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2-04-14 11:06      字数:4731
  彩云彩月垂着头,半晌才道,“夫人,我们姐妹想求夫人一件事。”
  “你们常在我身边伺候,也知道我不是苛刻的人,有事尽管说,何至于跪下这般严重?”瑞雪扶了她们起来,温声说道。
  彩月到底性子要直爽些,听得这话,就道,“夫人,我和姐姐想跟您学写字,学算账。”
  “写字?算账?”瑞雪一愣,突然拍着额头笑出声来,“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你们是我的贴身丫鬟,以后自然是要帮着我理家算账的。这些时日琐事太多,居然就混忘了。”
  “那夫人是答应教我们识字了?”彩月欢喜的问道。
  瑞雪点头,“当然。”
  彩云彩月欢呼出声,一左一右纷纷行礼道谢,“谢夫人成全。”
  “你们两个知道上进,这是好事,下午咱们整理库房,赏你们一人一套好胭脂水粉。”
  两个小丫头听说有赏,更是欢喜,这个给夫人倒新茶,那个给夫人捏肩揉腿,忙得不亦乐乎。
  主仆三人正忙着,翠娘就从前院进来,笑道,“妹子,田家派人上门来了。”
  瑞雪想起那两个被发卖的女子,就皱了眉头,难道这田家还派人来探看她们的“内线”日子过得如何?
  翠娘见她如此脸色,就知道她想歪了,连忙说道,“上门的是胡管事,据说是田夫人听得妹子身子不舒坦,特意送补品来了。”
  她说着,就把手里的淡妃色帖子递了上来,瑞雪展开一看,几排极娟秀的小字,细细写了些关心的客套之言,落款是田家夫人的名讳,最后还夹了张礼单,多是些好药材和布匹点心等物。想必,这是田夫人知道了田老爷行事不当,惹得她差点小产,特意借口探病来赔礼道歉了。
  其实,这事虽说是因为田老爷而起,但是到底人家也未曾存了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文人的坏风气罢了。如今又这般派人来赔礼,再不原谅,倒显得她们一家过于小气了。
  瑞雪使了彩云去迎了胡管事进来,笑着询问两句田家老爷夫人的身体如何,然后赏了他一个二两的大赏封,留了他吃午饭再回城。胡管事正好想要打探一番,就道谢应了下来。
  前院里,翠娘张罗了四个菜的小席面,张大河陪着胡管事一边吃喝,一边说起今日两府的琐事和城中的新鲜事,倒也热闹。
  瑞雪收了账册,想着田夫人一直待她不错,就琢磨着做些点心当回礼。正巧昨日云家二叔送了些新鲜的蘑菇过来,就洗干净切丁,同碎青菜、火腿、干虾仁等拌在一处,包了些小巧的罗汉饺,一只只整齐摆在食盒里,待胡管事吃晚饭,一起拎了回去。
  田夫人听得胡管事说起赵家并无不妥,瑞雪气色也不错,就放了心,再看那一只只元宝般的小饺子,越发喜爱和遗憾。
  从武都搬到这里,离了原本熟识的圈子,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是女儿和丈夫不惹出这些事端来,这样心灵手巧的女子,定然能是个同她谈得来的手帕交。
  一连三四日,赵丰年几个都在大山里转悠,早起出门,晚上带着丰盛的猎物回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倒是快活的紧,可是却苦了山里的一众野兽,也让瑞雪颇觉无趣。但是她又不好说什么,索性就取了那张契纸,打算进城去看看新铺面,也找些事情做做。
  照旧是云小六套了车,带了彩云彩月两个丫头,结果还没出门,吴煜带着大壮和黑子不知在哪里听了信,疯跑回来,一定要跟着,瑞雪估摸着耽搁不了下午的功课,于是就点了头,三个小子欢呼出声,挤在前面车辕上,一路说笑,不时惊起山林里的鸟雀四处纷飞。
