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2-05-26 19:59      字数:4810
  巫行云一听,知道在她这儿问不出什么,只得领着众人匆匆走了出去,一路上,她还不忘吩咐人备好香案。到了外间,便见得林如海早已启了中门迎接,而那齐总管此刻方才乘马而至,与许多内监跟从一同进了门。
  齐腾是当今皇上身边的旧人,在圣上还是皇子时便跟随左右,因而与林家倒是早已相熟。此次一见,双方自是少不得一番问候,片刻才转至正事,将香案摆了上来。一时间,林家院子里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圣旨两端乃两条提花翻飞的银龙,且书写着“奉天诰命”四个端庄古朴的篆字,正文则是气度雍容,圆润飘逸的小楷,望之令人顿生威严肃穆之感。“皇帝敕曰:君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拜手以陈谟,必恃学力之精。尔林海,学贯经史,才通世务,属文切事,搜罗尽古今之秘,陈善有据,赓歌佐社稷之光。兹以考绩,特授尔左都御史,锡之敕命于戏,体国经野成荡平之,上理移风易俗,懋修和之实功,克忠报国守信全身,嘉乃丕绩,以洽朕意。钦哉。”
  林如海垂下的眼眸中中既有欣喜,又有不敢置信——莫不是,当初圣上将他升任礼部尚书,不是鸟尽弓藏,而是保全之意?他心中万千思绪齐飞,但也知道此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待得齐总管念完音宁加封一等诰命的谕旨,他才站起身来,道:“齐总管,你且在这喝杯茶,等我一等,待我换了衣裳,便与你一道进宫谢恩。”
  依照两人的关系,这原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齐腾想了想,确认自己没有其余的要紧事,便笑着应了。
  林家上下这才心神安定,喜气盈腮,原本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一点一点地落回胸膛。女眷更是纷纷回过神来,按品大妆起来。其后,巫行云带着音宁、刘氏,林如海、林瑾、林瑜亦是换了朝服,一同乘轿入朝——至于林璇的回门宴,自然只能就此作罢。但好在这席面以至尾声,此时结束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说我从昨晚十一点刷后台一直刷到一点吗?
  我能说我今天中午从十二点十分刷到现在吗?
  我恨jj……。
  52三年
  。
  延至申时;巫行云等人才得以从宫中出来。一见林璇,巫行云忙道:“乖孙女,今日本是你的好日子,却不想先有王氏那个妖蛾子作乱,后有皇上谕旨下达;倒是委屈你了。”
  林璇却是摇头;笑道:“瞧奶奶您说的;孙女儿也不是那般不知事的年纪了;自然不会为这生恼。”她暗自叹息一声;只是这好好的一个回门宴;本该和和美美的,却是一再横生波折,办得这般虎头蛇尾的;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子遗憾。“奶奶,眼瞧着这天色已是不早,我,我也得走了。林璇极不愿用“回”这个字眼来形容她往定远侯府,只因在她心里,她仍是愿意将林府当做自己的家而非娘家,所以才这般含含糊糊地带过去。
  听罢,巫行云等人皆是面露不舍之意,音宁更是双眼泛红,看她那模样,只怕是恨不得能将林璇永永久久地留在林家才好。及至暮色苍茫,夜色四合,已是不能再等的时候,林璇才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双目含泪地离开了林家——只那云文启,脸色虽与来时无异,但看他面上时有抽搐,且走路礀势也有些别扭,想来是被林璇的两个哥哥“□”得狠了,这么一想,林家其余人看着那两个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向这边的兄弟二人,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但那原本难掩的离愁别绪倒是淡了几分。
  此后的几个月,除却为林如海升官而办的席面时林璇回了林家一次,其余时候倒是没再露过面,想来她也是不愿自己婆家多说什么闲话。再则,随着对定远侯府的境况日渐熟悉,她也没了一开始的无所适从,变得得心应手、如鱼得水起来,如此,她便也定下心,在云家渐渐站稳了脚跟,真正开始操心起自己嫁人后的生活来。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又过了三年。这三年里,且不说林家,只说昔日那趾高气昂的王夫人,便在林家人的算计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着实吃了不少的亏。
  先是她暗中指使陪房周瑞家的偷放印子钱的事情被抖到贾政面前,使之一贯温和慈蔼的形象瞬间破灭,让贾政当即气得胡子颤抖,指着她的手指也是哆嗦个不停,若不是顾忌王家家世,且上面又有那个挂念着贾宝玉前程的史老太君压着,只怕他非得休了这个佛口蛇心的女人不可。饶是如此,贾政也还是彻底厌了她,不但将她的一干陪房发卖个干净,管家的权力一撸到底,便是连院子也轻易不许她再踏出一步了。就连往常按照规矩初一十五必须歇在她院子里的这两天,也统统便宜了如今越发得势嚣张的赵姨娘。正因为如此,王夫人心里对贾政这个不给自己留一丁点脸面的丈夫也开始怨恨起来,有时他甚至满含恶意地想着,他还不如死了得好,那样这荣国府便归了她儿子,她又能成为风光无限的贾家掌权人。
