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2-04-27 10:15      字数:4782
  “不好去别人家的宫里叨扰,就先往御书房送来了,皇上勿怪。”
  径自做主放人进来的李明胜恭敬弯腰,“奴才叫人把汤药送到了偏殿,皇上要用但请移步。”
  皇帝听她用词规矩的不得了,却浑身都不舒服。但只有发号施令叫人学规矩的,可没有让人不规矩的。且不是在寝殿,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让李明胜先等等,踌躇须臾,眼神朝呈牌子的小太监看了看。
  这位也算是个人才,跪了这么久愣是不吭声,就是那托盘还举在胸前呢,不说累,维持一个姿势也够难受的。
  云露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她挑唇做了个“请”的手势,十分纯然地道:“皇上不必顾忌臣妾,先翻了牌子再说。不好让这位小公公一直跪着。”
  皇帝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觉得略有些头疼。
  他是情商低又不是智商低,再听不出她话里有话,不懂她一番来意,那他就是历史上第一个被自己蠢死的皇帝。
  “妙妙。”他忽而唤道。
  在众人面前不好称呼闺名小字,他就择了之前的封号昵称。
  “嗯?”她笑吟吟偏头,没觉得一点儿不对。
  他默默地扶住额头,很有点头疼无奈。
  就是她不在,他翻牌子还心里拿不准意思,她往自己跟前一杵,他能去翻别的女人的牌子,明晃晃的给她看?
  别说她难受,他自己就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
  这么琢磨琢磨,他突然就开窍明白她的来意了。他用余光觑她,沉吟片刻,叫小太监把牌子呈过来。
  果然她笑容愈加灿烂了。
  等他手指逡巡,在某个牌子上停留还不超过三次呼吸的时间,就听她蓦地开口:“小路子,皇上挑中哪一个了?”
  小路子把眼睛溜到皇帝面上,见到他允准的示意方道:“回娘娘话,是章霞帔。”
  “章霞帔太文静,不知道多看多问,连选菜品都不合皇上意思。”她支着椅臂,轻托着下巴道。
  皇帝换了一个。
  “这回是谢嫔。”
  “谢嫔的疯症好全乎了?谁叫呈的牌子,也不怕伤了圣上的龙体。”
  接着换。
  “这回是孙霞帔。”
  “孙霞帔为人不稳重,咋咋呼呼的。皇上连日劳累,经不住她在耳边聒噪。”
  再换。
  “这回是沈芬仪。”
  云露稍微一顿,但笑道:“沈芬仪是老人,清楚皇上的喜好,也知道怎么伺候。这我就放心了。”说完这句,她毫不留恋地起身就走。
  皇帝还等着指下一个呢,等回过神儿,背影就现在门边儿了。
  他严肃地瞪小路子一眼,小路子心肝儿颤了颤,就见万岁爷顾自将挡路的托盘掀开,急躁道:“拿走拿走。”就往外追出去了。
  李明胜先让小路子跟上,复宽和地与胆战心惊的小太监笑道:“不用怕,拿下去就是,今日还是翻贵妃娘娘的牌子。”
  “是。”小太监像是得了特赦令,赶忙领命退下。
  他自己则是慢慢悠悠地整理书案,还不忘诗情画意地抬头看看银盘一般的圆月,明亮生辉。嗯,又大又圆,都让他想吃团圆月饼了。
  皇上是越来越制不住自己向着贵妃主子的心了,可他看着,倒是正好。平民百姓家里没那么多银钱纳妾,反倒能过的和和美美。有那么一个对自己上心又贴心的人呐,再熨帖不过。
  其余后宫平衡,雨露均沾,就让皇上头疼去吧。他在这方面可帮不上什么忙。倒是琐事能关怀一二。
  像是他刚刚斗胆,直接叫人把汤药送回了摇光殿,想来皇上过去就能用上了。
  正好。
  122
  第二天清早;皇上发现床头放了一摞书。
  他侧身支着下巴,一手快速随意地翻过几页,对着梳妆镜前的云露问,“知道用功读书了,”
  “我傍着皇上衣食无忧,读喜欢的书就好,何必去用功读抢读书人的饭碗;”她口中甜蜜;手里挑挑拣拣,便也挑出一支娇艳欲滴的垂兰花型簪;蜜蜡材质,犹如蜂蜜从花瓣上滴落。
  簪头坠的花儿一摇,她侧首笑。
  “这些是给皇上看的。”
  皇帝挑眉,“给朕看的?你还能给朕荐书?”话里不信任的意味明显。但说是这么说,他仍是将引枕塞到背后,稍坐正上半身,认真地翻起书册来。
