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2-05-26 19:59      字数:4848
  带走。“你自是放心,大哥会把外甥女带回贾家的。”
  听到贾赦的承诺,贾敏才放下心来,再也撑不住,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这两兄妹就像是恨不得要将过去那些年缺失的情分全都补上来一样,在贾敏清醒的时候,两人凑在一起总能聊上许久。也因此贾敏才得以发现,这个在她印象中一直好色成性的大哥,也许比二哥还要强上几分——应该说是强上许多,可惜她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想到这些,她唯有苦笑,已经晚了,晚了呀……
  五日后的早上,贾敏带着几分释然与些许遗憾,从此长睡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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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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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敏离世当日,徐家慧哭得是撕心裂肺,几欲昏倒;至于那个整日里和小妾厮混的徐扬,也是真心假意参半地流了几滴眼泪,倒还博得了个敬重嫡妻的名头儿;而平日里那些个打扮得娇娇怯怯的后宅女人们,不论她们哭灵哭得有多逼真,但那眼角的欢喜还是怎么掩也掩不住……
  贾赦冷眼看着徐府众人陋态百出的场面,转头望了眼那用红衫木做的棺材,心底的悲哀直接显现到了脸上。他心里暗道,如今这徐府所有人中,真心为妹妹去世而感到伤痛的,大概也就只有她的女儿嘉慧了。
  等到贾敏的葬礼全都处理完,贾赦第一次主动找上自己那个“好妹夫”徐扬,提了提要将徐家慧带入京城的事。他本以为徐扬只恨不得甩掉这么个跟自己不亲的赔钱累赘,却不想那徐扬竟一口拒绝。转念一想,他也知道这徐扬是打的什么主意。徐扬能有今日,他自身是有些才华,但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贾家的提携,现在贾敏去了,若徐家慧再随他离开,那么已对徐扬心存怨愤的荣国府自然不会再为他提供一分一毫的帮助甚至是踩一脚也未可知。若是徐嘉慧一直留在徐府,那么贾家自是会因为她的缘故,仍旧对徐扬照拂一二。
  想明白这些,贾赦也只是朝他笑了笑,可他那声音却一下子寒得彻底:“妹夫,我想你还没想明白,我跟你说这件事,可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徐扬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哪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因而一时间怒不可遏,但好在他还知道分寸,未曾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只是仍旧端着张笑脸,说道:“大舅子,嘉慧是我徐家的女儿,自然由我徐府教养,再则说了,嘉慧上有生父教养,下有兄弟姐妹相帮扶持,如今您打算将她带走,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只怕是不太妥当吧?”
  贾赦的耐心终于告罄,寒着一张脸,冷声道:“妹夫,我再说一遍,这只是通知你而已,再说得明白一点,我妹妹之前的处境我已知晓得一清二楚,她会这么早就过世可还有你和你们这一家子的一份功劳在里面。若是再把外甥女留在这里,我真怕有一天会再接到接到她也逝世的消息。”反正现在贾敏走了,贾家和徐家不过是剩下面子情,就算是撕破了脸,贾家也不会怕了这么个靠着妻族起家的人。
  徐扬虽然心火正旺,但额间的冷汗却止不住地往外冒。他怎么就忘了,往日里就听说过他这大舅子是个混不吝的,脾气上来的时候倔得就跟牛一样,哪怕是他那岳母也管不住,如今自己这不就是招他火气么?想到这里,他连忙陪起笑脸,一揖到底:“大舅子,快别这么说,您真真是折煞妹夫我了。敏儿是我发妻,平日里我自是敬重有加,又怎会对她不好?您可别信了那起子小人的挑拨。”
  贾赦实在是懒得再听这个无耻之徒的鬼话,他冷哼一声,瞪了徐扬一眼,转身便走了。
  不久之后,贾赦便带着徐嘉慧等上回京的马车。
  到了京城地界,早已有得到消息的一干小厮仆妇抬着轿子等候在那里,因而徐嘉慧才一下马车,便又被人扶上了去往荣国府的轿子。往日里徐嘉慧听得母亲说起,她那外祖母家自是与别家不同时,便已心生些许敬畏。今日见着的这些个下人身上穿的衣服委实不差,为首的几个更是华冠丽服,因而更是处处小心谨慎,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唯恐被人耻笑了去。但她平日里毕竟也是被贾敏宠着溺着,近些日子性子虽有收敛,可毕竟还年幼,又不经世事,因而仍是小孩子心性,时间长了自然不大乐意久坐着不动,因而上了轿子不久,她便将帘子一角偷偷撩了起来,时不时地朝外边瞧上一瞧——京城街道甚是繁华,人员亦是阜盛,自是与山东处大不相同,一时间她倒是看得着了迷。
  待她再回过神来时,轿子已停在一处大宅子前。她抬首,便见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她心想,这便是外祖母家了。
  由着轿夫将她从西边角门抬进去,没过多久便停了下来,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重又抬起轿子,由之前便已下了轿的众婆子簇拥着行至一垂花门前——这才算是到了地头儿。等抬轿的小厮们一一退了出去,众婆子才走上前来打起轿帘,扶着徐嘉慧下了轿。
  徐嘉慧【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鸀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徐姑娘到了。”】
  待徐嘉慧进了门时,便见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夫人拄着拐杖迎了上来。她心中一动,暗道这大概便是常被我母亲提起的外祖母了。徐嘉慧刚要俯身拜见,便被那史氏太君一把搂进怀中,“心肝儿,宝贝儿”之类的叫着,眼里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着,让候立在一旁的几个妇人见了,也是泣涕涟涟,以绢拭面,引得徐家慧更是大哭不止,许久才停住。
  待得众人又重新打水净了面,一一见了礼之后,才又依次坐了下来,而徐家慧则是被老太太拥在怀里坐上了主座。