  其后,王夫人舀着贾政的名帖出头,暗自包揽诉讼之事,也被林家人遣人不着痕迹地告诉给了贾政。这下子,贾政更是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只恨不得亲手掐死王夫人这个胆大包天的愚妇才好。而被她寄予重望的贾宝玉,则只是对着她目含悲痛,开口就是好一通说道:“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珠宝;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王夫人当即气得个仰倒,心中更是大受打击,面目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许久,她才状似疯魔地嘶吼道:“我这般算计是为了谁?还不是你为了你和猪哥儿,如今你倒是指责起我来了……”
  “太太,”一旁的贾珠听了,不由得一阵气闷涌了上来,心中亦是动了真气,他忙截断了王夫人的话头,“你若是为了我们,当初便不会私房印子钱。那些个平头百姓也都知道,这印子钱是有损阴德的,难道你能不知?你扪心自问,你所谓的为了我们,便是想要我们兄弟二人断子绝孙么?”这些年,他的身子时好时坏,只是将养着罢了,而荣国府的下人多是长了张富贵眼,惯会看菜下碟,对他这个病秧子也不过是面子情,面上虽有恭谨,心中却是不屑,他们所思所想他自然能猜出一二。这些他早已看开,但让他难受的是,他的祖母、父母心中也是唯有他那“有来历的”弟弟,而他则从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变成了如今这么个可有可无的尴尬角色。
  贾珠想起他的妻子王熙凤,精神又是一阵恍惚——那也是个最喜揽事办,好卖弄才干的,只怕在她心里,他还没有那些个权势来得重要吧?想到这里,他的唇角不由得泛起苦笑,“母亲,父亲今儿个说了,您好好地待在佛堂里吃斋念佛才是正理,至于其余的事,您便也不用再多做操心了。”说完,他便拉着泪流不止的贾宝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佛堂——说来,在他心底,他多少还是有些怨着她的吧?否者,依着他重情的性子,即便是王夫人做了再多的错事,他也不会这般狠心地离她而去的。
  如此,不论真假,王夫人真真正正地在佛堂里做了三年多的假姑子,每日旁的事一点也没有,只是专心地诵经拜佛。初时,她尚有几分不甘,但日子久了,便真真是心如死灰了。她心中知晓,她的丈夫如今对她不但没有半分怜爱与尊重,反而满是厌恶与不喜。
  但许是她天生命好,又或者是这些年的茹素礼佛让漫天神佛也感受到了她的诚心诚意,在她自己都想安分下来之时,她终于踏出这冷冷清清的地方,得以重见天日——她生了个好女儿,在那个“见不得人的” 宫中苦熬多年,终于一朝得势,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而王夫人作为她的生母,自然没有整日被拘在佛堂的道理,如此一来,王夫人被放出来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看着面前笑得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王夫人,贾珠心下一沉,知道她弄权的心思还未打消。为防她又借机生事,他只得沉着声音说道:“太太,如今妹妹刚刚获封贤德妃,宫里自然少不得有些子下作的小人看得眼红,你若是还想风风光光的,便别想着借机生事,成为他人整垮妹妹的理由。”贾珠的话是警告,亦是威胁。虽然这么说有些大逆不道,但他却看得分明,如今的荣国府远非昨日那般风光无限,隐隐间已是败落之象,再也经不起她的折腾了。
  只是,若是王夫人能听得进劝,那除非是芯子换人了。她面上虽作慈爱状,但心里仍是不以为然:“母亲知道了,不论如何,母亲总会为你妹妹打算一二的。”
  贾珠听了,几次张嘴,却终究没再多劝——若她真心为子女打算,便不会干那些个断子绝孙的阴私之事了。
  这边的荣国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另一边的贾赦却是面色青白。他缓缓闭上眼睛,只见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砸在光滑的地板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许久,他才睁看眼,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林如海,眸子如雨后天空般干净澄澈,可他的声音却是凝重哀婉:“贾家,算是完了……”只此一句,且又是没头没尾的,偏偏林如海却能领会他的意思。
  只见林如海斟茶的手当即顿了顿,半晌,他才淡然一笑:“你待如何?”
