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2-05-10 16:22      字数:4987
  cajian排校 email:cajian@gmail
  前言
  一代英雄,惨遭杀害,但他们是一座座高大雄伟的雕像,矗立在大地上,鲜花环绕,阳
  光沐浴,人们把最崇敬的感情献上。一伙魑魅魍魉,蝇营狗苟,虽生犹死,都是些朽木雕成
  的木偶,人们投之以冷眼、蔑视与嘲笑。捷克民族英雄伏契克在他举世闻名的《绞刑架下的
  报告》(以下简称《报告》)这部不朽的作品里,深刻地揭示了人的伟大与渺歇—雕像与木
  偶的根本区别。读了它,使我们深深热爱那些为了人类社会的前进而献出自己一切力量乃至
  宝贵生命的英雄们,憎恨那些集卑鄙、残暴和可耻于一身的丑类。
  伏契克是捷克劳动人民的忠诚儿子、捷共中央委员。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德国法西斯
  军队于一九三九年三月占领了捷克后,共产党被迫转入地下,伏契克毅然留在布拉格领导斗
  争。一九四一年春,党的第一个地下中央委员会被破坏不久,他又以坚强的毅力和无畏的精
  神,主动与另外两位中央委员一起,建立了第二个中央委员会。那些年月,希特勒的盖世太
  保疯狂搜捕共产党地下领导人。数以千计的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被逮捕,受酷刑,遭屠杀。
  由于叛徒的出卖,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四日,伏契克在布拉格被捕了。《报告》就是他在庞
  克拉茨盖世太保监狱里迭遭酷刑、备受折磨、随时都有被送上绞刑架的处境中,得到一个捷
  克看守的帮助,用铅笔头在碎纸片上写成的。这是一个优秀的共产主义战士用鲜血凝成的一
  部壮丽的诗篇。
  死,对于怯懦者来说,具有无比的威胁力量。然而在英雄们面前,它却是那样地简单、
  平常。伏契克跟他的同志们就是这样:“我们对死亡有足够的估计。我们都知道:一旦落到
  盖世太保手里,就不会再有生还的希望。在这里我们正是根据这一点来行动的。”伏契克从
  被捕的那天起,就受到极其残酷的拷问和毒打,处于死亡的边缘,难友们都为他做了临终祈
  祷。但他却以坚强的毅力,忍受着一般人难以忍受的折磨,从死亡的床上醒来了。敌人见棍
  子和镣铐未能制服伏契克,便从精神上来折磨他:带来他的爱妻跟他“对质”,当着他的面
  毒打他的战友,带他去“逛”他所热爱的金色布拉格……这一切手段,无非是想诱使他产生
  一分钟的动尧一瞬间的犹豫、一闪念的恐惧,从而毁灭他毕生的信念。然而,敌人的鬼蜮伎
  俩落空了,伏契克不曾闪现过一丝杂念,他对人民事业充满必胜的信心,活一天就同敌人斗
  争一天。他组织并领导“狱中集体”向纳粹匪徒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为了把铁窗里的今
  天和自由的明天连接在一起”,他也用笔作刀枪,在狱中坚持写作。
  伏契克在《报告》中怀着热爱和感激之情,谈论“狱中集体”。受尽折磨的人们的兄弟
  般的友爱,具有一种向心力,能把大家凝结成一个整体。伏契克在《报告》里用许多生动的
  事例,说明这种友爱的威力,它能穿透墙壁,拥抱所有牢房。这是一种用鲜血和生命换来
  的、不可征服的力量。伏契克在《报告》中,怀着极其深厚的爱,写出了这个集体里众多的
  英雄人物的真实特征。如工人阶级出身的共产党员叶林涅克夫妇,平时显不出是英雄人物,
  可是在敌人面前却坚强如钢。当盖世太保闯进他们的家时,他们并肩站着。妻子问丈夫:
  “现在怎么办?”丈夫回答:“我们去死。”她没叫喊一声,也没摇晃一下,而是面对瞄准
  他们的枪口,用一种十分优美的姿势把手递给他的丈夫。她以往是爱哭的,可是在狱中却不
  曾流过一滴泪。她最后的遗言是:“请转告外面的同志,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被这件事吓
  祝我做了工人阶级要求我做的一切,我也将按照它的要求去死。”
  伏契克向那些经过这场灾难而活下来的人们提出一个要求:不要忘记这些好人,要热爱