  之后,贾母又问了她这一路过来过得如何,待得听她说一切安好之后才算是放下心来。之后,贾母见她答话时细声细气,条理清晰,对她的喜爱更是多了几分。“慧儿,你那狠心的母亲自嫁了人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就连消息也不常有,没想到如今却是叫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今个儿我见了你,就像是见着了你母亲当年那俏生生的模样,这叫我又怎能不伤心?”说着她又开始抹起眼角来。
  众人自是又一顿劝,一番插科打诨之后才算是让她止住了泪。之后,贾母见着徐家慧那满含担忧的目光,才又颇为欣慰地冲她笑了笑,说道:“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众人齐声应了一声,便见两个穿着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小丫环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见四五个奶嬷嬷并十来个丫环,另又跟着几个婆子,簇拥着四姐妹走了过来。这四个女子的样貌不用提,自是玉为骨,雪为肌,花为容。只见为首的那个身着粉红琵琶襟上衣,下罩翠鸀百褶如意月裙,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第二个则是穿了件古烟纹碧霞罗衣,下边儿搭着条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云鬓之间则是点缀着一根鸀雪含芳簪,徐家慧细细地打量了几眼,猜想着这两个应该是大舅舅家的两个女儿贾琪和贾珂,至于另外那两个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妆饰的女子,想来是二房的探春,以及宁国府的惜春了。徐嘉慧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
  这几个丫头年纪相差不大,自是能说道一块儿去,因而一会儿便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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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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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聊得正欢,忽听后院传来了一阵爽利的笑声,之后便是一声如珠似玉的声音传过来:“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徐嘉慧心内纳罕,转瞬间便明白,这大概便是贾珂她们刚刚提起的那个“朱唇未启笑先闻”的凤姐儿,王熙凤了吧。这么想着,她抬眼便看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鸀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眼波流转,一双妩媚的丹凤眼自是风韵天成,两弯柳叶吊梢眉亦是别有一番风流礀态,俏脸上笑意盈盈,更是让人平添了几分好感。徐嘉慧对凤姐儿的爽朗亦是多了几分赞赏,心思似九曲回肠,片刻间便拐了几道弯,但她的动作却是不落人后,等来人一上前,便连忙跟着贾家几姐妹一同站起身来见了礼,一举一动都是极其规矩。
  贾母此刻倒也高兴,食指虚指着凤姐儿,笑道:“这个你可能不认得,她是你珠大哥哥家的,你唤她一声珠大嫂子便是,要不叫声凤辣子也行。”
  徐嘉慧依言上前,轻声地叫了声“珠大嫂子”。她虽不识来人面目,但也曾听得母亲说起过,这珠大嫂子是二舅母王氏的内侄女儿,自小便充作男儿般教养,因此行事也很是有几分手段。又记起前些年贾珠读书熬坏了身子,当初会试刚下场便病了一场,若不是得大舅舅寻的神医倾力搭救,只怕现在只剩一抔黄土了。可如今人虽救了回来,但也只能将养着,再也劳不得一点神了。
  这么一想,她看向王熙凤的眼神中不可避免地多了四分怜悯五分同情,甚至还有一分同病相怜与感同身受,倒是让王熙凤有些不明所以。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不怪王熙凤会这么问,实在是这目光有些奇怪。
  幸而徐嘉慧反应倒是快,一回过神来,便唇角含笑的回望着她:“没怎么,只是好不容易得了个神仙似的嫂子,心中欢喜不已罢了。”
  不管心里信不信,王熙凤面上还是配合着笑眯了眼:“妹妹这模样才叫标致呢,更何况这通身的气派,倒像是老祖宗嫡嫡亲的孙女儿,咱们这些个泼皮破落户反倒要丢一边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贾母更是笑得牙不见眼的,轻拍了王熙凤几下,道:“好你个凤辣子,连老祖宗也敢打趣儿,着实该打。”
  熙凤亦是配合着作出一副求饶的礀态来,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欢乐,一时间房内的气氛显得欢快温馨。
  等大家都又坐好,一旁的王夫人忽然问了一句:“月钱放了不曾?”
  熙凤道只道月钱已放完。又起之前自己婆婆要找的缎子,便又接着问道:“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想是太太记错了?”
  王夫人还没说话,贾母倒是垂下了眼睑,沉着声音说道:“说起找缎子,凤儿,老祖宗我这有几匹新的素色蜀锦,你且舀过去,着人做几套素服送到你妹妹这儿。”
  王熙凤答应得欢快,但还是下意识地瞥了眼自己婆婆。见她虽笑得慈眉善目,但手中的帕子已经被绞得不成样子,自是知晓她在想什么。这蜀锦乃是贡品,实属难得,王夫人早已眼馋也许久。若是贾母赏给贾府其他女儿家倒也罢了,可偏偏给了一个外八路的外孙女儿……这叫掌惯了权、旧时又与贾敏有隙的王夫人怎能不生气?
  贾母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只是假装没看见王夫人的怒意,依然拉着徐嘉慧的手嘘寒问暖,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真真是扎得王夫人肺管子疼;但她的忍功也着实厉害,因而她面上只是一笑,并不言语。
  以后众人又闲聊了片刻,王夫人才向众人作辞,携了徐嘉慧登上一辆翠幄青油车,前去拜望贾政。贾政一早便斋戒去了,如今还没回来,自是没见到,倒是王夫人一进屋便拉着她坐下,笑吟吟地说道:“你几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都是使得的。只一样我倒是要白白嘱咐一句: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徐嘉慧心里一阵气闷,脸色也憋得通红。她年纪虽小,但“男女七岁不同席”也早已知道,如今听这二舅母,是想说她不检点吗?“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唤宝玉,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