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所在的不是星奏学院，或许还并不会有如此的轰动。可在音乐届小有名气的她却恰好就读于音乐学校，想要不引起注意都难。
  对此，月森只是在午饭时淡淡的一句，“语的话，应该早就习惯了吧。”明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一句话，只是淡淡的陈述，却让少女莫名地开始心疼起少年来，反而忽略了自己的处境。
  ……
  还真是，被吃的死死的。
  月森轻撇一眼面色纠结的少女，唇角勾了勾，眸光却依旧是晦涩不明。
  他终究是错过了太多她的过往。那么那么努力地向上爬，想要与她并肩的同时，却忽略了，她也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登上遥不可及的高峰。
  他和她，都不在原地了。
  但是——少年的眼神忽得变得坚定而凌厉起来——语，我要的，不是遥望你的身影，而是和你并肩。
  【计划变更，收到联系。——大水仙】
  卿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艾萨克的短信……这朵高傲自大的水仙，定然是团里的人争相推脱，才轮到他来发的短信，肯定没好事。
  【？——Yuri】
  【训练营结束，东京演奏会。你我首席。——大水仙】
  【死老头！——Yuri】
  【无能为力。——大水仙。】
  卿语甩甩脑袋，虽然今天碰上了难得一见的水仙花的冷幽默，但是老头子果然没安好心。知道团里其他任何人都招架不住她，还特地派了平时看上去最不好相处的艾萨克来传递消息……
  卿语咬唇。
  如果放在欧洲，这样的演奏会她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什么好挂心的。只不过，既然她现在在日本校园就读，这样的演奏会会带来如何的后果显而易见。而老师，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有洁癖，最厌恶的便是人群。
  更何况……
  圣劳伦斯乐团，除了优秀的世界顶尖乐手以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年轻的团员。圣劳伦斯乐团是当之无愧的平均年龄最低的世界顶尖乐团，平均年龄在30岁以下。虽然她很有小提琴天赋，再加上不同常人的经历，小提琴水平在团里也算得上是优秀。但是团里不乏有才能的人，还有一些阅历比她丰富得多的长辈。纵然实力过人，她的小提琴水平目前在团里也堪堪排进前八而已。她和艾萨克唯一突出的特征，不过是相比之下年龄小而已。的确，就算在平均年龄如此年轻的圣劳伦斯，她和艾萨克也算是少见的少年乐手。纵然两人算得上是少年有成，但是作为首席小提琴手出场的次数不过数次，而且均是搭档出场。
  这一次的东京演奏会，可以说是圣劳伦斯乐团近年来在日本的首次演出，却选择了他们两个作为首席……
  老师，你究竟在想什么？
  卿语面上浮上淡淡的疑惑。
  是你让我来的日本，是你教我要面对。但你明明知道，演奏会后，如此厌恶人群的我，很大几率会选择离开。你为我选择了回来的路，却又立刻为我敞开了回去的大门……
  老师，你想要做的，是什么？
  明明，你最了解，我重新拾起的那些，又怎能轻易放下。尤其是他……
  **
  月森家，由于月森夫妇推迟了回日本的计划，整幢房子里还是空空荡荡，只有月森和卿语两个人。
  大沙发上，两个人都拿着一本书看着，只不过——一个心如止水沉稳冷静，一个明显是坐不住的样子。
  卿语扔下书，纠结地抓了抓头发，“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只上了一个月的课为什么我也要参加高等部的末考啊为什么啊？！”
  月森勾勾唇角，也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抓狂的卿语，“星奏音乐科的考试分为三个部分，普通科目笔试，乐理知识笔试，以及根据特长来的现场乐器演奏考试。鉴于音乐科的特殊性，普通科目考试只包括国语、数学以及英语三科，占30％的成绩，乐理知识占30％，乐器演奏占40％，构成期末总成绩。你的话，只要有乐器演奏的百分之四十，以及专业的乐理知识，普通科目成绩就算没有也能够及格通过的。”