  书里的故事很简单,发生在杜撰的古代战国时期,一位秀气美貌的亡国公主女扮男装化身谋士,凭借其才智被另一个国家的国君看中,为国君出谋划策。相处日久,国君深深体会到公主的魅力,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她。但是因为他误以为对方是男子,所以内心充满着挣扎,并最终决定迎娶他国公主,用结盟的方式巩固自己国家的优势。
  公主其实也早已爱上了国君,她拿出勇气向国君剖白,说出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国君大喜,但他虽然喜爱公主,眼看着婚期在即,并不愿意因为她与别国恶交,只是安抚于她,并作出会永生永世待她好的承诺。公主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她宁愿这一切就此成为美好的回忆,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另娶他人。
  国君迎娶他国公主的当日,她借用大火焚烧自己的住处,逃离国都。国君悲痛欲绝,甚至无心成亲。
  如果故事就这么结束,那显然是一个不够狗血的悲剧。事实上,国君最终从蛛丝马迹中得知公主没有死亡,于是不远千里围追堵截,在最后的最后与公主共结连理。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许多波折。
  皇帝一看即知这是坊间流传的话本,前些日子知道妙妙爱看,他还命人搜罗了不少来。开头他因着新鲜还跳着看了几段,到后面渐渐没了意思,就直接去翻结局,果然又是一出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合上书放回到那摞上头,不很在意地问:“要朕看这些做什么。”
  在他看来这些话本漏洞百出,好笑的很,单只一个女扮男装就非易事,也就是骗骗她们这些女子的眼泪。
  云露固好簪子的位置,腰肢款摆走到床边,点一点堆叠的书册,俏丽嫣然地笑道:“皇上都看一看就明白了。”
  她是说“看一看”,而不是“看完”,可见不是让他找什么细节。
  皇帝拿她没辙,下朝回来,趁她午歇的时候翻来看。他也不细看,凭着兴致随手翻,原先只二三本倒还好,后来看多了,猛地发现一个共同点。
  这些书的故事走向大致相同。都是男人起先不把心爱的女人当回事,认为自己喜欢对方就是她莫大的荣宠,但凡女子要求更进一步,便觉得她们恃宠而骄。如若碰上他们娶别人为妻,或者发誓给心爱的女人承诺,或者干脆封锁消息,将她隔离起来,不让她知道。
  他们对女人所受的心里折磨不以为意,认为尘世间没有比自己更适合对方的人。如今坎坷,只是因为对方没有想开。所以他们频频代替那些女人,为她们的人生做出决定。
  而大多数女人也都会如开头的公主一般逃离,有的强势一些表现为逃开男人的身边,还有的处境不佳,也会自此封闭心门,不再搭理那些男人。无论彼此有多么相爱。
  皇帝起先不在意,到后面就陷入了沉思。
  对于那些情情爱爱,他一向是嗤之以鼻。但是奇怪的是,书中许多男人的情绪变化,尤其是在失去那些女人之后,他竟然也曾有过……
  虽然不像他们那样强烈。
  他的手指忽而触电般地筋挛了一下,“啪”地把书丢到旁边。等向旁触及她隔着内衫温热的肌肤,才奇异般地平和下来。
  大约是确认她真切地躺在自己身侧。
  皇帝把心中一时涌起的千头万绪抛开,阖眼躺下来。但他躺了一会儿,始终无法真正入梦,纵然不去想,脑子里那片空白的存在比光还要亮,刺的他睡不着。他翻过身,和她背与背相对,思绪意外地清晰。
  虽然他没有完全的理解她的举动,像是朦胧糊上的窗户纸被戳开了一管手指,却没有完全洞开。但是——
  如果她是这样的想法,而自己又确实无法放手,那总会有人妥协。
  妥协……
  皇帝笑了笑,这个词竟然会在他和女人的相处中出现。
  那边睡得迷迷糊糊的女人忽然摸索了一下床褥。不知是今天交换了位置睡在里头不习惯,还是怀里没抱着东西不舒服,书掉下来的轻微声音吵醒了她。她在半梦半醒间游荡,直到这会儿才惺忪着睡眼儿翻身看了看他,窸窸窣窣地在他身上挪过,从床内爬到床外。
