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不是就是      更新:2021-02-17 13:40      字数:4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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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夕绝望地看着楚琴变得恐惧的双眼,看着自己如何成为她眼里的陌生人。他纵身想拉开车门再作解释,但这个动作起了适得其反的效果——他只抓到了小车卷起的一溜灰尘。“你听我说,”何夕边跑边嚷,“我真的就是何夕啊。”何夕身上的那层薄膜绊住了他的脚,他的身体平飞起来,然后重重地跌在了路上。
  三
  一阵痒痒的感觉将何夕从短暂的黑暗中唤醒,那是一股温热的气息。何夕睁开眼,映入视线的是一双充满友好的又大又黑的眼睛。
  “原来是你,贼胖。”何夕一边搔搔隐隐作痛的头一边撑起身。一只肥滚滚的黑色小狗惬意地在他脚下撒着欢,这正是楚琴的宠物,看来是刚才从车里跑出来的。
  “总算还有你能认得我,不枉我以前喂了你那么多骨头。”何夕喃喃说道,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何夕俯下身,贼胖温顺地任由他抱起,并且很热烈地舔着他的大拇指。何夕有些凄凉地将脸偎到贼胖那浓密的毛丛上,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沁了出来。
  “我是何夕,我就是何夕。”何夕突然神经质地朝着天空大吼几声,吓得贼胖一个翻身从他怀里跳到了地上。这时有个大胆的想法从何夕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他想会不会真是有人打算冒充他,从而侵入了“谛听”系统作了破坏。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有一个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冒出来,凭着篡改的身份密码而占有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到时候那个人就会代替何夕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而真正的何夕却失去了一切,成为一只丧家犬到处流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就如同一只鬼手般攫住了何夕的心脏,令他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这个时候何夕突然想起了他慈爱的母亲,这样的情形下也许只有母亲还认得自己,但是她已经离开了人世。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五年,也许八年。当时他正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出差,突然收到信息称00132819014去世了,何夕对着这个数字看了半天才想起这正是母亲的身份码,而他的泪水这才不受抑制地流了下来。母亲的归宿同其他人一样都是电子公墓,在那里她的编号仍然是0013219014,只要输入这个号码,关于她的一切资料便都重现在屏幕上,供人瞻仰。但何夕知道如果母亲有知对此定不会高兴,就如同她在世时并不喜欢那个加在她身上的号码一样。她的这种观点并不奇怪,因为与何夕不同,母亲那一代人是在人生过了一小段后才有了那个号的。
  我是谁 第一部分(4)
  何夕至今还记得在他四岁时发生的一件事情。那是一个雨天的傍晚,何夕在幼儿园里等母亲。见到母亲笑容满面地朝自己走来时,他奔跑着朝母亲扑过去,带着满脸的委屈。但当他扑进母亲温暖的怀抱时,却突然觉得自己触摸到的只是一块冰凉滑腻的石头,带着难以言说的空洞。他惊恐地抬头,却看到一丝诡异的神色在母亲脸上掠过。几乎只在一刹那间何夕幼小的心灵就明白了这是一个阴谋,这不是他的母亲。后来的事实证明何夕是正确的,这只是一个精于整容术的试图拐骗儿童的惯犯。这件事给何夕的印象是如此之深,以至于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只要一回想起来就能感觉到那一天的雨声,空气里那种潮湿的味道,以及那种可怕的让人脊背发凉的空洞感。因此,何夕完全理解楚琴的反应,如果他是处在那样的位置上也只会那样做,因为那种反应来源于人生最真实可靠的经验。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何夕居然丢了号,这个号越是重要何夕现在的处境就越糟糕。何夕弯下腰重新抱起贼胖——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认得他的生灵了。何夕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哪儿,他现在甚至不能回自己的家,他根本就进不了门。
  “我们去哪儿?”何夕望着贼胖说,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贼胖友好地看着何夕,目光里的信任一如从前,湿热的小舌头一伸一伸的。