  卿语瘪了瘪嘴，“小提琴我当然是没问题，但是我当初填的是主修钢琴啊钢琴！意味着我期末的演奏一定要是用钢琴……当初真是哪根筋搭错了给自己找麻烦！QAQ……”
  月森在女生幽怨的眼神里扯下她还在抓着头发的手，又用另一只手轻柔理顺女生笔直的黑发，“那35分以上也肯定没有问题。乐理知识应该是你擅长的……”
  女生无奈向后一靠：“35？如果评分标准没有乐团招人那么严格的话，就算满分也不会是问题……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过乐理知识是我擅长的啊……”就算是用钢琴，她也有这个自信，演奏方面应该成绩不是问题，但是作为职业乐手，如果她的演奏水平还不如几个在学校里学习的毛孩子的话，那不仅仅是她，整个圣劳伦斯乐团加上老头子真是面子里子全没了……至于乐理知识……嗷……
  月森的手顿了顿，疑惑，“恩？”
  女生眸光无奈幽怨，“老头子说，学好乐器，学会欣赏就足够了，那种东西背多了只会让脑子被浆糊糊住变成蠢蛋……所以除了鉴赏学习必备演奏常识，音乐界人物，除了钢琴以及小提琴的世界名曲以及相应作者，我只了解帕格尼尼一个……其他的……嗷！”
  想起上次上课的时候她回答风间的有关巴赫的《平均律钢琴曲集》被称为“键盘乐的旧约圣经”那个问题，也不过是正好摊开教科书看到了而已……
  有基本知识就足够了，背那些乱七八糟的名乐手的生平做什么？再者说，那种东西背多了真的是脑子要锈掉的好吗？有那功夫她还不如多练几首曲子……
  月森轻笑……
  肖恩老师向来开明，对于乐团里面的人的培养方式也是独树一帜，只可惜现在反而成了卿语的痛苦来源……
  卿语看着月森难得几分无奈几分无能为力几分——幸灾乐祸的眼神，鼓了鼓腮帮子，轻哼了一声，踢踢踏踏跑到厨房里折腾水果补脑去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卿语边往嘴里塞着洗好的草莓，边恶狠狠地想着——死老头，叫你把我扔回日本上学，到时候成绩给乐团丢脸可就不关我的事了哼哼╭（╯^╰）╮
  傲娇地想完，卿语干脆甩掉了书本，上楼去乐室弹钢琴去了……
  反正文化课和乐理知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还不如留着点脑细胞弹弹钢琴拉拉小提琴放松一下。
  【十五】解脱
  末考的整整一个礼拜，前四天卿语都处于挺尸状态，就连柚木也忍不住调侃，“圣劳伦斯乐团的肖恩老师难道没有给你上过任何文化课？”
  卿语怨气颇重地向身边这位全优生哥哥投去一眼，“是有找老师上过……但是那边的数学哪里有这里这么变态！而且你为什么觉得老头子会在维也纳招人叫我国文啊……”
  柚木捋了捋额发，“那至少英语没有问题……吧？”最后的尾音在卿语更加无奈的眼神中不自觉上扬，从肯定变为了疑问语气。
  卿语扑桌，“我会说会听会写，但是那种不符合逻辑的阅读理解以及语法，我为什么要了解啊……”
  就连往日温和淡定如柚木，也忍不住扶额了。
  自求多福吧，妹妹。
  总算是熬到了周五，演奏考试的当天，在周围一干达到紧张高峰的音乐科同学之间，卿语总算是找到了淡定和放松。
  轮到卿语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间吃饭时间，周围的人却还是围的水泄不通，大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毕竟，对于音乐科的学生来说，圣劳伦斯乐团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现在身边正好就有这样一个在欧洲颇具名气的少年乐手，怎么能够压抑住心中的好奇？！
  饿肚子就饿肚子了，圣劳伦斯乐团乐手的演奏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而当围观的人看到走进音乐教室的卿语拎着小提琴包朝着两名评委鞠了一躬之后拉开了钢琴凳坐下的时候，集体抽搐了嘴角。
  作为评委的两名教师，其中一名正是校内演奏会时同为评委的白鸟美智子。
  白鸟老师也是忍不住轻笑，“卿小姐主修的是钢琴？”
  卿语无奈摊了摊手，默认，“《卡门》，请多指教。”
  女生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钢琴上摆开，她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手指便开始灵动地在琴键上活动开来，伴随着流淌开来的流畅音乐。
