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2-06-01 11:06      字数:4940
  她故意把颜色选得少女些,搭配着自己还略显稚嫩的容颜,万一那位九五至尊有杀机,就该看看她还是个小姑娘,马上就要及笈了,他好意思下黑手摧残吗?
  尽管一切从简,她还是收拾了半个时辰之久,直到反复检查,确认一切妥帖,这才随康正源坐上停在官驿外的马车。上马车之前,她还特别注意了下,看到官驿里里外个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而平时,就管这边闹中取静,但也没静到这个程度,显然是人为安排过。不过,她没有掀开帘子往外看。关键的时候,她很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从不做鲁莽的举动。
  “放心,很快就能回来的。”康正源感觉到她有点紧张,低声道“皇上只是想听你说说那件冒牌皇帝的案了,不仅问过你,知情者都秘密召见过,你是最后一个而已。”
  春荼蘼点点头,并不多问。
  静夜中,车声辚辚,一路向皇宫而去。
  第十三章 伴君如伴虎
  一路通行无阻。
  春荼蘼不禁自嘲,两辈子都没有过这种待遇,相当于有人给开道和清场了。就连进皇宫的时候有人盘查,也是车夫在外面交涉,很快通过,康正源连动也没动一下。
  下了马车后,春荼蘼低目垂首,半声不吭,眼睛只看着前面康正源长袍的下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总之,低调些、存在感降低些最好,犯了错误也容易蒙混过去。至于进了什么宫殿回话,她是不认得的,也没人给她解释。
  “民女春荼蘼叩见皇上。”得到康正源的示意,春荼蘼连忙跪倒,匍匐于地。她没接受过见驾的礼仪训练,但基本礼节还是懂的,反正诚惶诚恐就是了。
  康正源并没有跪,大约只是施了礼,不过春荼蘼因为一直把脸冲着地面,并看不到。只听一个男人说,“你先下去,殿外候命。”与第二眼帅大叔的声音非常像。
  “是。”康正源毕恭毕敬退下。
  春荼蘼保持着伏地跪拜的姿势,没人开口叫她起来,她就只能这么僵着。好半天,就在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男声又起,“向前跪些,抬起头来。”
  好吧,没关系 ,皇上要摆谱么,就让他摆好了,谁让人家是大唐的终级大*OSS呢。在前世也要受老板或者有权势的当事人的气,她完全能忍。春荼蘼暗想,同时向前膝行几步,直起身子,虽抬头,眼波却仍然向下。
  “看着朕。”又说。声音平缓,没有半丝波动和温度。却也,并不冷。
  春荼蘼没有惶恐,抬眼,然后迅速又低下头。
  “你说,朕是真是假?”皇上吩咐道,“一模一样的脸,你分辨得出来吗?”他甚至连龙袍也没穿,一身的白,同样的瘦。
  “皇上吉祥。”她确认,辫子剧的台词冲口而出。不过,算是明确回答了上面那位的问题。
  韩谋抬了抬眉,奇怪于春荼蘼新鲜的说法。他听说她创造了很多新词,都古怪得很,偏偏细咂摸起来都很贴切。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物?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小家碧玉,只浑身的气度天成,倒似大家闺秀。
  “你怎么确定的?就连朕,见到那冒牌货,都觉得像照镜子一样。”他半真半假地说,“有那么一瞬,甚至分不清是身处镜中还是镜外。”
  “回皇上,其实很简单。民女得见天颜,立即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说的是真话,见到韩影子时,虽然他顶着皇上的身份,但她没有害怕。可现在,她真有些肝颤。
  “朕很凶?”有一丝不悦。
  “不是凶,是令人油然而生的尊敬、崇拜、臣服、敬畏之心……反正是……一切美好的词汇都无法形容的。”
  她这马屁拍得别致,韩谋不禁笑起来,“不愧是状师,果然巧言能辩。”
  “回皇上,这是民女的真实感受,与做状师无关。”春荼蘼忍不住为律师这一行辩解,“状师是以律法为武器,保护自己的委托人的。很多状师在现实生活中甚至是木讷、寡言少语,只有上了公堂,才会侃侃而谈。其实,这和大将军上战场是一样的道理。”
  “哦,怎么一样呢?不妨说来听听。”韩谋来了兴致,“你打过的官司,朕倒是都知道。”
  春荼蘼心头凛然。
  如果说她和康正源北行巡狱的事皇上听过,正常。毕竟康正源直接向皇上汇报情况,若皇上有兴趣,打听打听细节,当成话本故事听,也是可能。但他是一国之主,应该不会注意到她这种小人物才对啊。说什么她打的每一场官司都知道,难道她一直被暗探跟踪了?还是各地会把案件的情况报上来,冒牌皇帝案后,皇上注意了自己,于是调来案卷研究了下?希望是后者吧,否则她的太多秘密都会暴露的,特别是到洛阳后的事,还有夜叉……
  而到现在她还有个巨大的疑问,皇上为什么钦定她为影子大叔的辩护状师?
