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2-06-01 11:08      字数:4963
  春荼蘼有点佩服,但她也有底限,就是暂时接受安排,因为事情逼到这儿了,不得不先低低头。至于以后怎么做,就要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再决定。来时,她的谈判方案就是先争取父亲和祖父的权益。若要她和祖父与父亲彻底分开,她是绝对不干的。
  她觉得自己就是在怒海狂涛中滑水的人,难道一头扎到水里去死吗?当然不!她要藉着风声与水势,最后到达提前选好的岸边。
  “我答应。”于是她也点头,“第三点,自由。外祖父知道我是状师,我不会因为进入国公府,成为白家的庶孙小姐而放弃律法。”她不要困在后宅里,跟那些女人斗来斗去。斗赢了又如何?总共那么一亩三分地儿,还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她春荼蘼,看不上!
  白敬远再度仲手入袖筒。这回,拿出的是一块黑不溜丢的金属牌子来,“这是自由出府的令牌,全内宅就这一块。”
  春荼蘼才要拿过来,白敬远手上却是一顿,似感慨,似怀念地喃喃道,“这块牌子曾经为你母亲所有,就是因为她爱往外跑,我禁不住她缠磨,这才给了她。”若是不给,女儿就不会和老三那混帐跑到幽州去,也就不会遇到春大山,就不会离开他身边了。
  …………66有话要说…………
  看到读者说认亲是春大山的昏招,其实我觉得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他做得很好。
  有读者说得对,有时候,就只能先顾着眼下。而且父母就是这样,用最笨的方法为我们遮风挡雨,所以他们才伟大。
  还有啊,有男读者来发贴说,女状师得被烧死。他可是忘了?大唐出过女皇帝!女状师算什么?太狭隘的思想。何况,咱这本书还是异世大唐。每回看到这种男读者的贴,都挺生气的。
  第三十六章 先小人后君子
  想到这儿,白敬远眼圈一红。
  春荼蘼看到他这种真情流露,终于有点不忍心。其实白敬远和春大山有什么区别?都是个爱女儿的父亲罢了。只是白敬远身在高位,束缚就多,不像自个儿的美貌老爹,为女儿豁出命也没什么,没有家族和荣辱要背负。
  从这一点上,白敬远比较可怜。白世玉之死,他也满心痛苦和苍凉吧?
  照理,这时候她不该对老人家太残忍,不过对方的意图显然不只是认回骨肉那么简单,那她也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有些话,必须说明白。先小人后君子,是她的一贯作风。
  “外祖父,还有两件事,我得和你提前说说。”她改了语气,商量的口吻,不再以条件来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如果大家态度好,自然凡事能解决。
  “尽管说。”白敬远挥挥手。
  “一,我不改姓,仍然姓春,以示对‘养父’的尊重。”春荼蘼语气温和,但眼神中透着不容人反对的坚决,“其实这样对白家,对外祖父也有好处。人家说起来,只能说我们白家知道感恩,行事大方,不愧为第一士族大家。”
  这个条件显然是白敬远没想到的,于是他静默了片刻,没有出声。
  春荼蘼安然等待,并不急躁或者急切。好半天,白敬远突然笑了,“你这丫头,为达到目的,居然不惜说好话,什么第一士族大家?还赚其他人对我们白家不眼红?得了,你说得也有理,我既然大方了,不如大方到底,里一半、外一半,反而小家子气。行,依你。”
  “谢谢外祖父。”这句。可是发自真心,白敬远如何看不出来,不禁也跟着高兴,心道我终于可以接近这个外表看似圆滑,实则满身生刺儿的外孙女儿了。早晚有一天,他就能把这丫头培养成真正的白家人。
  “这第二嘛。我将来的亲事要由我自己做主。如果我不点头,外祖父就不能逼我。”
  这个条件,饶是白敬远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禁眯了眯眼。
