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桃桃逃      更新:2022-06-05 12:22      字数:4724
  一对年轻男女,男子肤色发黑犹如烧伤,女子容貌妍丽对男子却很是体贴。
  八月初八,我以西莲帝女萧念情的名义,在郁都与东郁新晋丞相花在枝喜结连理。大婚当然,礼炮烟花不断,家家张灯结彩。
  同一时间,西莲派来时辰递交盟国书,承诺西莲从此正式与东郁结为联盟帝国,合称东西帝国,虽然依旧各自为政,但朝政中心已经渐渐偏东,古老的西莲王族不再参与朝政斗争,但西莲王大胆提出多条改革,鼓励能人志士前往西莲研讨,甚至定居西莲,他承诺,西莲的民风开放,言论百无禁忌,一时间,朝内朝外有学之士纷纷趋之若鹜,就连民间技艺超群的能人巧匠都为求得宁静安心地生活而举家迁入西莲。
  九月初,中丘都城丘首被围,中丘国主无奈投降,因大片领土被侵,从此中丘成为东西帝国的附属小国。中丘公主宋卿卿在牢中郁郁而终,死前不忘对着丘首的方向痛哭失声。
  九月三十,东郁老国主退位,大王子鱼亦恒登基,称厉王,娶花氏午颜为后,并废所有嫔妃位,誓不再娶。
  十二月初,宫中传来圣旨,命我进宫面圣。
  我两手拢在皮桶子里,坐厉王派来的金色宫船驶过郁河,沉重而古老的朱红色大门向我缓缓打开,宫船丝毫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左右各六名船夫使劲划桨,气派的宫船直接驶入了东郁王宫,向着正殿全速划去。
  下了船,我深吸几口气,忍住摇晃后的恶心不适,故作镇定地爬上象征帝王统治长长久久的九十九级台阶,步入殿中。东郁王宫与西莲王宫建筑风格全然不同,雕栏画栋气势磅礴,给人一种无形压力之余,还徒增了沧海一粟的渺小感。如果硬要寻出两者之间的相同,那便是王座都离殿门极远,就仿佛是在位者的心,孤独而寒冷,不好猜,也没人能猜到。
  鱼亦恒与我上一次见的样子很不一样,彼时帝后大婚当日,我正因水土不服,在丞相府上吐下泻,所以顺理成章没有出席婚典,我还暗自庆幸省了麻烦事一桩,谁知道,麻烦之所以是麻烦,就在于它会自动找上门。已经成了帝王的鱼亦恒,眉眼间威严更甚,但眼底难掩的疲惫,竟是让我站在老远就能瞧出来。
  “萧念情叩见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在地上,一丝不苟地行礼。
  鱼亦恒没有立刻让我站起来,我能感受到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肩头,他似乎在斟酌什么,我趴在地上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麻烦”。
  “朕闻言,西莲王之举措大多源于他人谋荐。今虽东武西文皆大欢喜,但西莲一片百花争鸣,反观东郁与中丘却黯淡无华,这一局面,仅仅是因为一道小小谋荐。”他终于开了口,语调中满含压力与猜忌,我心头突地一跳,暗道一声糟糕。
  西莲虽然与东郁结盟,也将朝政撒手不管,可终究是一根肉刺扎在鱼亦恒眼皮子底下,中丘大患已除,西莲自然就占了他全部注意力,再忍气吞声又如何,王权霸主面前,容不下任何一粒眼中砂。莲城远在千里之外,东郁刚刚经历大战,自然不便立即出手,那么唾手可得的,无非是我这个没有实权的西莲帝女。若是不巧,恐怕西莲王百年之后继位的最大呼声会落在我和语晨身上,鱼亦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捏软柿子的机会,现如今看来,他确然是预备动手了。
  尽管心里头明白,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我趴在地上假装失聪,对鱼亦恒的抛砖引玉一言不答。
  他顿了顿,听不见我的回答,微微摆了摆手道:“免礼吧。”
  “谢陛下圣恩。”我缓缓站了起来,按住有些揪痛的肚子。
  “古人常言,不为己用,亦不可为己失。不知丞相夫人可知晓其中深意?”
  “意思是不听话的能人就该杀掉,不能让他为敌人所用。”我答得特别恭顺,特别低眉顺眼。
  鱼亦恒将视线在我身上凝了一凝,“道理都懂得,却是行动少了些。朕今日请你来,因有要事相托。”
  我低着头,应道:“陛下金口,念情定然不辞刀山火海,全力完成。”
  他懒懒地摆了摆手,“王后成婚后郁郁寡欢,朕日理万机无暇招抚,昨日听闻王后惦念帝女,这才想起数月不见帝女,不知是否安好,现今看来色润体健,如此甚好。丞相夫人与王后本就姐妹相称,今日入宫相陪,王后定然欣喜。你,可是愿意?”