  这些为他人、也为自己而牺牲了的人。他以全部热情赞颂:“每一个忠实于未来,为了美好
  的未来而牺牲的人都是一座石质的雕像。”是的,人们热爱、崇敬他们。伏契克在《报告》
  里雕塑了一座座高大的英雄雕像。他冒着生命危险,以火一般的热情,忠实地记录下这些肝
  胆照人的英雄。他笔下的英雄人物朴实无华,个个都表现出真金不怕火炼的坚强性格。他们
  的英雄主义是无私的、谦逊的。他们真正当得起大写字母的“人”的称呼。
  伏契克也要求人们警惕那些“妄想阻挡革命洪流的腐朽过时的人”——那些大大小小的
  木偶。他们是些出卖灵魂、丧尽天良的禽兽,用别人的生命来保持自己的地位,用别人的鲜
  血来填塞自己的欲壑。有奶便是娘,苟且偷安就是他们的处世哲学。伏契克那双无比敏锐的
  眼睛,从死亡中复活而被唤醒的感官,最能觉察这伙败类。像叛徒米列克,这个曾经冒过枪
  林弹雨的人,现在却在盖世太保的皮鞭下,丧失了勇气,于是用出卖组织、同志以及自己的
  恋人来保全自己的生命。他终于被集体所摒弃。伏契克在《报告》里痛斥了那些不配作捷克
  人的刽子手。这些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人,变得比魔鬼更可恨。他们都是些极为阴险、狡
  猾、凶残的木偶,受法西斯和各种反动势力牵动的木偶。正是这些木偶构成纳粹反动统治的
  支柱,是黑暗时代的灾星。
  伏契克英勇就义已经五十年了。《报告》不仅是捷克无产阶级文学中的经典著作,也是
  全世界进步人民的共同的精神财富,自一九四五年在捷出版以来,已被译成九十多种文字,
  在世界各国人民中广为流传。在我国,早在五十年代,就先后发行过两个根据其他文字转译
  的版本,对我国读者起了极大的教育和鼓舞作用。今天,当我重读自己于一九七九年根据捷
  克原文本译出的这部闪耀千秋的著作时,耳际好似又响起了伏契克被押赴刑场时高唱的《国
  际歌》歌声,眼前呈现出一座座巍然矗立的高大的英雄雕像,但同时,也瞧见了正在地球上
  一些阴暗角落晃动的一只只木偶的黑影。我想,所有读过或将要读到伏契克这本《报告》的
  正直的人们,都会永远记住伏契克用鲜血和生命发出的谆谆嘱咐:“人们,我是爱你们的。
  你们可要警惕埃”是的,一切为人类进步事业而献身的人们,都无不感谢伏契克真诚的提
  醒: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警惕那些公开的和隐藏的、残忍的和阴险的、形形色色的木偶。
  伏契克,这位优秀的共产主义战士、革命的新闻工作者、作家和评论家,一九○三年二
  月二十三日出生于布拉格的斯米霍夫工人区的工人家庭。从少年时代起,他就过着工人阶级
  的苦难生活,立志为无产阶级事业奋斗终身。在伟大的十月革命的鼓舞下,他积极参加革命
  活动。他刚满十八岁就加入了诞生不久的捷克共产党。一九二一年他进入布拉格查理大学文
  学院学习;同时为了维持生活,当短工和街头广告员。
  在学校期间,他就为党的报刊和其他进步刊物撰写文章。后来他被党指派为文艺与政治
  评论周报《创造》的总编辑和党中央机关报《红色权利报》的编辑。他曾两次到过苏联,写
  了许多报告文学作品,满腔热情地歌颂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为此,曾被捷克
  反动当局逮捕入狱。出狱后他又积极参加了一九三二年春捷克北部矿工大罢工,报道了矿工
  斗争的真相。一九三六年以后,捷克的独立日益受到纳粹德国的严重威胁。慕尼黑协定出卖
  了他的祖国。伏契克以强烈的爱国主义感情写了许多政论文章、传单、宣言和告人民书等,
  揭露国内外敌人的叛卖行为及纳粹匪徒的侵略野心,号召人民起来斗争。
  一九三九年三月十五日捷克全部被希特勒德国占领。伏契克一面积极参加并领导地下斗
  争,一面继续研究捷克十九世纪的文学。他对捷克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作家如聂姆曹
  娃、扬·聂鲁达等都著有专论。这些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写成的文学研究著作,为捷克
  无产阶级文学评论事业作出了贡献。