  这是怕拿她做联姻的工具。巩固白家的势力范围啊。这丫头想得倒是远,可却太小看了自己,她本身就是块瑰宝。说不定能令白家增再添荣耀,哪里用依附于婚姻?白家出过一位女将军,一位皇后,说不定就能出一位无双国士,虽然他是有点期望过高,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行,也依你。”白敬远又点了头。
  荼蘼和蔓君不一样,她冷静理智。不是飞蛾扑火的性子,做不出私奔平民的事。所以所嫁必定不差,他不必担心白家再出丑事。
  “祖父。请受孙女一拜。”这个称呼,是连冒充的地位也承认了。至此,算是谈妥。
  之后春荼蘼就离开了。没有多待。双方都心有智计,又都痛快,并不需要多说。至于何时进白府的具体细节,还要先报知皇上,再通告京城权贵圈子,最后选黄道吉日认亲。这些都由白敬远负责,春荼蘼乐得清闲。
  虽说国公府才办了白事,哀伤未去,但白敬远打算大办认亲礼,春荼蘼虽然觉得麻烦,却没有拒绝。她是好人家的好女儿,就算由嫡变庶,由外变内,她也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内敛低调也得分时候,这次她要风风光光进白府。否则,没的委屈了自己,也让别人低看。
  这是一种态度。而态度,很多时候真的决定一切。
  回到家,她叫来祖父和父亲,把和白敬远商谈的事说了。本来,春氏父子一直处于悲伤难舍的情绪之中,听到春荼蘼争取来的,确切的说是白相亲自给的待遇,两相对比之下,虽说还是相当于把孙女送了人,却仍然大喜过望。
  对他们来说,名分什么的根本没关系。重要的是,一家人还是在一起。就算寄人篱下,但好过骨肉分离。而最近边境无战事,春大山的升官之路基本断绝,现在能入驻长安,还升官两级,又能时时回家,也算不错的结果。
  “爹,您看这个。”春荼蘼去向过儿、小凤、一刀、大萌宣布消息时,春大山小心翼翼的拿出个尺长的卷轴,在书桌上打开来,“这是蔓君从前画的。那时,她想念父亲和家里,为解思念,就把国公府的景致图画了出来。据她说,没有一处遗漏,连仆人居处、大厨房、马厩的所在都标得清清楚楚。”
  “你是要替荼蘼选住处?”春青阳说着,俯身在图上,问。
  “荼蘼这孩子看似随和,可实际上很不好糊弄。我琢磨着,白相肯定会迁就她,不然也不会什么都答应,还事事想在前面。”说到这儿,春大山抿了抿唇,对女儿成了白家的人,仍然心中耿耿,却不得不压下这份心痛,“所以,她要自己选个住处,白相也必会答应。您看这一处……”他指了指地图。
  “有点偏远了吧?正挨着侧门。”春青阳心中虽然也是撕裂般的不舍,但事已至此,就事事为孙女考虑,“虽然荼蘼是冒充白世遗的庶女,可那些没见识的深闺女子和她怎么比?又是白相硬要认回的,自然比嫡小姐还尊贵。”
  “爹,您不知道,这个院子叫凌花晓翠,正是蔓君之前住的。”春大山道,“蔓君曾经告诉过我,白相最爱牡丹,所以内宅院落的名字,都与牡丹有关。这处地方看似偏,地势却是最高的,又正对着白相住的正院瑶池贯月,而且,它也不是直对侧门,要经过一个小花园。到了晚上,花园那边有巡逻的府卫和陷阱机关,那处院子反而是最安全的所在。”
  “你想让荼蘼住她亲娘的院子?”春青阳了然。
  春大山神情郁郁,“就算她代她娘骨肉还家,尽个心愿罢了。而且,住在那里非常方便出入。我想,白相允许爹您和荼蘼同住,但毕竟是外姓旁人,太靠近内宅中心不适合。再者,我是不能去与你们同住的。我打算在附近租个房子,不当差的时候,接您和荼蘼出来……”
  “苦了你了,大山。”春青阳不忍心道。
  就算离得再近,哪怕是大山当差的时间更少,到底也和以前一家人团团圆圆是不同的。也许,是时候再给大山说一门好亲,有妻子儿女围绕,他在外面守着孙女也安心。
  之后才过了不到三天,以“冒充皇帝诈骗案”而名扬四海的大唐第一位女状师,被爆出真实的身世,简直比乐坊的曲目故事还曲折离奇,居然是白相的第三子,定远将军遗失多年的女儿,凭借孩子身上的独有信物和当年的拐子证明,才得以相认。
  此事造成的轰动比那桩案子也不遑多让,白相当着外人的面儿,曾经老泪纵横,隆重祭拜祖先,感谢白氏骨肉寻回。而皇上听闻此事,竟然亲自下旨道贺,定于腊月二十二之吉期,迎春荼蘼入国公府。同时,此女的养祖父也一并入府,白相许此女不改姓氏,以报养育深恩。
