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2-05-26 17:18      字数:4754
  其他选派来的家丁妈妈也是同声应和,唐云暖心中有一股暖流涌动,露出多年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
  “大家放心,只要我活着,唐家就不会倒,山月坞就不会倒,今天所有出力的我都不会亏待你们,待灾荒过去,一定论功行赏。”
  一众家丁将十几大车的粮食运出了山月坞,才运至山脚下,就听见无数人喧嚣奔跑而来的声音,一阵土烟翻起,成百上千的难民越过山头,宛如海浪般席卷而至。
  人群中仿佛有领头的吼了一声:“快看,好大一家宅子,一定是个财主,一定有吃的。”
  这一声吼叫还真是鼓舞人心,唐云暖抬头去看时,那群难民已经像像见了血的苍蝇一般,径直朝山月坞压境而来。
  唐云暖此刻心中却一点底都没有,难不成是她对五麻子的理解有误,为何只见脸上火辣辣地疼,却不见有风疹起来,而她身边的十数个家丁妈妈,自然也是一脸光滑,只是略微有些红肿。
  幸而天色已然近了黄昏,唐云暖只希望在这昏暗天色下能够浑水摸鱼,骗这些难民取别道而走,不要劫了山月坞后再入永平府。
  在她心中所最担心的还是永平府,这两千灾民并不算是个小数目,若是趁夜涌进永平府,难保不会因饿急了而做出些偷盗事件,若是集结起来形成个团伙作案,也够她父亲同姑父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是小人之心,只因人性本是如此,灾荒之中,饿死者有之,眼见父母兄弟离世者有之,期盼连命都保不住的难民们会恪守法律道德,这才是痴人说梦。
  她虽然理解这些难民的境遇,也愿意用这十几车粮食来保他们一条命在,但她绝对不能圣母到期待人性本善,拿永平府同山月坞所有居民的性命开玩笑。
  仿若雷声隆隆,又仿佛山风呼啸,那群难民冲到唐云暖身前时,只是一瞬间的事。
  唐云暖是一早嘱咐身后这些家丁做战栗状的,但当两方人马真正面对面之时,山月坞这些家丁的战栗便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觉得恐惧跟害怕。
  从山顶上唐云暖看的并不真切,这些难民抵达同她面对面时才教她了解了饥荒的真正意义。这群灾民许多人已经骨瘦如柴的宛如骷髅,眼睛里闪着像狼一样的绿光,目光皆注视着大车上的粮食,许多人紧握手中的鱼叉、长矛甚至菜刀,一副拼了命的样子。
  唐云暖略略扫了一眼这群难民,倒也有些老弱妇孺,不少人已经累得走不动路,衣衫褴褛,身上大多都布着因赶路而遭受的伤痕。只是大多都是青壮年,想来这应该是一个村落集体逃难,但更多的妇孺死在了路上,只剩下壮年男子还残留一口气。
  难民中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壮汉,目光炯炯,一把大胡子宛若张飞。看面目并不像是坏人,只是神态颇为穷凶极恶。
  一众难民仿佛已经在长途跋涉中习惯了让这人先开口说话,唐云暖猜想他在难民中应该是很有威望的人。
  果然那人收回了落在粮食上的目光,坚定朝这边人群中扫了一眼,光是这一眼就让唐云暖不寒而栗,那人随即抛出一句话:
  “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
  唐云暖没有作声,身边一众人也并不说话,那壮汉便吃了一个闭门羹,却有些豪迈地笑了一声:
  “既然没有人管事,我便直说了吧,在下也是河北人士,今年旱魃过境,全村绝收,这才带着一村老小逃难至此,一路上却是死的死,伤的伤,我见你们也是大户人家,想来自然是有些屯粮的,我们并不为难你们,只是借些粮食躲过灾荒,定会还乡。”
  这人说话如雷声震耳,唐云暖暗暗观察他一举一动,仿若也该是个村长里正之流,绝非一个普通庄稼人,单说他说起话来身后两千人鸦雀无声的阵势,这一点也唯有她姑父乔大人做得到。
  只是这话说得却有些无礼,他带着两千饥肠辘辘的难民要同山月坞借粮食,这跟明抢有什么分别,若任他们吃,恐怕整个唐家跟山月坞的屯粮也只够他们吃一个月的。
  唐云暖暗暗摸了摸脸上的皮肤,是有些肿痛,却一个疹子都没长出来,忽然心里哎呀一声,自己明知道疹子是要遇风而长,如今永平府大旱已有数月,闷热的一丝风都没有,又去哪里长这风疹呢。