  只是现在不是分析和询问的时候,她定了定心,正色道,“民女以为,两者最大的相同之处是,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打仗要关注敌军队的人数、阵型、敌方的优点缺点、目的、当时天气如何、敌人主帅的习惯。而打官司,天时是详细的案件调查,地利是律法的运用,人和是考虑法官的性情。还有舆论、民众的同情,法官以往对这种事的态度等等。”她才进大殿时是有些害怕,可说着说着,却坦然了起来。
  “嗯,说得有点道理。”韩谋点头道,“律法是武器……”他又重复了一句,“朕曾听闻你说过,律法是保护人的,可惜所有人都觉得律法是悬在脖子上的刀,是惩罚人的。说说,你为什么想得与别人不同。”
  春荼蘼斟酌了一下,才说,“民女除了唐律之外,读书不多,但曾听祖父讲诸子。祖父讲道,韩非子在《五蠹》中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以民女的浅薄理解,应该是说文人们以手中笔扰乱法制,侠士们总是用暴力触犯律例。也许,那些文人和侠士是出于好意,想保护别人,追求正义,可好意与恶意谁能判定?而,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应该是高于一切的。律法,却正是规制秩序的。若无秩序,失去律法的规范,无人能独善其身。”
  她一说法律的事就有些兴奋,话一说完,她觉得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连忙请罪道,“民女一时胡言乱语,望皇上恕罪。”
  她低着头,没看到韩谋有些动容。略沉默了片刻,听到韩谋又说,“你说得有理,又何罪之有呢?只是,你胆子不小,一介民女,却敢在朕面前说出这番与众不同的言论。”
  “在皇上面前,哪有胆大的人?”春荼蘼补上一记马屁,“就算所谓的死谏之臣,也只敢在有容人雅量的皇上面前说道,即骂了皇上,还全了忠名、清名,简直是占皇上便宜。换个暴君、昏君试试,有人还敢直谏就怪了。”魏征怎么样?厉害吧?那是因为他遇到了唐太宗李世民。换成杨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而她这样说,那意思是:您是个有肚量胸襟的皇帝,不会和我小女子一般见识。
  她这个吹捧,显然比刚才那个强多了,说得韩谋心里分外熨帖,明知道她是捧自己,心里偏偏就忍不住高兴,竟然还有点知己感。可对方还是个小姑娘,若没有记错,还有半个月才及笈。这姑娘生就什么样的心肝,怎么于律法一道,看得比那些老臣还透彻呢?
  他不知道春荼蘼内心里千年后的灵魂,只道是天纵奇才。因为,之前调查了春家祖宗十八代,绝没有任何异常,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家。除了春大山的出色,以及和一个神秘女子的姻缘,和随后出生的这个女儿。
  他本来对这个姑娘没有多少好感,虽然她在律法上有独到之处,可身为女子却以做讼棍为业,令他不能理解。重要的是,和那个影子相交甚密,还猜出了某个秘密,算是不能留的那类人。所以,他态度冷淡,一直让她跪在那儿,如今看来真是失了为君的风度。只是……
  “那么朕的行事与律法冲突,又当如何?”他抛出这个问题。
  春荼蘼的心肝颤了三颤,知道这问题必须回答得讲究。
  她刚才之所以这么锋芒毕露,不是她看不清形势,或者是穷得瑟,臭显摆,而是她敏锐地觉出上面那位对她有恶意,若不说出点子丑寅卯来,就得不到好感。在上位者眼里,人,有用才能活得久。
  因此,她这时候示弱、说软话,就与刚才那番理论相悖相驳。皇上如此精明,会猜出她说了谎。所谓伴君如伴虎,半分错不得。现如今,她骑虎难下,倒不如赌一把,光棍这一次!反正,她的小命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皇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硬着头皮说。这是《史记?商君列传》中记载,秦商鞅变法时提出的。
  “哦?”听不出喜怒。
  春荼蘼把心一横道,“皇上,《大唐律》是您下旨制订、颁布和施行的,若您都不遵守,如何立信于民?取信于世?”