  然后安安生生地把自己卷到他怀里,恬然安静地睡去。
  他眯着眼失笑地看她一连串迷糊却灵敏地动作,等她安置好陷入沉睡,方将手臂拢紧,埋首在她的颈窝。甜淡的茉莉清香吸入鼻中,恍惚忘却了烦心的事,有睡意袭来。
  妥协就妥协吧。
  ******
  一年的时间过的很快。
  绿油油的叶子变成黄灿灿的颜色,纷纷掉落,干枯地枝桠在冬天积了厚厚一堆雪,柔弱却坚韧地弯着腰。直到来年春天,再次长出幼小的嫩芽绿叶。
  这一年的后宫,可谓是贵妃一家独大。
  其余后妃不是巴结便是畏惧,就是淑妃也龟缩在椒风宫中,旁人一听说是身体不佳,就都道她是怕了贵妃。便更没人敢出这个头了。
  但是如果最开始她们还能因为贵妃的恩威并施,和初来乍到的怯意,压抑得住内心的欲望,那么经过这么长久的时间锻炼和忍耐,心思也都渐渐活泛起来。她们入宫是给皇上当妃嫔,伺候皇上的,可不是来当尼姑的。
  她们是畏惧贵妃的权势和宠爱,但这不代表她们就不敢为自己谋一份福利。后宫总归不可能是谁一个人的地盘,皇上就是和贵妃日久生情,也难免会想贪贪新鲜,尝尝她们这些新鲜果子不是?
  今年的开春没有秀选,但宫里的宫人统计发现,御花园里每一处景点的后妃人数普遍增多,且她们通常打扮的别出心裁,活跃在各个皇上出没的地方,比去年夏秋冬三季要积极的多。可谓是去年那届秀女们的“第二春”。
  除了在御花园等处碰运气的女人,还有诸如章才人这种和皇帝太后沾亲带故的妃嫔,可以利用身份之便突击前线。
  ——比如御书房。
  对方虽说并没有真正地侍寝过,但因为看在章氏的面子上,兼之她为人含蓄本分,皇帝还是特地晋她到才人位,好让她有较为优厚的待遇。不至于在看碟下菜的宫中过贫寒苦日子。
  章才人确实是温婉含蓄,但她真的本分吗?
  又或者说,后宫真的会有一个女人不争不抢,甘愿待在皇帝位她限定的位置上?
  显然是不可能的。
  小路子在御书房门口碰见她的时候,还吓了好大一跳。惊道好嘛,现在连章才人也出来活动了,看来这后妃除了贵妃主子集体窝冬的季节算是过去了,往后又有的忙咯。
  但等他看见她身后站着的太医,不由转忧为喜。
  “您可算来了,王太医可在后头?哎,不多说,先进来进来。”他不由分说,拉着宋太医就往离走,把章才人看的是不明究竟,莫名非常。
  但她心思一动,趁着场面稍乱,便也随在他们身后走进去。
  “皇上早起就没什么胃口,咱们只当是饭菜烧的不好,便没太在意。直到刚刚,正翻着奏折呢,忽然就闭眼重重磕了下脑袋,人倒是没晕过去。只再看脸色像是有点烧。皇上龙体金尊玉贵,咱们做奴才的摸不得,还请您给诊诊脉。”小路子一边走一边说,因为心急,倒没看见跟在他们后面的人。
  宋太医虽然不如王太医得皇帝的信任,但在当初诊出贵妃怀孕之后,在太医院的地位也是节节攀升。 加上他年轻,一碰上要紧赶着的事儿,就比王太医要先一步。
  他年轻,脚下的速度快,把脉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诊出皇上这是风寒的症状。他道:“想是眼下倒春寒没注意,又连日劳累的缘故。等王老太医来,我与他一同斟酌斟酌。”
  小路子连连道是。
  近来好像是因着庄稼受冻、春汛和某一处地震的事,皇上格外忙碌,劳累错不了。
  他们在一旁说话,皇帝已经缓过了劲儿,想起正批阅的奏折就是一阵沉重。他捶捶有些僵硬的脖子,从榻上起身,绕过屏风就准备在去批完那几本。
  脚才迈出去没三步,就听见柔和轻缓地嗓音响起:“还望皇上保重龙体安康,不要逞强才是。”然后就来人就走近扶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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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开春没有秀选;但宫里的宫人统计发现,御花园里每一处景点的后妃人数普遍增多,且她们通常打扮的别出心裁,活跃在各个皇上出没的地方;比去年夏秋冬三季要积极的多。可谓是去年那届秀女们的“第二春”。
  除了在御花园等处碰运气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