  只是这疹子冒不出来,她的计策就要落空。唐云暖瞄了一眼,却见身后粮车上不少薄木板,扇子大小,是用来挡在粮车前防止粮食散落于地上的。
  唐云暖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朝那木板蹭了过去……轻轻扇了数下,不由得咬咬牙,硬着头皮压低了声音,变作男声应了一句:
  “这位大叔,我们不是不同情你们,只是这永平府也遭了灾,境况虽好过你们,却也不是久留之地,还请诸位贵脚离贱地吧。”
  那大汉借着西下的日光瞄了一眼说话的唐云暖,只见她不过十一二岁,灰头土脸,一身家丁打扮,手里攥着一片薄木板不住地扇着,仿佛很热的样子。
  还道只是个有些脸面的小厮,遂笑笑道:
  “你们过得再不好,究竟也是有这十几车粮食,想来是听到了些风声正要往外面运吧,倒不必费事了,我这里别的没有,人还是有一些的,来人啊,先运走这些粮食,再去他屋内寻一圈,定然还有存货,挖出来运回村子里,咱们的老娘还饿着呢”
  一伙人便要蜂拥而上。
  唐云暖心中大骇,果然这群人不是这十几车粮食就能喂饱的,却见身后一众下人都冲了过来挡在山月坞前面:
  “这里面没有存粮,这十几车粮食你们若要拿走我们也没办法,只是这宅子里面你们是绝对进不去的。”
  那壮汉没有言语,倒是身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子道:
  “大哥,我就说那人说得不错吧,这里果然有一间大宅,你看他们家丁这样忠心护着,这里面不得有多少金银财宝呢,咱们洗劫了这里再去永平府干一票大的,那人说永平府里还有一间大宅呢,这宅子不过是他们家的田庄,就已经如此气派……”
  唐云暖心中动了一下,那人说得不错,那人是什么人,怎么对唐家跟山月坞这样了解。
  却见那壮汉眉头皱了一下,瞪了那瘦子一眼,瘦子赶紧噤声。
  壮汉却听见唐云暖一声冷笑。于是望向她:“这位小兄弟,你笑什么?”
  唐云暖一脸不屑笑容,道:“我笑你们太天真了,若是我们真的收到风声,知道有灾民过境,还敢将粮食运出来放在这里等你们抢么?我们若不是被逼走投无路了,谁敢在这样的饥荒里抬着粮食走也路,你们不抢,难道山贼不抢?强盗不抢?”
  壮汉听这话倒也有些道理,当即走近唐云暖身前:“且听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却忽然大惊失色:“你脸上,这是什么东西……”
  唐云暖也装作很有些惊慌地去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我脸上长东西了么?”
  果然脸上触感已经凹凸不平长出了红疹,唐云暖暗叹这疹子长得还真是及时,当下做出哀鸣:“果然这病是过人的,果然这病是过人的……”
  又扫了红豆一眼,眼睛紧紧盯住那薄薄的木板,红豆当下有些会意,原来其他下人没有长疹子,只是因为风的道理。
  遂赶紧取出木板朝身边的家丁扇了几下,那家丁没做好长出疹子的准备,这样一扇只觉脸上痛痒难耐,没一会儿便惊呼出来:“疹子,疹子……好痒痒啊。”
  那壮汉眼见着那家丁脸上爆发出一大片绿豆大小的红疹,当下惊呼失措:“难不成,这宅子里爆发了麻风?”
  作者有话要说:jj一直登陆不上来,让大家久等了啊,今天有《爱情公寓3》哦,晚七点半安徽卫视,斯年等了很久了。
  另外今天还有男子两百米孙杨的游泳决赛,传说那个韩国对手朴先森要报四百米的仇,如果有喜欢孙杨的,记得去关注两百米比赛,看看中国小伙如何完败棒子男思密达。
  再放出猛料,斯年已经开始准备婚礼了,我终于要嫁出去了,吼吼,大家猜云暖先嫁还是我先嫁?
  ☆、77恒源祥,羊羊羊
  在唐云暖所处的这个年代里;麻风这样的传染病就等同于绝症,一旦沾染上;轻者截肢死亡;重者则毁村灭城。
  唐云暖眼前的汉子仿佛是见过世面之人;一见唐云暖身上起的红疹是呈现丘状,又伴随着红肿;再观测唐云暖一脸逼真的惊吓程度,自然首先联想到了麻风。
  唐云暖却从来不知道麻风是个什么症状,她所生活的现代社会早就已经剔除了这种传染病;可她从那红豆提及麻风时的恐惧;就能读懂这疾病所具备的摧毁性。
  她就是要借助五麻子的伪装;来让突如其来的难民意识到,山月坞跟永平府里,有比饥荒跟挨饿更恐怖的事情。
  那汉子果然眼中升起恐慌:“所以你们才偷运出粮食,就为逃出这宅邸?”
