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2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2-05-10 16:13      字数:4782
  “ 此时可怜杨柳花,萦盈艳曳满人家。”艳曳,美妙地摇曳。前面四句写足春景后,杨花至此才姗姗出现萦盈艳曳四字,写出杨花满天,萦回摇曳,回转飘拂,如在眼前。诗中字面不带风字,而动作却无一不在风中。上承韶风弄花,笔意含蓄空灵。然而只就杨花咏杨花,不免单调枯干。诗中以“满人家”三字引出下文,拓开境界。“人家女儿出罗幕,静扫玉庭待花落”,在漫舞的杨花中,美丽的少女静待花落。
  人相互映衬,环境优美。“宝环纤手捧更飞,翠羽轻裾承不著。”佩带宝环的少女,以纤纤玉手捧接杨花,杨花却一止又飞。少女以华美衣襟兜承杨花,杨花却回旋不止。诗歌虽然只写少女衣饰、举止,但人物的娇戆欢快、轻松自在神态,杨花的轻盈飘缈,宛在眼前。写形寓神,形神兼备。如果说韶风爱花是初次衬托,那么由拟人而真人,则少女爱花,衬托力量更强,奠定全诗明媚基调。正如清人沈德潜所评:
  “儿童捉杨花,无甚情味。美人游戏杨花,风神无限矣。‘宝环纤手’一联,形容尽善。”
  少女手捧不得,衣承不著,杨花却来挑逗戏弄少女:“历历瑶琴舞态陈,霏红拂黛怜玉人。”霏,飞散。杨花在瑶琴前舞态分明,姿势纷呈,仿佛是闻乐起舞。飞过红妆,掠过黛眉,杨花多情,也怜玉人。
  由人戏花到花戏人,由少女怜花到花怜少女,情感两相交融,愈为浓烈。诗人以花拟人,怜香惜玉想落天外,顿开新境,然而写杨花之神又不离杨花体轻飞散本色,立足实境,求虚于实。
  “东园桃李芳已歇,独有杨花娇暮春。”结尾再以桃李消歇,反衬杨花。一个“娇”字,再次以花拟人,遣辞传神。没有上文少女戏花,“娇”字意境就不复存在,没有花戏少女“娇”字神态就无从说起。一结贯通全篇,风神摇曳。通篇至此流走轻灵,一气呵成。
  历来咏唱杨花之作,由于春色难留、芳菲凋谢,情怀不免感伤,大都慨叹其飘泊零落。如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曰:“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石《绝句》曰:“来时万缕弄轻黄,去日飞毬满路旁。我比杨花更飘荡,杨花只是一春忙。”杨巨源却开掘暮春杨花漫天飘舞的美姿,抒发美好情怀,人取我弃,立意新颖,表现出诗人浓郁的生活情趣。
  为了突出杨花可爱,诗中进行层层衬托,以“红英落尽绿尚早”反衬,以韶风拟人正衬,以少女戏花再次正衬后,又以“东园桃李芳已歇”再次反衬,主宾配合,笔致多变。
  全诗语言丽词迭出,单韵流转,呈现出斑斓多姿之态,亦表现出诗人明朗愉悦之情。
  和练秀才杨柳
  杨巨源
  水边杨柳曲尘丝,
  立马烦君折一枝。
  惟有春风最相惜,
  殷勤更向手中吹。
  杨巨源诗鉴赏
  折柳赠别的风俗始于汉人而盛于唐人。《三辅黄图》载,汉人送客至灞桥,往往折柳赠别。传为李白所作的《忆秦娥》“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即指此事。这首诗虽未指明地点,从诗意看,写的大概也是灞陵折柳赠别的事。
  诗的开头两句给我们展现了这样的场景:初春,水边(可能指长安灞水之畔)的杨柳,低垂着象酒曲那样微黄的长条。一对离人将要在这里分手,行者驻马,伸手接过送者刚折下的柳条,说一声:“烦君折一枝!” 。此情此景,俨然是一幅“灞陵送别图”。
  末两句“惟有春风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就语气看,似乎是行者代手中的柳枝立言。在柳枝看来,此时此地,万物之中只有春风最相爱惜,虽是被折下,握在行人手中,春风还是殷勤地吹拂着,可谓深情款款。柳枝被折下来,离开了根本,犹如行人将别。所以行者借折柳自喻,而将送行者比作春风。意思是说:只有您如春风殷勤吹拂折柳那样,带着深沉真挚的感情来为我送行。只有您对我这个远行人“最相惜”呀!这层意思正是“烦君折一枝”所表现的感情之情的深化和发展。诗人巧妙地以春风和柳枝的关系来比喻送者和行者的关系,生动贴切,新颖别致。
