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2-06-05 14:38      字数:4913
  冯氏和二夫人看样子都希望顾澜嫁出去,嫁的是什么人无所谓,只要对顾家有利就行了。而依照顾澜的性格,是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锦朝想等着她怎么办。
  顾澜一来,锦朝就解脱了。冯氏指挥着顾澜做这做那,不仅要帮着端茶倒水、捏肩捶腿,连剪花枝这样的小事都让她去做。顾澜万分无奈,却也只能去做。冯氏见锦朝在一旁闲着,就笑笑说:“你要是觉得闷,就去院子里走走,午饭之前回来就好了。”
  相比之下,冯氏对她算是温和了。
  锦朝行了礼沿着抄手游廊出来,这时候已经是秋意渐浓,蝉噤荷残了,远处的树林也染上层层红黄。
  锦朝看见顾澜在给贴梗海棠修建花枝,木槿就站在旁边,却又不敢帮她。顾澜在适安那是娇生惯养,从小比顾锦朝这个大小姐都还受宠,这样的事她怎么会做,纤长莹白的手指牵扯着花枝,却一不小心被贴梗海棠的刺划伤了。
  她痛叫了一声缩回手,就看到顾锦朝正站在游廊的另一头看着她。
  顾澜把手掩到袖口里,笑着道:“长姐怎么出来了……莫不成是来看我笑话的?”
  顾锦朝慢慢走过去,温和地道:“澜姐儿这是什么话。不过是祖母让我出来走走。说东跨院的景致好……长姐怎么会看二妹的笑话呢。”
  顾澜收了笑容,平静地道:“长姐,妹妹如今的样子,可全是拜你所赐啊。您放心。妹妹心里把您的好记得牢靠……日后必定要奉还的。”她声音一低,又曲了身行礼。
  锦朝觉得好笑:“二妹这样的习惯正好,什么事都能推到我头上,可是我让你出来剪花枝的?”
  顾澜冷冷地道:“要不是你害我母亲……我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锦朝看了她许久:“澜姐儿,是谁害谁,你心里是清楚的。”顾澜就是如此,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而别人都是欠她的。她这样的性子,自己都为她觉得悲哀。
  木槿看着顾锦朝带着青蒲离开,才和顾澜说:“小姐。咱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顾澜想起搬到祖家后一系列的事,气得手指发抖,咬牙低语道:“这一个个的,不过是看着我没有依靠罢了!顾锦朝也是个落井下石的!”
  木槿听得难过,小姐如今也是艰难。
  顾澜却想起自己在二夫人那儿受到的冷视。周氏可不向冯氏会让她做这做那。她是完全相反,顾澜去她那儿坐着,她就让丫头泡一壶茶给她。顾澜那茶一直从有色喝到没色,一天也差不多过了。
  她带着一肚子茶水回到怡香院。顾汐又来找顾漪,两姐妹在房里说体己话,屋子里很热闹。她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有气都撒不出来!
  现在……现在穆家还要再来插一脚。难不成这世上除了她就没别的女子可以娶了?非要揪着她不放!顾澜想到这里,也能明白这个穆知翟究竟有多么不堪,心里更是发寒!
  一定不能嫁,她嫁了就是毁了!
  顾澜一直到晚上才回了怡香院,又听到西厢房那边传来热闹的声音。她一个人进了东梢间,想到留在适安疯癫了的母亲。也不知道顾锦朝派的人会不会对她不好,都入秋了,她有没有缎袄可以穿……她想了一会儿不禁悲从心来,躲在被子里小声哭,还怕外面的丫头听到了。
  她原先的丫头差不多被顾锦朝遣走。只留下了木槿。如今可不能让她们看见自己受委屈的样子,那些丫头本来就不怎么服她,这样一来更是不会听从于她了。顾澜哭过之后擦干眼泪,去了书房,找了信纸和信封出来给她外祖母宋夫人写信。那次父亲赶走外祖母后,她一直悄悄和外祖母通信。
  如今宋姨娘出事了,宋夫人不能名正言顺插手顾家的事,何况父亲对她太不客气。宋夫人纵使心疼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但也没有办法帮忙,只能悄悄让人送东西给顾澜。
  她这样的委屈,除了说给宋夫人听,还能说给谁听呢!
  她这次写信,更是要着意突出顾家的人对自己的轻视,还有冯氏有意让自己和穆知翟结亲的事。外祖母听了……总不会坐视不理吧!
