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2-06-05 14:39      字数:4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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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穿程子衣的男子。应该是陈三爷身边很得力的一个幕僚,叫江严。
  陈三爷看着她。依旧带着儒雅的微笑,那目光却好像要洞悉她的心思。
  顾锦朝一时恍惚,她还从没有如此认真地打量过陈三爷。和前世相比,他好像年轻十多岁不止的样子。前世陈三爷去四川前,她偶然看了他一眼,才三十多岁的人,竟然两鬓已有白丝。他何尝这样对她笑过……
  顾锦朝上前一步,屈身行礼道:“烦扰大人安宁。小女和您在通州有一面之缘,您可还记得?”
  陈彦允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侧头吩咐江严:“……去请店家端热水过来,再上一盘羊肉吧。”
  天大寒,羊肉正好能祛除寒气。
  他才温和地对锦朝说:“不急,你先喝点热茶暖胃吧。”
  她出来这么久,这屋子里又没有炉子取暖,脸蛋都冻得微红了。
  顾锦朝一时语塞。
  和陈三爷说话费劲,她还是第一次有所体会。他既不问她是谁,也不问她为什么要找自己。反而宛如熟络般请她喝热茶。不疾不徐,似乎真是一场朋友会晤。
  她请陈三爷坐下,自己却站在一旁道:“小女母亲亡故。少沾腥臊,大人见谅。”
  陈三爷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会儿店家上羊肉和热茶上来,端茶的手都在发抖。
  陈三爷开始慢慢吃羊肉。
  一盘羊肉见底了,他才放下筷子。
  “……你猜到字条是我所写?”
  锦朝应了一声是。
  陈三爷点头道:“还敢这样来找我,你应该也不算笨了。”他抬起头看着顾锦朝,语气却放得更慢了些,“那你也该知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陈彦允刚开始之所以会提醒顾锦朝,那是知道他们没有回天之力。顾锦朝父亲要是发现了粮仓的问题,能上了陈情表认罪。不至于丢了性命。却没想顾锦朝能猜出是他给的字条,还这样明目张胆来拦他的路。
  ……她的胆子一向都大。让他觉得啼笑皆非。
  锦朝屈身道:“如果大人不会帮我,一开始就不会写字条给我了。退一步讲,即便您不帮我,我也只是来谢谢大人一声。恳请大人告诉我为什么要帮顾家。”
  陈彦允却叹道:“……可见我真是做了件错事。”
  顾锦朝听到他这句话,心里觉得有些不妙。难不成此事她猜测得有出入,陈三爷并不是因为和父亲有什么渊源,或是政治斗争才想随手帮他们,而只是动了恻隐之心……但他可是陈三爷,哪里来的恻隐之心这种东西!
  想到后世所发生的刘新云贪墨一案,她还有些心有余悸。万历三年,张居廉的外甥,盐运司同知周浒生强占了刘新云的次女为妾,并打死了刘小姐的乳母和贴身丫头。刘新云递了折子上去,还没到内阁,就被都察院网罗了贪墨的罪名抓捕。刘新云喊冤,在殿前磕破了头也没人理。
  陈三爷力压所有为刘新云上书的折子,更把几个牵扯较深的大臣降职贬谪,再也没有人敢为刘新云喊冤。后其全家流放宁古塔。而周浒生不过是被张居廉罚了一个月的禁足
  “要不是情形危机,我也不会找到大人这里。小女斗胆猜测,大人虽位极人臣,但在内阁并非没有对手。据小女所知,这一直力压赈灾的可是谨身殿大学士王大人,因赈灾一事,大人可被王大人辖制甚多……”这事顾锦朝早有猜测,王玄范和陈彦允不和,在前世王玄范被贬扬州知府的时候就众人皆知了。而根据曹子衡所说,如今赈灾银迟迟不下,工部却先开始疏浚河道,王玄范更是由此得了张居廉青眼。她心里才有了这个猜测,却并不太确定。
  陈彦允依旧笑着,左手却开始摸捻珠串起来。
  他平静地看着顾锦朝,目光却十分锋利。
  顾锦朝瞬间觉得手心汗腻腻的。心里不觉有些后悔,这话还是不应该明说,她一个闺阁女子,哪里知道的这些朝廷秘辛!
