朝的指挥,这下反倒赢回四两银子,吴大太太输得多了,就苦笑着摇头说不来了。带了十多辆碎银子,都进了王氏和二太太的腰包。陈老夫人叫笑着让人撤桌子,丫头端了切好的苹果上来吃。
  这是陈二爷托人从陕西先运回来的,没几日他就要回京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交谈
  陈三爷回来后把陈玄越的事跟她说了:“……下午陈义带他去鹤延楼看过了。”
  他顿了顿。
  顾锦朝很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说陈玄越是个练武奇才,以后会做将军的人。就算不是练武奇才,也应该是天资不凡吧。
  陈三爷继续说:“这孩子蛮力大,就是根骨一般。不过只是练来防身的武功,倒是够用了。”
  顾锦朝听后有些失望,又问陈三爷:“……没看错吧?”
  这说不太过去,陈玄越以后要统帅兵马的人,如果不是习武的天赋好,那他究竟是哪里强呢?
  陈三爷觉得有些奇怪,看着她说:“你对这孩子倒是很关心。鹤延楼的都是武夫都是高手,从小就在卖身来的孩子挑人练武,不会看错的。”又觉得好笑,“你在家里这么闲,操心这么多事。”
  顾锦朝只是笑笑:“我是觉得这孩子力气大,以为习武一定好呢。要是九少爷能练出一身功夫,就算以后不能像别的陈家子孙通过举业做官,也能在沙场闯一番名堂啊。”
  陈三爷跟她解释:“习武要看许多东西,当然他的力气是优势,除此之外还有悟性和根骨。悟性自然不必说,这孩子从小就养得不好,再好的根骨都养不起来。”
  又说,“……战场立功哪里有这么容易,陈家没有武官官职荫袭,他要是想入伍,就要先选军丁。就算进了卫所,也可能是做戍守或者屯田。从小旗、总旗再到最后的五军都督府,都要经历数年艰苦。除非是有卓越战功才能更快晋升,不过古来征战几人回。能从战场回来就不容易了,何况还要建功立业……”
  陈三爷说完就发现顾锦朝看着自己,他揉了揉她的发,觉得自己跟她说太多了。她也是一片好心,不过这些事未免太残酷了。“你想这些干什么,陈玄越就算以后没有功名,陈家也不会不养他的。”
  他肯定觉得自己妇人之见了……
  顾锦朝看陈三爷继续看书。心里不由得想。这些话听起来确实幼稚了。
  但是她知道结果,陈玄越这个人很奇怪。他在四年之内坐到了五军都督府经历的位置上,后来在蒙古大乱中取畏答儿首级。班师回朝之后才加封的左都督,领甘肃总兵衔。不过蒙古大乱是十多年以后的事了,陈三爷已经死了好多年,她也在偏院里数了无数个春秋。
  难道真是像民间传说一样。陈玄越在陕西的时候遇到了神仙点化?
  顾锦朝不太相信鬼神。
  烛火跳动着,顾锦朝给他添了茶水。问他:“内阁还忙吗?”
  陈三爷合上书卷,回答她:“内阁倒是不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