  这首诗是从行者的角度来写,在行者眼里看来,春风吹柳似有“相惜”之意与“殷勤”之态,仿佛就是前来送行的友人。这是一种十分动情的联想和幻觉,行者把自己的感情渗透到物象之中,本来是无情的东西,看去也变得有情了。正如宋谢枋得评此诗时所说:“杨柳已折,生意何在,春风披拂如有殷勤爱惜之心焉,此无情似有情也。”这种化无情之物为有情之物的手法,常用于我国古典诗歌中,如唐元稹《第三岁日咏春风凭杨员外寄长安柳》云“三日春风已有情,拂人头面稍怜轻。”宋刘攽《新晴》诗曰:
  “惟有南风旧相识,偷开门户又翻书。”都是移情于物,我国古代文学评论称为“物色带情”(《文镜秘府论·南·论文意》)。这不是一般的拟人化,不是使物的自然形态服从人的主观精神,成了人的象征,而是让人的主观感情移入物的自然形态,保持物的客观形象,达到物我同一的境地。
  末两句之所以耐人寻味,主要是因为采用了巧妙的比喻和物色带情的艺术手法。
  城东早春
  杨巨源
  诗家清景在新春,
  绿柳才黄半未匀。
  若待上林花似锦,
  出门俱是看花人。
  杨巨源诗鉴赏
  这首诗写诗人对早春景色的热爱。从诗的第三句看,题中的“城”当指唐代京城长安。作者曾任太常博士、礼部员外郎、国子司业等职,此诗约为在京任职期间所作。
  上联可结合诗题来理解。首句是诗人在城东游赏时对所见早春景色的赞美。意思是说,为诗家所喜爱的清新景色,正在这早春之中;也就是说,这清新的早春景色,最能激发诗家的诗情。“新春”就是早春。“诗家”是诗人的统称,并不仅指作者自己。一个“清”字用得贴切。这里不仅指早春景色本身的清新喜人,也兼指这种景色刚刚开始显露出来,还没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环境显得很清幽。
  第二句紧接首句,是对早春景色的具体描绘。早春时,柳叶新萌,其色嫩黄,称为“柳眼”。“才”字“半”字,都是暗示“早”。如果只笼统地写柳叶初生,虽也是写“早春”,但总觉得平淡无味。诗人抓住了“半未匀”这种境界,使人仿佛见到绿枝上刚刚露出的几颗嫩黄的柳眼,那么清新宜人。这不仅突出了“早”字,而且把早春之柳的风姿勾画得非常逼真。生动的笔触蕴含着作者多少欢悦和赞美之情。早春时节,气候寒冷,百花尚未绽开,唯柳枝新叶,冲寒而出,最富有生机,最早为人们带来春天的消息。
  写新柳,恰好抓住了早春景色的特征。
  上面已将早春之神写出,如再作具体描绘,必成赘言。下联用“若待”两字一转,改从对面着笔,用芳春的艳丽景色,来反衬早春的“清景”。“上林”即上林苑,故扯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建于秦代,汉武帝时加以扩充,为汉宫苑。诗中用来代指京城长安。
  繁花似锦,写景色的秾艳已极;游人如云,写环境之喧嚷如市。这两句与上联,正好形成鲜明的对照,更反衬出诗人对早春清新之景的喜爱。
  全诗将清幽、秾艳之景并列而出,对比鲜明,色调明快,堪称佳篇。
  武元衡诗鉴赏
  生平简介
  (758—815)字伯苍,河南缑氏(今河南偃师缑氏镇)人。建中进士。历官比部员外郎、御史中丞等职。元和二年(807)任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出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元和八年复为宰相。元和十年,被平卢节度使李师道遣刺客刺死。
  春兴
  武元衡
  杨柳阴阴细雨晴,
  残花落尽见流莺。
  春风一夜吹乡梦,
  又逐春风到洛城。
  武元衡诗鉴赏
  唐代诗人写过许多出色的思乡之作。悠悠乡思,常因特定的情景而触发;又往往进一步发展成为悠悠归梦。武元衡这首《春兴》,就是集春景、乡思、归梦于一身的好诗。
  题目“春兴”,指明是因春天的景物而触发的感情,故诗的开头两句,就从春天的景物写起。