  脑海中想起出门时花在枝再三叮嘱:尽量顺着圣意,勿要忤逆。我只得无奈继续低顺,“念情遵命。”
  鱼亦恒点了点头,眼睛却不愿再看我一眼,又对答了几句,便打发我去□湖见王后。
  我心中隐隐觉得有些蹊跷,鱼亦恒现实说了些试探的话,又把我打发道午颜身边,想必是另外还有什么动作。可我如今身在宫中,除了任人摆布还能做什么呢?思来想去,我还是坐上了宫船,向□湖急驶而去。
  第十二回 帝女终舞(二)
  午颜盛装将我从船上迎下来,拉着我的手走进了亭子。她似是瘦了许多,眼神中并无喜色,我总觉得与之前在莲城养伤时相比,午颜憔悴了许多。
  我抬起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姐姐,小红豆来看你啦。”
  午颜握起我的手腕探了一会,脸上这才微微露出笑意,“四个月了吧?”
  我嘿嘿一笑,凑近她小声说道:“大夫说,母子皆平安,只是我这肚子看着不见长,冬天的衣服厚些,一遮一掩,谁也猜不出的。”
  午颜拉着我看了又看,抿了抿嘴道:“怎么我瞧着就是不同些?许是做了母亲的人,在我眼里都有些羡慕。”
  午颜说的很小声,我却听得心颤,花在枝悄悄告诉过我,午颜曾在玲珑城一站的时候中毒,鱼亦恒还用自己的命去换解药,可这药药性生猛,午颜以后极有可能没有子嗣。即便如此,鱼亦恒还是娶她为后,废除所有嫔妃位,只为向午颜证明,这个天下皆可负,唯独珍视她一人。
  “王上对你用情至深,可以说,王上的弱点只有一个你而已。”这话我说得很中肯,就算鱼亦恒已经对花家、对我动了杀念,却还因为午颜而迟迟没有动手。鱼亦恒对午颜的这片心意天地可鉴,只是她始终抗拒着,在陆家镇如此,事到如今,依然如此。
  午颜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原先那守宫砂其实是骗他的,我与他相识的第一眼,便忘不了他,我又怎会与别人在一起?可当初我不能破坏妹妹的幸福,之后受伤落患致使我连个孩子也给不了他,现在年轻时还不觉得,若是老了,便知这深宫森寒寂寞了。我不愿将来看他后悔。”
  我知道午颜这是钻了牛角尖,思忖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御医不是只说了难孕么,又不是说这辈子都没指望了。若是失了你,恐怕他要发疯的……对了,你可还记得熙妆有个孩子?唔,只是这孩子的父亲似乎是……”
  午颜眼中一亮,欣喜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熙妆的孩子,今年该有七八岁了,听王上说,是个聪明伶俐懂得体贴人的。晚上我就向王上提一提,或许能成。那孩子是熙妆拼了命生下来的,就算当做我亲生的来抚养,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我见她神色生动不少,便放了心,左右看看无人,又凑近些说道:“姐姐,我同在枝或许今晚就走。你也知道,王上容不下花家,虽还看在你的面子上容忍,却不能长久。趁他还在试探着没出手,离开正是宜早不宜迟。只是恐怕苦了你,在宫中没个照应。”
  午颜听后神色有些黯淡,但时局如此,她也知道,正因为她做了王后,花家才彻底打破了四大世家互相制约的平衡,如今朝野之上花家早就成了鱼亦恒的眼中钉肉中刺,事实往往就是这样,站在风口浪尖之上的时候,就算没有用劲也会被势头推出去。她思考了半晌,握了握拳对我说道:“既然决定要走,那自然要趁早,你们不必担心我,千军万马我都未曾畏惧,又如何会再这后位上认输?”