  当《卡门》的经典乐段响起的时候，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已然沉浸在了轻灵的音乐中，身体不自觉地打着拍子。
  原本的演奏考试为了节省时间，常常会在一手曲子的中间叫停，但是卿语的演奏，一直演奏到完美收音。
  周围的人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随着几个人的带领集体鼓起了掌。白鸟老师身边的教师忍不住点头，“确实不愧是圣劳伦斯乐团的乐手，就算不是主修乐器，能够有这样的水平也实属不易。”她和白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的神色，均是毫不犹豫地在成绩册上写下了满分的成绩。
  卿语不卑不亢起身，朝着两位评委又是礼节性地弯了下腰，意有所指地看着在日本钢琴界有着绝对领导地位的白鸟老师，“班门弄斧而已。”不是她自谦，只是经历过世界知名乐团演奏会的她自然是知道的，她的钢琴水平在专业领域里还算不上多少优秀，甚至可以说，还差得远。
  白鸟却是微笑，“卿小姐变化很大。以前从没有听过你演奏《卡门》这样缠绵的乐曲。”眸中带着几分戏谑。
  又是谁，改变了你呢？
  卿语目光漂移了一瞬，但笑不语，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一张脸。
  “如果不是肖恩老师肯定不会放人，我倒还是真想把你挖到身边来。不过……”她看了看卿语放在钢琴旁的小提琴，“可惜，比起钢琴，你显然还是更喜欢小提琴一点。”
  卿语又是一笑，“多谢白鸟老师了。”
  “好了。”白鸟看了看手表，又扫了眼周围围着的学生们，随着众愿提议，“快是午饭时间，上午的考试也算是快结束了……卿小姐，你愿不愿意拉一曲小提琴为我们上午的考试收个尾呢？”
  卿语看了眼围观人群热切的目光，自然是应允的。
  弯腰从包中取出自己金色的小提琴，姿势优雅地搭好弓。身子自然而立，下巴则是轻轻扬起，高傲而自信——这才是小提琴公主。而她的眉梢却依旧是缓和，嘴角也噙着愉悦的弧度。
  一首帕格尼尼的《罗西尼主题变奏曲》自然流畅地随着女生拉弦的动作和随着音乐轻轻摇摆的身体流淌开来。
  周围的人都是不禁眼前一亮。
  这才是她的水平。
  当乐曲后段变奏开始的时候，女生纯熟精巧的技法让周围所有学习小提琴的学生都是忍不住惊叹，感慨他们目前和女生水平差距之大。而并非主修小提琴的学生也完全能够通过对音乐的鉴赏理解分明看出女生的水平之高。
  华丽的收尾。
  女生放下琴弓，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带上了不一样的神采。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而坐在白鸟身边的老师则是忍不住惊叹，“天哪，真是不敢相信这首曲子出于一个高中生的手中，让我这个小提琴老师都要自愧不如了。肖恩老师手下果然人才辈出！”
  周围这才爆发出掌声来。
  卿语并没有回话，只是明显收下了这样的评价和赞扬的表情。
  对于小提琴，她有着足够的自信和骄傲。
  **
  “所以，莲的演奏考试也已经结束了？”随着涌动的人群下楼的路上，卿语遇上了站在路边回头率极高的少年，明显是在等着她。
  “恩。”月森应声，身子自然地走到右端，帮女生挡住人群。
  卿语了然地微笑，“那就，提前回家吧。”
  月森听到“回家”两个字，先是愣了愣，随即心头泛上一阵暖意。
  他们的家。
  步行回去的路上，因为已经是初夏，中午的日头算不上温和。卿语明显是蔫吧了的样子，不甘心地碎碎念：“训练营还有一个礼拜开始，本来还想趁着这段时间好好逛逛日本……但是我是见光死啊见光死……我讨厌夏天……”
  月森则是好脾气地听着女孩小孩子气的抱怨。
  不知道的人完全不会明白两个人中大了三个月是卿语。
  回到家中，卿语一下子就扑进厨房，咕咚咕咚喝了慢慢一杯水。厨房门口的月森看着女生不优雅的牛饮，无奈皱眉，“慢点……”
  又没有人抢……
  “末考总算是结束了。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怀念在乐团的日子。”卿语没心没肺道，“每天都忙的要死，呆在琴房练琴练得昏天黑地，哪有闲工夫天天折腾那些废脑细胞的无聊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