  很快,马车就进了城,三拐两拐,问了许多路人,才终于找到了契纸上写的那个铺面。
  那是一栋坐落在东城聚居区的二层小木楼,一人合抱的廊柱,微微翘起的檐角,雕花的门窗,显见当初建这小楼的人是用了心的,很是精致小巧,楼后还带了个宽敞的小院子。
  可惜,铁老大不知当初用这里做了何事,开了什么买卖,过后就当真扔到了脑后,前后门都锁了,没有半个人打理,任凭岁月摧残,如今那窗纸已经残破不堪,廊柱漆色斑驳,院墙上的青色瓦顶都不知被谁人搬走了一半,真是狼狈不堪。
  云小六把马车停到路旁的一株柳树下,然后去旁边的邻人处借了只斧头,麻利的劈开铁锁头,惹得两个住在附近的路人上前问话,见得瑞雪拿出契纸才笑道,“这位夫人可是不该,这么好的地方,哪怕开个茶馆,大伙儿平日也有个说话儿的地方,怎么就闲放了三四年。自家不用,租出去也好啊。”
  瑞雪无辜被责,倒也不生气,反倒欣喜这里的人好似很热心,笑道,“这酒楼的主家当年因急事去了南方,来不及交代,也是这几日赶回,才把小楼转卖与我,以后拾掇干净了,定然请大伙儿来小坐。”
  那些路人听了这话,也就拱拱手,笑呵呵散去了。
  云小六还了斧头,先行进去瞧了一圈儿,确定没有老鼠或者什么赃物,这才请了瑞雪进去。
  小楼一层是个大堂,随意散乱的放了些桌椅,门口的柜台里还有些酒坛等物,二楼隔成了六个小雅间,却是空空如也。楼后的小院,分了大厨房,东西厢房、耳房,院角还有一口青石围成的水井,可算得上是五脏俱全。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甘于淡泊
  大壮和黑子楼上楼下跑了两趟,惹得一头都是汗珠子,嚷道,“师娘,还要开酒馆吗,这小楼比码头那铺子还小啊。”
  黑子也道,“师娘,铁师伯这般小气,要是送师娘一座大酒楼就好了。”
  瑞雪敲了他们一记爆栗子笑道,“你们可不要小看你们铁师伯,他那人看着行事粗豪,其实粗中有细,必是事先探听到咱们码头铺子卖得都是普通吃食,所以才送了这样的小酒楼,而且刚才我看了看,周边住的都是府衙里做事的小吏或者小商人,生活谈不上多富足,但是三两日到酒馆坐坐还是可以的,咱们就是随便起来,也定然亏不了本钱的。”
  黑子和大壮听了这话都有些不信,拉着吴煜一起出门去转,很快就跑了回来,异口同声道,“师娘说的太对了,两道巷子外就是栓子家啊。旁边的几家杂货铺之类,生意也很好啊,出入的人穿的衣衫虽不是绸缎,但是都是好棉布的。”
  瑞雪淡笑不语,从荷包里拿了银钱,使他们去买了些水桶,扫帚等物,把小楼里外简单打扫了一下,归拢一下还可以用到的物件儿,然后前后门也换了好锁头,一行人这才重新上车回村去。
  晚上,赵丰年兄弟几个又背了几只野猪野兔回来,难得还有一只半大的红狐狸,村里周边的山不高,村人平日多是猎些野兔野鸡,这狐狸可是少见,孩子们都聚在一起看新奇。
  瑞雪把白日进城买的几个果子削皮榨汁,事先放在井水里镇凉,然后端上去给赵丰年几人喝,四人都齐齐赞好,赵丰年问了安伯那里也有,这才道,“虽说不是秋时,狐狸皮毛没有那般光滑,但也算不错了,待得收拾好了,做只袖筒,冬日时你出门戴着就不怕动手了。”
  瑞雪心里欢喜,淡淡一笑,刚要说话,白展鹏却一口喝光了果汁,恼怒道,“那明明是我猎到的,被二哥硬抢了去。”
  这语气倒像是被抢了糖果的孩子,惹得几人都笑,铁老大高声道,“中午吃干粮时,你不是念叨弟妹做得那道书箱豆腐味道好,狐皮送给弟妹,晚上就让弟妹做那豆腐给你吃,算是报酬,怎么样?”