  不知道陈彦允心里会如何怀疑她。
  只是为了救父亲,这些事也顾不得了。
  她穿着一件白底淡紫竹叶纹的冬袄。深靛青色的湘群,人长身玉立的。青丝梳了素净的挑心髻,她低头不语。嘴唇抿得有些泛白,如玉般的小脸在阳光中显得有些朦胧。纤长的睫毛盖着澄澈如秋水的眼眸,明媚动人,海棠娇艳之色。
  她穿得太素净,反倒让人觉得可惜。
  陈三爷想起她在湖榭里摘莲蓬的时候,穿的是件淡粉撒红樱的对襟褙子,深红绉纱的八幅湘群。腕上还有一对手指宽嵌白玉的赤金镯子。她随意地坐在亭子边,深红的湘群垂落在地上,还有一角落进水里。但她丝毫不在意。一边笑嘻嘻地伸长了手勾莲蓬,一边回头和她的丫头说话。
  那丫头吓得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那时候他初入詹事府,仕途不顺,刚为父亲守完孝除服。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那少女跟丫头说:“你拉着我,还有远一些的我够不到。”
  丫头小声道:“表小姐,那就算了吧……”
  她才不听,提了裙角拧干水。丫头只能胆战心惊地拉住她的手,她往亭子外挪了些,皂色绣宝相花的绫鞋踩在了湖畔的石头上,她笑着说:“你不准回去告诉外祖母。不然我就跟外祖母说,让她找人牙子把你卖到穷山里,给人家当童养媳。顿顿饿着你……”
  她话还没说完,脚下就是一滑,扑通一声踩进了水里。湖水并不深,她踉跄了一下就站稳了,湘群却全湿透了。她呆若木鸡,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丫头:“你怎么也不拉紧我,这下全湿了吧……”丫头的声音也带着哭腔,“小姐,奴婢不要被卖去当童养媳。”
  那丫头比她还小点。
  顾锦朝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你还不把我拉上去!我这样回去。你才真是要被卖去当童养媳了!”
  两主仆很混乱,丫头又忙伸手来拉她。
  陈彦允却看得笑起来。
  他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身走小径离开。身后却传来落水的声音,还有那丫头大声的啼哭:“表小姐。你拉着奴婢啊!这池子怎么掉得下去……奴婢去叫侍卫过来!”
  他转身看去,湖面却没有顾锦朝的身影,水面上仅浮着一角红色的绉纱。
  他心里顿时一紧,忙往回走去。那丫头已经吓得走不动了,哭得停不下来,看到一个男子从小径走到湖榭旁来,显得十分惊讶,然后哭着跪地磕头道:“您救救我们表小姐吧!她掉湖里去了。”
  他安慰这个丫头道:“你别急,你们表小姐会没事的,现在立刻去找你们太夫人过来,说你们表小姐落水了,多带侍卫过来。”
  丫头擦了擦眼泪慌忙点头离去。
  他一踩湖畔的石头淌入水中,这水的确不深,往下却有个坑,深不见底。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判断,屏息后沉入了水坑之中。很快就找到了正在下沉的顾锦朝,他把她抱上湖榭。
  顾锦朝实在狼狈,她浑身的衣裳都湿了,缎子一样的黑发结成络,小脸苍白如雪,眉眼却精致如画。
  救命要紧,他也顾不得男女之妨了。好在顾锦朝很快就吐出几口湖水醒了过来。无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小声地道:“不告诉外祖母……不然卖去童养媳……”
  他哭笑不得,只能安慰顾锦朝,“嗯,不说。”
  顾锦朝又说:“难受……我头疼,想吐……”
  陈彦允接着安慰她:“一会儿就好了。”他拉开顾锦朝的手打算离开,他虽然是救了人家姑娘起来,但毕竟有所冒犯。要是追究起来难免会坏了她的清誉。他悄然离去,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顾锦朝却拉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不要走……不告诉外祖母……”她的声音却渐渐弱了。
  陈彦允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根根拉开她的手指,从小径离开湖榭。
  陈义正在外面等他,看他浑身都湿了,很是惊讶。
  “备马车,我们立刻回宛平。”他淡淡地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帮忙
  羊肉铺子外面煮着大锅羊肉汤,水气从槅扇中飘进来。
  远处传来依稀的叫卖声,一路走一路敲的货郎用小棒子敲出叮叮叮的声音。
  顾锦朝垂着头看自己挂在腰间绣兰草的蜜合色香囊,心里转过很多个念头。
  陈三爷总不至于下手杀自己灭口吧……