  顾澜写完了信,又把一旁的烛台拿过来封腊。
  顾澜叫了木槿进来,小声和她说:“……和原来一般,买通了进出顾家的长工,带信去宋家。”
  木槿把信封藏进衣襟里,跟她说,“刚才二表小姐的丫头过来说,让您戌时去找她,您可要记得。”她拿了一袋铜子,做贼一样匆匆地出去了。
  顾澜很不想去找顾怜,上次她去的时候,顾怜给她看了一整盒精致的花钿,翠花钿、金银花钿、珠花钿……样子十分精巧,顾怜跟她说是姚文秀从江南带回的。她跟自己说姚文秀,语气虽没有夸张,那心中的炫耀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顾澜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口不舒服,同样是顾家的小姐,顾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还有个家世又好,学识长相都不一般的未婚夫婿!她呢,活该被众人欺负,活该嫁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吗?
  没有这样的道理!
  顾澜望着铜镜中自己清丽秀美的脸,抿了抿唇,没有人帮她,她总要自己帮自己!
  锦朝回到妍绣堂的时候,雨竹正在和绣渠踢毽子玩,看到她回来了,两个小丫头忙屈身行礼,雨竹又说:“您去东跨院了,咱们做了一会儿针黹,想着踢毽子活动手脚……”
  采芙和白芸还在庑廊下做女红,也起身行了礼笑道:“可不是,做了小半个时辰呢!”
  已经是入秋了,她们在做手炉套、昭君套,还有丫头们自己的棉袄。如今守制的衣饰和原来不一样,许多都要重新做过。
  锦朝回来顾家,带了自己常使唤的六个丫头,还有个草莺,在倒座房伺候花草。
  雨竹听了就嘟嘴:“采芙姐姐揭我的短,小姐要是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大家都笑起来,锦朝府里的丫头都是沉稳懂事的,几个大丫头就十分疼爱雨竹和绣渠。特别是不爱说话的绣渠,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让着给她,锦朝也常常赏东西给绣渠。她却都是分了给大家吃用,一点都不吝啬。
  锦朝笑了笑:“秋日里正是要多活动的时候。”让她们继续踢着毽子,她进了书房。徐妈妈在书房等着,给她看从古井胡同曹子衡那儿送过来的账目。有一些要她来拿主意的大事,她也要过目了才能做。曹子衡却不仅做了上一月的账目,还把前几年的账目都看了一下,给锦朝拟定了大致的发展。
  锦朝觉得说得十分精妙,给徐妈妈看了:“……是个明白人,您照着他说的这些做。”
  按照册子上说的,上月入账有八百两银子,以后每月还能多些。她一年凭母亲的东西赚的钱,就有一万多两银子!而冯氏今天算顾家的账目,入账不过六百余两,开支却就是七百多两。
  锦朝看着这本账目,久久没有说话。母亲虽然不在了,但是母亲留下的东西还好好的护着她,只要她有这些东西在手,在祖家也是有倚仗的。
  顾家的嫡女一般是一个管事婆子,一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锦朝却有两个管事婆子,丫头们的月例也比祖家的多,吃用更是要好些,这都是锦朝的私账支钱。没伸手向冯氏要,冯氏也不会管。
  过了会儿佟妈妈进来,跟锦朝说话。
  “……怡香院那边,木槿偷偷去了后院的偏门,奴婢看得不真切,似乎是递了东西出去……”
  锦朝嗯了一声,她现在可没心思管顾澜的事。顾澜还能递东西给谁呢,也只有宋家了。不过现在宋姨娘出事了,宋夫人可不好插手顾家的事。顾澜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锦朝望向窗外,夜色刚近,一轮淡淡上弦月挂在天空,屋檐下的青狮驼灯也才被点亮,灯光隐约。
  她喃喃地说了句:“明儿就是寒露了……”鸿雁来宾,菊有黄华的时候。
  佟妈妈原先是庄稼人,对节气很敏感,就笑笑说,“要是在乡下,就是种麦、摘花、打豆场的时候。”
  锦朝没有说话。
  明天就是九月十三了,正好是寒露的节气。皇上在巳时一刻驾崩。长兴候夜闯禁宫被斩于刀下,长兴侯府一夜衰败,五伯母受辱的开始。这些事之后就会纷至沓来……
  也不知道,叶限能不能改变这件事。
  锦朝叹了口气,她能帮的都帮了,剩下的事却不是她能插手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驾崩