  “要不我们去找你的主人。”何夕建议道。他立刻便被这个提议所鼓动,是的,他应该去找楚琴,她说不定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再说他首要的任务便是取得楚琴的认可,相对来说这应该算是容易一点的,毕竟他们相处过那么长的时间。不过,楚琴刚才的反应无法让何夕感到乐观,因为他知道这实际上是在向楚琴与生俱来的世界观挑战。
  我是谁 第二部分(1)
  四
  下午的太阳依然保持了相当的烈度。
  何夕擦着汗,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贼胖赖在他的怀里不肯下地,如果强行这样做的话它便委屈地呜咽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也难怪,过去的一小时它已经走了很长的路。何夕不敢坐车,幸好公路路面上没有装微型识别器(当初这种无处不在的令他生活舒适的东西正是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否则他连路都没法走。
  何夕的目的地是楚琴的家。他其实也没把握一定能在那里见到楚琴,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甚至无法预先打个电话了解楚琴的行踪。现在的情况是他认得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却压根就不认得他。一句话,除了一双手两只脚之外何夕此时没有任何可以仰仗的东西。
  大约步行了一个半小时之后何夕见到了楚琴,但何夕只能远远地从窗外望着她,因为她的旁边一直跟着一名大个子女警察。原来楚琴报了警,这个发现让何夕感到泄气——楚琴看来是真的将他当成了歹徒。
  何夕苦恼地谋划着下一步的行动。他在心里诅咒女警察突然内急或是突然犯病,总之最好是能离开一阵子,但看来这种诅咒没有起半点作用。这时何夕突然想起了贼胖就在自己怀里,这下他有主意了。何夕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下几行字,然后将纸条塞在贼胖的耳朵里将它放下地。贼胖高兴地吠了一声便窜了出去。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先期而至的黑暗正在逐渐笼罩这个世界。何夕这才觉得置身黑暗居然会带给人一种安全感,但他马上想到这正是古往今来的诸如盗贼之类的人的感受。现在何夕一身臭汗,饥肠辘辘。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这种处境,他有生以来的全部人生经验都无法应付此时的状况。不远之外的街灯亮处,几家餐馆里飘来阵阵诱人的香味,这更加深了何夕的饥饿感。现金钞票早就淘汰了,所有的消费都依赖于个人信用度,而何夕现在的信用度就算还存在也肯定为零。何夕咽了口唾沫,强行将目光从那个方向收回来。这时浓浓的倦意逐渐袭上来,他的头慢慢地垂下去。
  ……
  “何夕。是你吗?”
  一个声音将何夕从短寐中惊醒,他本能地朝声音的来处望过去。楚琴就站在离他三米开外的地方,怀里抱着贼胖。
  “我知道你一定来的。”何夕高兴地低呼,他撑起身,由于动作过快加上饥饿竟然两眼发黑险些栽倒在地,他连忙扶住墙壁稳住身体。
  楚琴关切地看着何夕,脚挪动了一下,但很快止住了,仍然站在三米开外。
  何夕禁不住苦笑一声。“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他瞟了眼楚琴的身后,“不过你总算没有带警察来,说明你也不是完全不相信我。”
  楚琴怔怔地看着何夕,声音小而颤抖。“我是报了警,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你根本不知道当我碰到你的手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何夕哼了一声。“感觉?我的手上有刺还是有毒?”
  楚琴摇头。“不是那样的,比那更让人害怕。”她想了想,似乎在找一个词来形容,“就像是摸到了一团虚空,不知道那是什么。没有响应,没有任何可知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会是在说在你面前我就像是一个幽灵吧。”何夕有些嘲弄地说。
  但是楚琴却立即僵住了,她的表情有些发呆。“幽灵。”她重复着这个词,“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何夕不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很红润,肌肤也挺柔滑,而且也很温暖。但是现在有人却说它们摸上去就像是幽灵的双手,而且说这话的人正是自己的未婚妻。
  五
  “这不是真的。”何夕痛苦地叹口气,“我真的是何夕,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的的确确是你认识的那个何夕。我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你可以考问我,我能证明给你看。”
  “本来我也是这么想。”楚琴说,“我对警察说过你似乎对一些我与何夕之间的秘密知道得很清楚,但是他们说这可能都是你逼何夕告诉你的。不过对于他们的话我也没有全信,不然我也不会来见你了。你应该多想想我的感受,就好比一个长相完全不一样的女人突然对你说她就是我,就算她能够说出一些你我之间的秘密,可你是不是就能够相信这是真的?”