  陈三爷见她不再说话,觉得她有点怕自己了,不禁好笑:“你现在才觉得怕吗?胆子这么大,一个闺阁女子,敢私自出门,还叫人来拦二品大员的马车,请我喝羊肉汤……我还以为你什么不怕呢。”
  顾锦朝觉得陈三爷的语气像训斥孩子一样,但是没有恶意。
  也是,她如今才十六岁,对于陈三爷来说,她算什么呢,恐怕连动手都觉得没必要。
  锦朝反倒镇定下来,轻声道:“陈大人权势滔天,我怕是应该的……我来找您,也确是走投无路了。原以为您是出于自己的考虑,也想帮顾家一把,是我想多了……”
  陈三爷温和地一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虽说不知你是从哪儿听了王大人的事,不过可不要胡乱揣测。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不要和旁人说,小心招致杀身之祸。”
  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不紧不慢地道:“我和你父亲是差了一科的进士,你父亲刚进户部观政的时候,曾跟在当时的司度郎中文大人手下做事,文大人和我是忘年交。顾念你父亲的才情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后来致仕回了安徽芜湖老家,去年和我通信,曾叫我多照拂你父亲。”
  顾锦朝记得这件事,这个文大人是个老儒。她小的时候还见过。后来文大人致仕了,父亲才转拜了林贤重。
  真是因为这个文大人?
  顾锦朝对上陈彦允的目光,一不小心就撞进陈彦允深不见底的眼中。她突然后退了一步。
  陈彦允却还没说完,声音很缓慢:“凭着这等交情。我帮你父亲不死已经够了……再想让我出手帮忙,可是要置我于不义之地的。”
  顾锦朝脸色微变,陈三爷这是不愿意帮忙啊……她低声道:“陈大人,这话我本不该多说,但这赈灾粮食不仅牵扯我父亲,还有山西几十万的百姓。饥荒之下,人人自危,卖儿鬻女也不稀罕……您是户部尚书。借您之位损益百姓,历史功过又该如何评说……”
  顾锦朝觉得这番话说得实在大胆了些。她实在不了解陈彦允。要说他是个佞臣,他在任户部尚书几年,减轻徭役赋税,国泰民安,从没有贪赃枉法。要说他是个贤臣,为虎作伥这么些年,他真是替张居廉做了不少昧良心的事。
  顾锦朝不等陈三爷回话,行了福礼告辞。
  陈三爷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
  虽说这些事他觉得没必要解释,但是看着顾锦朝这样黯然失落的样子。他还是于心不忍。
  他握紧了手中的奇楠沉香珠串,淡淡地道:“你才多大,怎么会懂这些呢……平常人看事只能看到表面。好就是好,坏就是怀。但是有些事本身是很复杂的。”
  他并不能随心所欲,他也被很多东西牵制着。而政治斗争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诡谲多变,他如果一个行走不慎,很可能会连累陈家百年基业。
  顾锦朝想不到陈彦允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沉默了片刻后道:“无论如何,小女也要谢过大人报信之恩。时辰不早了,小女告退了。”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陈彦允叹了口气:“……你带纸笔没有?”
  顾锦朝的脚步顿住了。
  青蒲去外面现买了笔墨纸砚进来。
  江严帮着陈三爷铺了宣纸。心里还觉得跟做梦一样。今天陈三爷这么好说话?
  他悄悄看了旁边坐着的顾锦朝一眼。这少女十分陌生,却显得格外明艳。他还从没见过漂亮得如此娇艳的少女。正是春深日暖,海棠繁华的光景。简直像幅画般。
  三爷对那个字条的态度也有些古怪……他原先应该是见过这名女子的。
  顾家顾郎中的女儿。
  三爷刚才才向他问起顾郎中的事。
  不论这女子是谁,江严都对三爷的做法不认同。今晚陈二爷就要从陕西回京述职了,三爷再在这里耽搁下去,等到宛平恐怕就要天黑了。何况这女子张口就是山西赈灾一事,实在不是什么普通的闺阁小姐。
  江严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妙。
  顾锦朝却看着陈三爷不紧不慢地磨了墨,蘸墨落笔。
  “这信你让你父亲连夜拿去通州,找通仓主事丁永墨。他们自知该怎么办。”
  陈三爷想用通州通仓的粮食来填补大兴的空缺?但这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陈三爷放下笔,说:“通仓粮食储备有七十多万石,只要不是战乱或者大规模的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