  由于叛徒出卖,伏契克于一九四二年四月不幸被捕。敌人用尽各种酷刑,软硬兼施,但
  他经受住了肉体上和精神上最严峻的考验,毫不动摇自己的信念。他在布拉格庞克拉茨纳粹
  德国盖世太保监狱里被监禁了四百一十一天,一九四三年九月八日被杀害于柏林的勃洛琛斯
  狱中。
  伏契克光辉的战斗的一生,将永远铭刻在捷克人民心上,成为捷克民族胜利的象征,也
  将永远鼓舞着人们为自由、民族独立和美好的未来去进行英勇顽强的斗争。
  蒋承俊
  一九九三年九月于北京
  作者夫人的话
  在腊文斯勃鲁克集中营里,我从难友们的口中得知,我的丈夫尤利乌斯·伏契克,《红
  色权利报》和《创造》杂志的编辑,于一九四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在柏林被纳粹法庭判处死刑。
  他后来的命运怎么样,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集中营四周高墙的回声。
  一九四五年五月希特勒德国失败后,一些法西斯匪帮还没来得及折磨死或屠杀掉的囚犯
  们,从监狱和集中营里被解放出来。我也是这些被解放出来的人中的一个。
  我回到了自由的祖国。我开始寻找我的丈夫。就像成千上万的其他人一样,他们一直在
  寻找被德国占领者抓进遍及各地的无数拷问室的丈夫、妻子、孩子、父亲和母亲。
  我打听到,尤利乌斯·伏契克于一九四三年九月八日,就是判决后的两个星期,在柏林
  被处死了。
  我还了解到,尤利乌斯·伏契克在庞克拉茨监狱里写过东西。是监狱的看守阿·科林斯
  基给他提供了写作的机会,科林斯基把纸和铅笔带进牢房去给我的丈夫,然后又把写满字迹
  的纸条,一张一张地从监狱里秘密地带出来。
  我找到了这个看守。我把尤利乌斯·伏契克在庞克拉茨监狱里写的稿子逐渐收集起来。
  这些编了页码的稿子分别保存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人手中;我把它们整理出来呈献给读
  者。这是尤利乌斯·伏契克最后的著作。
  古斯塔·伏契科娃
  一九四五年九月于布拉格
  一九四三年春写于庞克拉茨盖世太保监狱
  规规矩矩地、挺直身子坐着,两手扶膝,两眼呆呆地凝望着佩切克宫候审室发黄的墙
  壁,望得眼睛发花,——说实在的,这不是最便于思索的姿势。可谁能强迫思想也规规矩矩
  地坐着不动呢?
  曾经有人——大概永远也无从知道是什么时候和什么人——把佩切克宫里的这个候审室
  叫做“电影院”。真是天才的比喻。一间宽敞的房间,放着六排长凳,凳子上直挺挺地坐着
  受审的人,他们面前是一面光秃秃的墙,犹如电影院的银幕。把全世界所有制片厂摄制的影
  片加在一起,都远没有从这些等待着新的拷问、新的折磨和死亡的受审者的眼睛里映射在这
  墙壁上的影片多。这是关于全部生活和生活里极其细微的情节的影片,是关于母亲、妻子、
  孩子和被摧毁的家园、被毁灭的生命的影片,是关于坚贞的同志和叛变的行为、关于把传单
  传递给某人、关于流血牺牲、关于交付委托时紧紧握手的影片,是充满恐怖和决心、憎和
  爱、苦痛和希望的影片。这里的每个人都和生活绝了缘,每天都有人眼睁睁地死去。并不是
  每个人都能重获新生。
  我在这里成百次地看了关于我自己的影片,成千次地看了这部影片的细节,现在我尝试
  着把它叙述出来。如果还没等我讲完,绞索就勒紧了的话,那么千百万还留在世上的人,自
  会续完它那“happyend”(英语:“幸福的结局”)。
  第一章 二十四小时
  还差五分就要敲十点了。这是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四日,一个美丽而温润的春夜。
  我急急忙忙地走着——尽我化装成跛脚老头这个角色所能允许的速度快步走着,——要
  在大门上锁之前赶到叶林涅克家,我的“助手”米列克在那儿等着我。我知道,这次他不会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也没有什么要告诉他的,但是不去赴约,很可能会引起惊慌—
  —主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