  “你这是死谏?”韩谋的声音还是很软,但凉凉的。
  其实,影子真的很像他啊,声音与举止,容貌与气质。他不像想象中的皇帝那么威严和正经,与影子一样,外表温雅,但骨子里……外人就不知道了。
  “皇上,您何必吓唬民女?”春荼蘼豁出去了,大大方方地说,“唐律中有很多减免罪罚的条例。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若非谋逆叛国等大罪,对国家栋梁之才,处罚其实很轻的,那是皇上仁爱。而皇上怎么可能反自己,所以与庶民同罪什么的,还不就是个说法。但说法就是原则,是态度。而态度,决定一切。所以该让百姓看到的,也应该让他们看呀。”其实她想说,唐律是对贵族权臣太宽容了,这是她对唐律不满的地方。
  但,到底不敢。
  她有时是很凶猛,可是鸡蛋碰石头这种事,能不做还是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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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呼,今天终于没有食言。从现在开始恢复早上更新啦。
  第十四章 保护皇上
  “态度决定一切,说得好!”韩谋赞了一句。
  那是一个外国足球教练说的!春荼蘼暗暗抹把汗。可本以为算是过关了,哪想到皇大叔的思维转换之快令她应接不暇,下一刻就懵了。
  “既然说得好,做为奖励,朕给你讲个笑话。很绕,但以你的聪明,必定猜得出来。
  可以拒绝吗?皇上,小小民女不敢听讲笑话,就算可笑也笑不出来!她暗想,却无力阻止这位大唐天子说下去。而且,皇上还没开始说笑话就开始夸她,绝对不是好事!
  “有个人叫马一。”韩谋慢悠悠的开口。
  他才一出声,春荼蘼的脸就绿了。幸好她一直低着头,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笑话是美国大作家马克吐温说的,当时她就是突然有些恶作剧之心,才略改了改,讲了出来,没想到影子大叔会转述给皇上。而皇上听到这个故事,就肯定会知道她怀疑皇上和影子是双生子的事,若皇上想保守这个秘密,她就是该灭口的那类人。
  她太大意了!她以为,她对这个异时空适应良好,但其实远远没有。不经意间,她时常会不注意言行。另外,自从她开始打官司,就保持着一平全胜的战绩,这让她有点忘乎所以,所以犯下错误。而在这个人权比纸还轻的时代,任何一个疏忽都会带来大麻烦!
  她心念急转,额头迅速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耳边皇上的声音仍然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的响着,“这个马一,常常向人说起他小时候的一段伤心事。据说,他出生时是双生子,他和他的兄弟长得一模一样,连他们的母亲也分辨不出来。有一天,丫鬟为他们洗澡时,不慎将其中一个孩子掉进了浴盆里,淹死了。每个人都以为哥哥是活下来的人,其实不是的,活下来的是弟弟。于是他总是说:那个淹死的人是我!”
  说到这儿,韩谋顿了顿,“朕开始听这个故事时,半天没回过味儿来,后来才明白……原来是名字和身份发生了错乱。以名份论,兄生弟死,以事实论,兄死弟生。可是因为别人的误会,弟弟用了哥哥的身份和姓名,以哥哥的名义活着,还继承了哥哥的一切。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马一,其实,他是马二!”
  春荼蘼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就抬头望着韩谋的脸。
  这只是个笑话,能绕得人晕乎的笑话,但居然就让皇大叔找出了“名不符实”四个字的寓意。只怕,还联想到了自身,于是拿话来试探她。
  “春荼蘼,你怎么不笑?”连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