  高氏正在给叶限做的冬袜。他手脚容易冰凉,要把冬袜做的厚厚的才好,她又在收边的时候用细密严实的针脚缝边,做得十分漂亮整齐。
  高氏把做好的冬袜放在笸箩里,抬头起来觉得脖颈酸痛,一旁的丫头忙帮着按摩。
  “他还在书房里抄书吗?”高氏问道。
  丫头恭敬地回答:“正抄着呢,世子爷的书童带了一盒福橘、柿饼的过来,说是顾家那边送过来的。”
  叶限已经在她这儿关了好几日了,高氏不许他跨出院门一步。什么李先槐之流请示了数次要见叶限,高氏也都把人统统撵了回去。叶限是长兴候世子爷,是他们的主子,但也是她的儿子,要服她管教。
  高氏看到槅扇外连绵不断的秋雨,又有些心疼叶限。书房里只放了一张贵妃椅。她上次去看他,叶限这样高高个子的人蜷缩在椅子上,身上只盖着单薄的被衾,书房的窗户又开着,屋子里十分冰冷。她回到房里又让丫头送了手炉和棉被过去……
  高氏想了很久,才让丫头把东西收起来,她准备去看看叶限。
  叶限则把福橘下的字条拿出来,展开看了一眼,又揉作一团放进衣袖中。
  之书小声说:“李护卫说是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估摸一个时辰之后就会传出来。侯爷那边已经入宫去了,恐怕要下午才能回来。萧先生在厢房那边没有动静……”
  叶限没有说话。
  字条上只有四个字,巳时驾崩。
  这四个字,传递了无比复杂的讯息。当今皇上酒色亏空,身体不好是早几年的事了。前段时间更是重病在床,才让张大人有了整治朝廷,清除反对党羽势力的机会。但是无论如何,他的死讯也来得太突然。还是在长兴侯府内忧外患的时候,实在雪上加霜。
  皇上驾崩,讣告会在午时贴到奉先殿。随即京师戒严,不鸣钟鼓。而后官员陆续穿孝进宫哭灵。全城服丧二十七日,天下服丧十三日。
  这实在是个好时机……叶限想到了睿亲王谋逆一事。如果他要想有所动作,趁着官员和三品以上诰命进宫哭灵的时候,就应该动手。这时候宫里最是鱼龙混杂。
  他沉思片刻后跟之书说:“告诉李先槐,派人注意睿亲王府。还有萧岐山那边,就是有个小厮想出去,都暗中给我拘起来审问一番……”
  之书应诺,提着篮子往外走时正巧遇上前来看人的高氏。他笑着行礼问安。
  高氏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篮子。
  之书就打开给高氏看:“……夫人,这是今年的塘栖福橘,还有柿饼和龙眼,您要不要尝尝?”
  高氏就不再疑心,让他赶紧走:“……这些东西不是燥热就是性凉,以后少拿给世子爷!”
  之书尴尬一笑,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幌子……他行了礼离开。
  高氏进了书房,看到叶限果然在认真地练字。她让丫头把她熬的一盅白菜蜜枣煲羊肺汤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叶限给她请了安,又继续练字。高氏看叶限写字还跟个孩子一样,一笔一划十分端正,字迹更是工整隽秀,就说:“……你都练了一上午了,喝了汤再写吧。”
  叶限早闻出是羊肺所熬制的汤,他不喜腥燥。“孩儿不渴,母亲不用担心。”
  高氏正欲说什么,却有丫头过来通传说外院的大管事要找她,有十分要紧的事要说。
  高氏心中一紧,大管事一向只找长兴候说事的。这来找到她,必定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她嘱咐语芹监督叶限喝汤,自己忙带着丫头婆子出去。
  而皇上驾崩的消息,很快在京城的勋贵圈子里传开。午时奉先殿发了讣告,更是坐实了这件事。
  整个燕京无论王公贵族、官员庶民,都很快知道了这事。
  帝崩,这是国丧。
  冯氏让人赶制守丧的丧服、麻鞋。而顾德元和顾德昭却赶忙换了丧服,套了马车去宫中。
  一会儿五夫人被冯氏叫过来。
  冯氏让她坐在罗汉床上,握着她的手说话:“……这世上的事,也是说不准!圣上驾崩太突然,也不知道宫中的人如何了,你母亲是封的一品诰命,肯定是要进宫哭丧的。我想着长兴侯府也没个主事的,不如你回去看看,也托人回来告诉我一声,让我老太婆心里安稳……”
  五夫人心里明白,冯氏这是让她回去打探消息的。看看这次皇上驾崩会不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