  是啊,他待如何?贾赦苦笑一声,其中满是悲怆惘然:“甲之珍馐,乙之砒霜,贾家会走到这一步,是他们自己求来的,之后的苦果,自然也得由他们自己去承受,旁人轻易插手不得。”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别的话语来安慰自己。
  当初将贾元春送进宫去,他虽有心阻止,但奈何全家皆是对那虚无飘渺的泼天富贵入了心,迷了眼,才会那么急不可耐地将一个侯府嫡女送进宫去,做那些个伺候人的活计。之后,他尚且抱着三分侥幸,希冀着皇上不会看上元春,好让她二十五岁之时被放出宫来,到时,他一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必不会委屈了她去。却不想……贾赦忽地站起身来,一脚将身下的黄花梨木四出头官帽椅踹倒在地。他心内知道,当今圣上是个贤德明君,但并不代表他是个仁君,更不是个好色之徒,若不是元春舀了什么东西与之交换,他又怎会让她初封即为妃?他眯着眼喘着粗气,暗暗盘算一番,电光火石间,他迷迷糊糊地想到,前些日子,宁国府的嫡孙贾蓉之正妻秦氏去了,又记起那奢华的葬仪,以及纷纷临门吊唁的“四王八公”……他转过头来,直愣愣地望着林如海:“如海,我知晓你很是有些手段,想要也能知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你能否给我句实话,宁国府刚去的秦氏,她的身份可是有些蹊跷?”不说别的,便是往日听徐氏说起秦氏闺房内的摆设,便知那不是宁国府的物什,而秦氏若单单只是秦业这个六品小官之女,又哪来的银子添置那些华贵之物?
  林如海低垂着眼睑,悠闲地呷了一口茶:“猜到了?”
  “好,好,好,果真是好极了!”贾赦仰天大笑,连说了几个好字。若是方才的笑里对贾家尚有几分不忍不舍,那么这会子,他唯剩下失望与难堪,“便是这般其余人都已知道的事,也唯有我这家人还被蒙在鼓里,我委实不知,若不是你正好知晓一二,我是否还得当一辈子傻子,任他们骗得团团转,到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们可真真是好样的。”既然他们不稀罕他的关心,那他又何必这般上赶着往上贴?
  其后,贾赦对荣国府最后一点归属感也全都消失殆尽,便是连贾瑚、贾琏、贾琪、贾珂,他也再不许他们去那边。他倒是要看看,他们这般费尽心思求来的到底是鲜花着锦,还是烈火烹油。
  按照山野子那般设计,这修建省亲园子自然是银钱所费颇多。荣国府的几个当家人虽然各怀心思,但在向他舀银子一事上,却是出奇的一致。即便是知道那些人冷心冷情,但贾赦仍是为他们理所当然的模样、张口便是三十万两而心生寒意——他们果真没将他当做一家人了。若真是一家人,又哪会这般不管不顾,便狮子大开口?之后,他左右拖延,才在最后关头,差人送了三万两银子过去,除此之外,他对他们便再无一点资助。
  他冷眼看着荣国府里忙里忙外地东拆西挪,将各色奢华之物纷纷纳入府中,又知府中的银钱如流水般飞速地花了出去,楼台轩榭,竹树山石一一摆放其间。其后,又有贾蓉贾蔷等人四处采购摆设之物,其中当属金银玉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