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2-04-27 10:15      字数:5105
  皇帝笑容微顿,意味深长地挑起眉。
  沈芬仪?
  淑妃此时已转成正经严肃的模样,语气说法很让人信服,“一宫主位却为区区一个宫女讨药,更何况那宫女并非她日夕相对的大宫女,并无多少情分。伤寒症又并非只有五石散一味药可解。事出反常必有妖,臣妾以为此事是沈芬仪所为。”
  “爱妃说来头头是道,但若是沈芬仪心善,照拂于宫人,朕又岂能冤枉了她?”
  “世间虽有巧事,但沈芬仪为宫女讨药后,妙小仪便出了事。太医不为宫女诊治自无脉案,既无脉案,便无人知她是否用下那药,是否好转。如何不可疑?”
  皇帝听出了几分淑妃话里的意思。
  如果他想保妙小仪,那沈芬仪这边可以做作文章,当然,也许真凶就是她。如果舍不得沈芬仪,那这药指不定就是妙小仪自己给自己下的。
  且查明来源的建议还是她给提的,换了另一种说法,就是她明知沈芬仪曾为宫女求药,才栽赃嫁祸于她。
  淑妃见皇帝沉吟,缓缓笑道:“臣妾还有一事不曾禀明。”
  “哦?”
  “沈芬仪为她求药的那个宫女,半月前因伤寒症加重,已殁。”
  她层层铺垫,不过让皇上尽情思索,提出疑问。如今最后一锤落下,皇上便觉是自己思虑而得的结果,结果便如板上钉钉,再无反转的可能。
  明明讨了药去,人却死了。
  那药,到底用到了哪里?
  这等消息传到皇后耳朵里,直把皇后气了个倒仰。
  箫氏这个贱/人,居然拿着她给的权利,越过她找上了皇上,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她的人!
  自己是因为这几次和她联手对付怜妃才信任她,没想到她转眼就把这信任丢到地上,就差没踩上几脚了!
  还有妙小仪,自己想保她,她却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到底安得什么心!
  昨儿皇上的话她还不当回事,如今想来却膈应得很。独独是看着她有兴致不成?
  皇后指尖掐紧掌心里,第一次对这个深受圣宠的女人起了忌惮心思。
  可别再养出一个淑妃来。
  “娘娘莫气。”茯苓一边儿帮皇后顺着气,一边儿无奈犹豫,不敢把这事的结果告诉皇后。
  但这会儿不说,过了两三刻,恐怕还要再气一回。
  “皇上还说了,沈芬仪做出这样的事不堪一宫主位,正好前些时日他答应了钱丽仪掌管一宫之事,娘娘彼时又说不得动工。今次就将二人宫殿对调,让钱丽仪搬至永宁宫,沈芬仪住去绮春阁便罢,其余的,念在她是初犯,也就不罚她了。”
  皇帝说得轻巧,这么一来,丢了掌宫权利不说,换宫之事从来没有过,如今开了这先例,那些看好戏的妃嫔真是笑都要笑死了。
  沈芬仪日久天长树立起的威信,顷刻就能崩塌。
  “但皇上不曾宣读旨意,可见是有过问娘娘,与娘娘商量的意思。”
  茯苓给皇后递去一盏茶,忖度着开口,让皇后稍微顺顺心。
  话虽如此,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皇后就是再“调查”出什么证据,也都抵不过针对沈芬仪的这一份死无对证。
  至于处罚结果,她前不久还为保沈芬仪让怜妃得意了一阵儿,也不过看在她最忠心自己的份上。
  又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的事买账?
  “和皇上说,此事就这样罢。”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冷笑,“淑妃,当真会为自己人打算。经此一事,钱丽仪恐怕就真真正正效忠于她了。”
  茯苓低头。
  其实她也觉得,比起御人的手段,淑妃娘娘要更胜娘娘一筹。主子从来只施小恩小惠,不肯花大力气。诸如那回妙小仪出事,娘娘说丢就丢了,如果那时肯雪中送炭,妙小仪起复后,如何不感恩戴德,忠心以对?