  看到她倔强的样子,我仿佛又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一派翩翩仙姿,眼神中多是决绝和隐忍,也许,午颜本就比我想象得还要坚强。
  我们又牵着手说了会闲话,午颜就趁势留了我用膳,等菜一布完立刻挥退左右,我从后门出去,门外早已有人侯着替我换装,之后我又乘上小舟从王宫一条暗道之中出了宫,一切非常顺利,顺利的不可思议。
  尽管我不住地回头张望都一无所获,可我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生怕要出什么意外变故。进了丞相府,花在枝早就打点好了一切,我们的影子依旧端端正正坐在厅堂之上,府内家眷早就分了三路先行一步,恐怕此时早已出了城门。我握着花在枝的手,有些忐忑不安,他笑着将我抱上了小船,正了正我的披风道:“怕什么?不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路线图么,只是借着这次王上召见提早了一些罢了。再说,为夫在你身边,牛鬼蛇神来了一定瞧不上娘子那平庸之姿。”
  我瞪他一眼,脑补一只羊驼踩在花在枝身上跳操,心里觉得好笑,不由得笑出声来。花在枝摸了摸我脑袋,“挺好一娘子,就是傻了点。”
  我狠狠掐了他手臂一把,见他愁眉苦脸,我心情顿时大好,还不忘记把随身包袱又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少带碎银。这次出去大不如前,明显不能大摇大摆胡吃海喝,逃命么总要有逃命的过法,我打算先讲家眷带到西莲,然后与花在枝进入西莲山脉找我亲爹萧景沉。
  “一旦出了东郁,或许就再没机会回来,你可曾后悔娶了我?”确然,我的帝女身份加上午颜为后,这些或许才是鱼亦恒下定决心要除掉花家的最后稻草,如若我是平常人家的女儿,花在枝娶我或许就不用经历这许多艰难,也不用落得一个连夜逃命的下场。
  花在枝笑着点了我额头一记道:“小红豆,说你傻,你便真傻了?若你不是你,我又到哪里去认得你,又如何会有机会照顾你、喜欢你?无疗大师说过,因果轮回,有这样的开始,才有那样的结束。如今得妻若你,我花在枝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摸了摸肚子,对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夕阳余晖之中,我侧过身靠进花在枝怀里,我们站在船尾回过头,最后再看一眼这郁都的美景,再见了,繁郁之都。
  ******(我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完结的分割线)
  鱼亦恒的反应极快,我们才行船至城门口,就听得岸上踏马而来一名信官,东郁有明文规定,除非官府急事否则是不允许在狭窄堤岸上驱马的,因而我一听得有马蹄声,心里就道要糟。花在枝按了按我的手背,让我稍安勿躁,伸手往包袱里掏出几块碎银,在掌心抛了抛。
  “王上有令!立即关闭城门,封锁郁河!”
  守门的士兵得令,立刻动手关闭城门,眼看着就要通过,却就这么被拦回来,我急得满头大汗,这时,只听得“咚”地一声钝响,身后不远处一条画舫不知被什么人砸了个窟窿,河水正突突地冲上甲板船舱,惊得画舫上的几个小娘子纷纷甩着手绢呼救。画舫突然停了下来,导致其后跟着的几艘小船都追了尾,又有些看热闹的不知为何哀叫一声掉进了河里,这下可好,城门前的河道中简直炸开了锅,有伸手呼救的,有吵架骂街的,一时交通拥堵不说,还随时闹出人命危险。守城门的官兵看了,便只留下了两三个士兵,其余的都整队赶了过来,救人救船,忙得很。
  花在枝嘴角勾了一抹得逞的笑,随即命令船家迅速冲过城门,这时也有几条船不满城门被封,趁着守兵不足的空挡蹿了出去,但城门口实在太闹,一时间谁也没空注意这些。我们顺利出了城门,立刻向暗道一拐,隐入密林深处,随后换坐一辆轻快的马车,飞速行驶在狭窄的山道上向西而去。
  我因有孕在身经不起骑马颠簸,只能屈居马车,即便如此还是颠得我浑身难受,头上冷汗密布,我咬着牙一声不敢吭,就怕花在枝因此而耽误了时间。
  花在枝驾着马车连夜前行,好在山道起初难走,到了后面倒也平坦宽敞些,才叫我们少吃了些苦头。接近黎明破晓的时候,我们才抵达了原先约定的小村庄,此处已经距离郁都有些距离,追兵未必能那么快找到我们,进了村,我们在村中唯一的客栈找到了先行抵达的花府家眷。因为他们比我们先出发,所以已经休息了一晚,我们并不敢在这村中多做停留,即使掩饰得再好,突然来了浩浩荡荡一大家子外地人,实在太过扎眼了些。
  “娘。”花在枝快步走入客栈厅堂,握住了为首老妇人苍老的双手。
  “婆婆。”我跟在后面,低眉顺眼。尽管我嫁入花家以后,花在枝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