  “杨柳阴阴细雨晴,残花落尽见流莺。”这是一个细雨初晴的春日。杨柳的颜色已由初春的鹅黄嫩绿转为一片翠绿,枝头的残花已经在雨中落尽,露出了在树上啼鸣的流莺。这是一幅典型的暮春景物图画。
  两句中雨晴与柳暗、花尽与莺见之间又存在着因果联系—— “柳色雨中深”,细雨的洗刷使柳色变得深暗了;“ 莺语花底滑”,落尽残花,方露出流莺的身姿,从中透露出一种美好的春天景物即将消逝的意象。异乡的春天已经在柳暗花残中悄然逝去,故乡的春色此时想必也凋零阑珊了吧。那漂荡流转的流莺,更容易触动羁泊异乡的情怀。触景生情,悠悠乡思便一发不可收地漫涌上来。
  “春风一夜吹乡梦,又逐春风到洛城。”这是两个出语平易自然,而想象却新奇美妙的诗句。上句写春风吹梦,下句写梦逐春风,一“吹”一“逐”,都很富表现力。它使人联想到,那和煦的春风,象是给入眠的思乡者不断吹送故乡春天的信息,这才酿造了一夜的思乡之梦。而这一夜的思乡之梦,又随着春风的踪迹,飘飘荡荡,越过千里关山,来到日思夜念的故乡—— 洛阳城(武元衡的家乡是在洛阳附近的缑氏县)。在诗人笔下,春风显得特别多情,它仿佛知晓诗人的乡思,特意来殷勤吹送乡梦,为乡梦作伴引路;而无形的乡梦,也似乎变成了有形的缕缕丝絮,抽象的主观情思,完全被诗人的巧笔形象化了。
  不难发现,在整首诗中,“春”扮演了一个贯串始终的角色。它触发乡思,引动乡梦,吹送归梦,无往不在。由于春色春风的熏染,这本来不免带有伤感惆怅情调的乡思乡梦,也似乎渗透了春的温馨明丽色彩,而略无沉重悲伤之感了。诗人的想象是新奇的。
  在诗人的意念中,这种随春风而生、逐春风而归的乡梦,是一种心灵的慰藉和美的享受,末句的“又”字,不但透露出乡思的深切,也流露了诗人对美好梦境的欣喜愉悦。
  这首诗所写的情事本极平常:看到暮春景色,触动了乡思,在一夜春风的吹拂下,做了一个还乡之梦。而诗人却在这平常的生活中提炼出一段真挚的情感,在这里,艺术的想象无疑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让惹人伤感的乡思乡梦显得如此温润暖人。无疑,诗人超凡的艺术想象起了重要的作用。
  赠道者
  武元衡
  麻衣如雪一枝梅,
  笑掩微妆入梦来。
  若到越溪逢越女,
  红莲池里白莲开。
  武元衡诗鉴赏
  这首诗的题目一作《赠送》。若取后一个题目,那么,他写赠的对象就不一定是个女道士。但无论用哪一个题目,都不难看出,诗人所要着意描绘的是一个美丽的白衣女子,并且对她的姿色是颇为倾倒的。
  首句中的“麻衣如雪”,出于《诗经·曹风·蜉蝣》,这里借用来描绘女子所穿的一身雪白的衣裳。
  在刻画了女子的衣着以后,诗人又以高雅素洁的白梅来比拟女子的体态、风韵。次句中的“微妆”,是“凝妆”、“浓妆”的反义词,与常用的“素妆”、“淡妆”意义相近。“笑掩”写女子那带有羞涩的微笑。这女子是如此楚楚动人,她曳着雪白的衣裙,含情脉脉地微笑着,正翩然来到诗人的梦境。
  从甜蜜的梦境中惊醒,诗人不由浮想联翩,以致在他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充满诗意的美丽境界:他仿佛看到这一女子来到越国的一条溪水边,走进一群穿着红色衣裳的浣纱女子中间那风姿神韵,炫人眼目,就象是开放在一片红色荷花中的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莲。
  这两句,以“若”字领起,说明这是诗人的遐想之词。头两句写的是女子的神,此后两句则写女子的形,然而在写法上却不似头两句作直接的描绘,而以烘托之法让人去想象和思索。“越溪”是春秋末年越国美女西施浣纱的地方。当女子置身于漂亮的越女中间时,她便象是红莲池中开放的一朵玉洁冰清的白莲;她的婀娜娇美,自然妙不待言。
  在艺术表现上,此诗主要采用了拟物的手法。一处用“一枝梅”,一处用“白莲”,后者尤其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莲花比美人,并非武元衡的独创。稍晚于武元衡的白居易也曾以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