  但娘娘的性格,说难听了,有些刚愎自用……
  她是不敢劝,也劝不动的。
  ******
  沈香萝煮茶品茗,一边听宫女蒹葭兴致勃勃地说端阳节的事。
  “皇上那边儿放出了风声来,说到时候除了赛龙舟,主子娘娘之间也有可玩的。奴婢听人说,彩头与晋位有关呢。”
  蒹葭才欢欢喜喜地劝着主子多多表现,就见祁祁走进来,附到主子身边轻声说了几句。
  主子那表情登时凝重起来。
  “什么事我听不得?”蒹葭冲祁祁嘟嘴。
  祁祁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看主子神情有些怔忡,便拉了她到一边,把沈芬仪的事说了。
  蒹葭捂嘴:“沈娘娘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因为她一贯是跳脱的性子,素日给主子解闷还好,正事祁祁也不敢都与她说。其实她心里知道,这次的事并非沈芬仪所为,而是主子向淑妃娘娘投诚后,对方交代下来的考验。
  主子行事一丝不苟,这件事做得很是谨慎,不留把柄。
  但谁知……
  原先她们以为是淑妃忌惮妙小仪得宠,这般想来,淑妃竟是在为自己人谋划的同时,断了主子的后路。
  自己一手实行的计划,最终却让姐姐吞了苦果。主子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亲姐?
  淑妃,当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温婉可亲。
  然而无论她们有多怒火冲天,懊丧纳闷,后宫里都从来不缺幸灾乐祸的人。
  那些妃嫔先是看了妙小仪一通好戏,还没嘲笑过瘾,就被对方仗着皇上的恩宠,赤/裸/裸地嘲笑“连只猫儿也比不过,也好意思笑别人”,让她们好生挂不住脸面。紧跟着,汪婕妤收到了皇上送的一只木质小狗儿,一看就是精雕细琢的把玩之物。
  汪婕妤早先因得知皇帝特意让自己送去云岫阁的瓷器物件,都被妙小仪轻轻巧巧地砸了,心里气闷。如今得了这个,自然高兴非常,只当是皇上哄她开心来了。
  结果传旨的福禄道:“皇上本欲给汪婕妤加封号,但想来‘汪’之一字音形生动,最适合婕妤主子不过,就不另挑封号,只作汪婕妤即可。”
  不少妃嫔听了一揣摩那意思,险些笑岔了气。
  才骂了别人是宠物猫,转眼就发现自己竟是只汪汪叫的狗儿,谁还比谁尊贵些?这之后,再没人敢再招惹妙小仪,拿她的封号作笑料。
  也因此沈芬仪的事一出,大家转移了目标,嘲笑这位昔日的一宫主位去了。
  就这么着,日子过到了端阳节的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也因此沈芬仪的事一出,大家转移了目标,嘲笑这位昔日的一宫主位去了。
  就这么着,日子过到了端阳节的来临。
  …
  ☆、 42粽子
  端阳节要移驾西苑观看赛龙舟的盛事;因而后宫各位主子娘娘皆一大早就穿戴打扮了起来。
  云岫阁原先虽有云露震慑;但因为良辰行事过于温善怯懦,宫人多有散漫。如今皇帝荐来一个和乐,瞧着闷声不响;上妆的本事却极好,调停各人各事各处都很有些手段;为人又沉稳内敛;不知让云露省了多少心。
  因此今日虽忙;倒没有人仰马翻;让人看了笑话。
  “节庆里各宫主子想必都会打扮的极为华丽繁盛;主子若想出挑儿,不若反其道而行之;去繁就简;干净素洁些好。”
  云露从铜镜里看到后面出声的和乐,对方话语平平,微垂着额,看上去恭恭敬敬。不过是提醒建议于她,并没有怂恿干预的意思,很懂得分寸。
  她从妆奁里取出一支玉蝴蝶纹步摇,触须翅尾累金丝而成,栩栩生动。只看工艺,已是不凡。“我虽没有坐到高位,如今却也是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妃嫔。华丽也好,简单也罢,又何须斤斤计较,处处打算?殚尽竭虑,也不见得人就喜欢。”
  “不如该考虑时考虑周全,不紧要时,图个自己喜欢就罢了。”她将步摇递予良辰,抿嘴一笑道。
  和乐先行应是,而后自己在内心细思三番。
  这位主子为人豁达,不事事上心尽力,却掐准了要紧之处。在后宫,确实这才是长久之道。
  难为她年纪不大,却能看得比自己还明白。
  且她不顾忌自己是皇上派来的人,肯说出这样的话,最是难得……
  良辰倒是看不惯和乐,只是因为主子待她客气,自己才忍下满腹的话不曾言说。她瞥她一眼,咬了下唇,仍是仔仔细细地为主子梳髻簪钗。
  西苑渠流连环,池湖假山组群,景色优美,风光宜人。
  云露一路悠然而行,流连两道风景,却忽而在半道上碰见久不见面的谢嫔。对方自落水后好生休养了一段时日,如今见到她,倒是不变原先的腔调,只是更添了一抹无言地谨慎。
  “还未当面恭喜过谢嫔晋位呢。”她行礼后浅挑了眼儿,笑看对方。
  这话用慢悠悠的语调说出来,显得不尊重。但她受宠,谢嫔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忍下心里头那口气,冲她点头示意。
  云露不在意她开口,又笑问:“臣妾送给谢嫔的花,不知现在长得如何了?”