  我是谁 第二部分(2)
  何夕沉默了几秒钟后点点头。这时,贼胖急切地从楚琴的怀中挣脱下地,蹦跳着跑到何夕跟前热切地吠着,孜孜不倦地朝何夕的膝头上一扑一扑地蹿动。何夕抱起贼胖,听任它湿漉漉的舌头舔着自己的手背。“只有它认得我。”何夕自嘲地笑了笑说,“幸好上帝没有让狗学会数学。”
  楚琴轻轻拢了拢长发,俏丽的脸庞显得镇定了许多。她看着贼胖在何夕身上嗅来嗅去,这幅曾经熟悉的场面让她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这时她才想起自己一直都忘了一件事。她拿出一个纸袋,一阵诱人的食物香味散发出来。“我给你带来的,吃吧。”她柔声道。
  何夕一把接过,动作之粗鲁就像是抢劫。何夕整个头都埋进了纸袋里,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着,喉结一上一下就像是开足了马力的机器,而那种呼哧呼哧的不雅的声音则是很足以让贼胖也生出些优越感来的。
  吃完这顿有生以来最香的晚餐,何夕的精神明显好了些。他这才发现楚琴的双眼竟然有些湿润了。不过楚琴的目光已经变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了警惕和提防。两人的距离也从三米开外不知不觉地缩短到了一米左右。
  楚琴甩甩头,仿佛作了决定般地说道:“你真的很像何夕。”
  “你到底要怎样才会百分之百地相信我就是何夕?”何夕带点怨气地说。
  “百分之百?除非……你有何夕的号。”楚琴有些为难但是很坚决地说。
  “那好吧。”何夕妥协地摆摆手,“不过你总算有些相信我了。只要你能帮忙,我很快就可以洗清冤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哪也不敢去。说实话,如果没有人帮助,我要么活活饿死,要不就活活憋闷死。”
  楚琴忍不住抿嘴一笑,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号之外这个何夕与她记忆中的何夕并无二致。“我当然会帮你。”她说,“不过今天太晚了,我想还是等明天吧。我给你带了一个睡袋,你先将就一晚再说。”楚琴看了眼时间,“我该走了,明天见。”
  楚琴转身欲走,但又突然止住了脚步。她回过头有些迟疑地说:“有件事……我还想试试。我想再同你握次手。”
  “为什么?”何夕不解地问。
  楚琴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许那种感觉多几次就不会显得那么可怕了。我知道下午的时候我表现得很不好,当时我从汽车后视镜里看到你摔了一跤,但是我不敢停下来。真对不起。”
  何夕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去。“先说好,不许尖叫。”他很严肃地警告。
  但是何夕没有想到两手相握的瞬间发出惊声尖叫的人并不是楚琴,而是他自己。他就像一匹遭受火烙的野马般惊跳起来。
  六
  雨声。空气里潮湿的味道。让人脊背发凉的空洞的感觉。露出诡异笑容的妇人。手。楚琴的手。红润的肌肤,光滑而柔软。但是——空洞,只有一片空洞。就像是一个人突然回过头来,脸上却空空荡荡的没有面目。
  四周是一片黑暗。何夕喘息着,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出什么事情了?他在脑海里问自己。他想起自己今天与楚琴或是其它人接触时对方总是反应惊恐,但是自己却没有异样的感觉。何夕紧张地回忆着,不放过任何一个情节。是的,答案出来了,他一直都能认出对方。也就是说他身上的识别器能够采集他人信息并与中心电脑取得联系作出对方的身份判断,所差之处只是自己的身份无法被别人确认。但是刚才,当楚琴与他握手的时候他却突然无法作出判断了,他的感觉就像是握住了一块石头,如果说那是一双手的话那也只能是幽灵的手。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何夕额上淌下来,他已经艰于呼吸。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