  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春荼蘼有幸成为庆平十六年冬的两件八卦大事的主角。关于她从出生到长大所经历的事,都被编造出很多版本,绝大部分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当然,那桩从没有明示的赐婚告吹。
  腊月二十的下午,影子求见,送了她一盒金珠,“就知道你这丫头爱财,来点实惠的。”他一点不尴尬,好像他这表舅舅从来没求娶过表外甥女一样。皇上赐婚,他虽然一直没露面,但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这人被圈养得有些怪异,虽然才华横溢,却也不知礼法为何物。说好听的,就是潇洒不羁。就不好听的,就是有点混不吝。若没有赐婚那个威胁,其实这人还很可爱的。
  “没想到我们还有血缘之亲,我很高兴。”影子说得很真,便随即又伸手捏了下春荼蘼的鼻子,举止轻佻。
  正当春荼蘼诧异古代人这个逾矩的举动时,影子又突然严肃了面色,压低了声音道,“丫头,不知道说这些,会不会让你认为我心黑。只是,看在我们的情份上,我不得不说。”
  情份?我跟你有什么情份啊,只是算熟人,彼此不讨厌而已。春荼蘼想着,却没吭声。因为她知道,影子虽然癫狂,却不会无的放矢。
  “不能说白相错了,他考虑的永远是家族,并不是六亲不认。白蔓君的事当年是,白世玉之前是,现在你也是。”影子直言不讳,“只要你还做状师,早晚能影响大唐的律法,而有白家做后盾,你就能把权贵拉下马。皇上早就想以法治国,要拿几个人开刀。明白了吧?你就是那把刀,而刀出自白家,皇上会对白家如何?至于你是不是太辛苦,白相没有考虑,这就是白相和青春阳的区别,一个是真心疼爱你,一个是真心喜欢你,两字之别,天差地远。”
  “谢谢你。”春荼蘼沉默半晌才道,眼神清亮,“我从没有以为,如果是一个没用的我,能值得如此对待。但我不觉得屈辱,不会因为我是有用之人而惭愧。对别人有价值,是好事。只是你放心,我不会吃亏的,付出多少就要多少回报。”
  影子挑了挑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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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狼神之子
  腊月二十一,春荼蘼食言了。
  眼看明天就要入白府,她却去逛了铁器一条街。以前她曾说过,绝不再来。不过她没有在叶记门前停留,甚至看也没看一眼,而是“随意”走了过去,给名义上的爹,亲生的三舅舅白世遗买了一对马镫。她不知道有没有人监视她,反正此礼物倒很合白世遗的军武身份。
  因为第二天就要入白府,一大早就得起床收拾,全家人睡得挺早。春荼蘼打发走了两个丫头,静静坐在黑暗中,等。
  此异世大唐和历史上的大唐一样,都处于地球上比较温暖的时期,但地处西北的长安,在深冬之际仍会下雪。
  今夜就有雪,不大,似细细的沙粒,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就像脚步声。然而,夜叉真的出现时,是没有脚步声的。他仍然像夜魅,悄无声息的就出现。
  “对不起。”她道歉。
  “为了什么?”夜叉带着满身的雪夜寒气,就如两人初见时。
  “我说过,办完案子就回洛阳,永远不回长安。”春荼蘼并没有站起,安然于夜叉带来的阴影中,“可是我做不到了,我必须留在长安。如果你不想见到我,只有你离开。”
  “你不需要躲我。”沉默了片刻,夜叉声音低回地道,“不敢见你,是怕带给你伤害。你从来不是我的麻烦,相反,我会是你的。”
  很想说。你不是麻烦,我不在乎什么的,终究却没开口。因为,那样的话太空洞了。只要求道,“我想上屋顶看看雪。”因为,从没有在高处注视过白皑皑的世界。
  “等我一下。”夜叉也不问情由。说了这四字就不见了。
  过了约摸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