  谢嫔喉咙里好像吞了梗子,噎得气上不来下不去。
  她推了自己落水不说,事后还送来一枝没过两天就掉光了的菊花,讽刺的意味不用说,让自己又是难堪又是心惧。实在不敢再招惹这个疯子了。
  满后宫里,哪个妃嫔会明晃晃的把人推进水里,事后不止安然无恙还得蒙奖赏?
  手段高不高另说,就凭这份果断,也让她这种挣扎求生的人心生惧意。
  但她表面上是不能露怯的。“可见妙小仪并不懂得种菊,花折了枝后没几天就落光了。”
  “臣妾自然不如您懂菊。”云露笑后轻吟,“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百花中。”她掩扇儿低了低眼,在沧海楼前停步,笑看谢嫔一眼,就先她走了进去,全不顾后面那人青了的脸色。
  安从低声:“主子,妙小仪委实不顾尊卑规矩了些。”
  谢嫔兀自气闷须臾,妥协般地叹道:“她要先行就让她先行,我虽依靠着锦昭容,却仍然只是谢清如。在皇上面前,又如何比得上她‘尊贵’?”
  安从虽为主子觉得不忿,但知道后宫就是如此,品级不过图个面子上好看,最要紧的还是得不得宠。平白为点小事状告上去,吃亏的还是主子。
  她垂首低眉,不再说话。
  登上沧海楼,正堂是皇上与官员吃酒的地方,右边两间,一为命妇所用,另一间已聚了不少妃嫔。六扇菱花隔扇大开,正对着湖面,此时已有十支龙舟停泊在岸边,舟上大鼓安设,人员齐备,蓄势待发。
  云露绕去妃嫔在的隔间里,高位中皇后、淑妃、瑾妃已然到了,锦昭容、沈芬仪、钱丽仪亦然,看来又是怜妃要做那姗姗来迟的压轴之人。
  她才到,就有一个小宫女捧着各色丝线绑缚的粽子呈上来,她好奇地露了笑,问:“这是什么?”
  “妙小仪果然不是咱们凡尘俗人,连个粽子也不识得了。”锦昭容把玩着腰间新佩的香囊,轻笑着打趣儿道。
  “昭容娘娘何苦来笑话臣妾,粽子谁人不认得。”云露敛裙入了座,接话笑道,“只是臣妾认识的是它还是白净的时候,如今它涂了妆粉,披上华裳,还真认不得了。”
  雅间里立时传出一阵儿笑声。
  皇帝问起,底下人报给福禄,福禄便笑嘻嘻地把这一遭说给皇上听。皇帝也忍不住乐。
  “你看粽子腰里系的线,另一头皆穿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有题,是皇上出的。你且择一答出,才能吃这粽子。”沈芬仪摇扇提点道。
  她这一回出事却比上回要沉得住气,表面全无丧气,见云露看过来,仍是笑着。让云露不禁佩服,后宫里的女人但凡跌倒过一次,下一次总会愈加难缠。
  她手指点了一个红色线系的,宫女才要呈上来,却听那边汪婕妤道了一声“慢”。
  汪婕妤的目光从窗外移回,瞥着她笑:“我原先正想选那一个,恰好妹妹来了,宫女就先让了妹妹选……”
  她停住了嘴,那意思表现的很明显,识相的就把这个让给我。
  其实她向来不喜欢吃粽子,所以到之后只图看龙舟的热闹,没搭理那个呈粽子的宫女。也因此妙小仪一进门,宫女就先转方向去了对方那里。如今她听了规矩,原是皇上赏下来的,自然要吃。
  但争强好胜的性子一出,就偏要抢了妙小仪才选中的,出口这几日积的怨气。
  这样才能吃得开心不是?
  “哦。”云露点点头,收回视线取来那粽子,就此解下了纸条儿,沉吟起来。
  她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换了谁不恼?
  更何况汪婕妤又是一点就着的性子。
  她当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