  唐云暖点点头:“这位大哥,我并不想害你们,你想要这粮食,反正我们也没有动过,你大可以将这粮食带走,只是我劝你一句,还是打消进这宅邸或进永平府的念头,饿一阵子死不了几个人,麻风就说不定了。”
  那汉子并不是这样轻易好糊弄的,怎奈唐云暖演技却十分精湛,她前世行走商场,何时微笑何时沉默早运用自如,只有那红疹痒得抓心挠肝的表情却不是做出来的,那是真心痒啊。
  这五麻子,是真的厉害。
  这汉子又是倒退了几步,此刻他连粮食都不预备要,暗道一声晦气,转身就要带着难民朝另一个村镇前进,却被身边的瘦子拦住。
  “大哥,这病我看有些邪门啊,怎么这疹子早不长晚不长,她扇两下风就长了出来,再说了,这黑灯瞎火的,你又不是郎中,万一只是这小子贪嘴喝多了,长得是酒疹子,这么多粮食就因为这个不要了么,咱们这千来号人早已经走不动了啊……”
  那瘦子挤眉弄眼,实在可恶,唐云暖却不能发作,眼下就只能赌一赌这汉子的勇气,却不是赌他是不是有勇气同他误以为的麻风对峙,而是赌他敢不敢用全村人的命来拼。
  唐云暖语气轻轻补上一句:“这位大哥,永平府里存粮倒是不少,只是人……也死了若干。”
  那汉子紧紧皱眉,盯住唐云暖的眼,唐云暖前世见过太多难对付的对手,却没有一个人有这汉子的炯炯目光,简直要将她的头烧出两个洞来。
  可是她仍旧背脊挺直,山月坞里的人命都在她手里捏着,她不能怕,眼神不能躲闪,心神不能不宁。
  那大汉目光里带着一丝怀疑,一丝揣测,另有许多不能言明的思绪,看得唐云暖胆战心惊,夜风于耳边掠过,短短的一秒都像一年那样漫长。
  那汉子仿佛是经过缜密的思考,忽然吼了一声:“粮食抬走,改道去大名府。”
  唐云暖心中紧提着的一口气忽然呼了出来,这是代表自己没有费一兵一卒,守住了永平府么?
  眼看着手中的粮车被那汉子的村民一一推走,难民人也渐渐散了,那汉子却蹲在路边沉思起来。
  红豆唯恐事情有变,拉了拉唐云暖的袖子:“这人,怎么还不走?”
  唐云暖心下也生疑,却见难民大部分已经撤走顺着另一条山路往大名府的方向去了,唯独这汉子身后还跟着一百多青壮男子。
  夜风簌簌,唐云暖起先还唯恐这一百多号人会发起对山月坞的猛攻,山月坞倒是也有差不多人数,只是大多是些农户,如何能应对眼前这些饿疯了的难民。
  那汉子见粮食运得差不多了,起身朝唐云暖走来,竟换了一副表情,唐云暖于夜色中看不清,那汉子脸上的表情,可是些许内疚?
  忽然心下了然,这壮汉是唯恐唐云暖反悔再去报官,他守在这里是为了难民能顺利离开。
  “小兄弟,你是个好样的。”壮汉狠狠地拍了拍唐云暖的肩膀,差点把唐云暖的肝被拍出来。
  这个人倒还真是个粗人,拍起人来地动山摇的,唐云暖晃了两晃站住了脚,只能嘿嘿干笑。
  “那个,我身上这病可能过人的。”唐云暖的笑容里颇有些尴尬。
  那壮汉却答:“我知道,命由天定,我抢走了你们的粮食,假若真沾染上了麻风,我也认了。”
  这回答倒是出乎唐云暖的意料,却听那男子继续说:“小兄弟,鄙人姓胡,今日用了你的粮食实属被逼无奈,若你命不该绝,滴水之恩,他日胡某定当涌泉相报。”
  这姓胡的汉子拔腿就走,决绝地仿佛多在这里待一会儿都觉得丢人,唐云暖不由得感叹:“这人还真是个铁血真汉子。”
  跟着那壮汉的瘦子此刻虽一脸不屑,却也是真心感叹:
  “你也不差啊,我跟着我大哥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敢跟他对视的人真不多,能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