  白展鹏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人人都从他微翘的嘴角里看到了欢喜之意,瑞雪好笑,晚上果然做了两盘豆腐盒子,直吃的白展鹏心满意足。
  夜风习习,吹动新进盛开的桂花,幽香沁人心脾,晚饭后,桂树林里的木桌上放了点心茶水,众人闲话片刻,瑞雪耐不得困乏,先去睡了,出来凑个热闹,见个礼的闫先生也告辞回去了,只剩了兄弟四人继续吹风沉默。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毒也解了,妻儿也有了,衣食无缺,我们就不惦记了。”铁老大伸手拍了拍赵丰年的肩膀,心里不是不遗憾,以后兄弟们不能常聚在一起,但是到底兄弟能过自己喜欢的日子最重要。
  白展鹏还是有些不甘心,依旧劝道,“二哥,我听得赵伯父最近有转好的迹象,虽然还是说不得话,但只要请安伯施针开药,怕是没半月就能好起来。到时候你受的冤屈苦楚,必定有个说法,那是一手一脚打下的家业,真让给那对蛇蝎心肠的母子,你甘心?”
  赵丰年淡淡一笑,举杯以茶代酒,敬了头顶的月亮,“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白展鹏气得差点哽过去,愤愤抢过他手里的茶水喝干,怒道,“都说,温柔乡,英雄冢,不过就是娶个女子,怎么就与当初半点儿都不一样了。好好的千金贵公子不做,非要窝在这穷乡僻壤当个作坊掌柜!”
  “你之蜜糖,我之砒霜。自从流落出来这几月,生死之间徘徊,我才想明白,赵家院子再大,不如现在的小院子住的舒心,赵家的花园名花遍地,不如这几颗桂树赏心悦目,赵家的生意赚银千两,不如这小作坊日进十两更让我欢喜。再者说,当初再艰险,我还是一个人,如今有贤妻佳儿在,我怎能再去冒那个险,若是下次有火毒、蛇毒出现在她们的汤碗里,我怕会忍不住开杀戒…管不得谁养育我成人,谁又是我的血缘兄弟…”赵丰年半点儿没有动摇的意思,照旧淡淡说着话,却让白展鹏无奈极了,人总是这样,有些时候,总有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小心守护,谨慎,甚至一再退让。
  木三沉默仰靠在木椅上,半晌,长叹一口气说道,“二哥这样也未曾不好,江湖险恶,商场诡诈,家业纷争,细想起来,倒真没有这样的山间日子舒心,将来我在江湖游走倦了,也搬来二哥这里,盖个院子,同二哥做邻居。”
  “算我一个,我也带着你们嫂子来。”铁老大笑着附和,兄弟三个举茶碰杯,惹得白展鹏翻白眼,“我又当了恶人了,罢了,你们高兴就好,我是住不惯这乡下地方。”
  赵丰年笑道,“若是有事联络我,就送信到程掌柜那里,想必你们这番动作,避不过江湖耳目,赵家…怕是早以为我不在人世了,那些产业就当他们养我这二十年的辛苦银子吧。”
  “二哥真大方,万贯家财就这么让出去了,若是拿给天德方丈,怕是还能再多换几颗百毒丹呢。”白展鹏实在肉疼,同样都是做生意的,他可是清楚赵家有多少产业,自然比之铁老大和木三心疼几分。
  赵丰年却笑得坦然,“百毒丹是安伯的手笔,他人都在我们府上,以后又是我家孩儿的师傅,我还用担心什么。”
  “哦,这可是好事,将来我们几人说不得还要仰仗我们小侄儿的颜面呢。”三人听得安伯收徒,都是欢喜异常,纷纷笑赞起来。
  夜色渐深,兄弟几人说尽了胸中肺腑之言,也就散去了。
  第二日一早,吃了早饭,三人骑马各自上路,满引送别之酒在山路旁,看着昔日好友的身影,转过身茂密的林荫之后,消失不见,赵丰年终是长叹出声,瑞雪上前抱了他的胳膊,夫妻俩久久没有说话。
  彻底告别一种潇洒,无拘束的生活,终身将要甘于平静淡泊,虽说不后悔,但是心中还是难免淡淡失落。
  一连三日,赵家掌柜都常端着茶杯坐在桂树林里望天,好似他就是从那天空里折翅掉下的苍鹰一般,想要高声悲鸣几声。
  瑞雪看得是又心疼又好笑,借口城里新铺子要重新装修,拉了他参谋起来,画图样,琢磨吃食,甚至商量人手分配,很快夫妻俩就从早到晚忙碌一团,哪里还有空闲无病呻吟。
  新铺子被瑞雪取名叫“酒咬儿”,极古怪的名字,受到了大伙儿的一致反对,瑞雪却坚持,死活不肯换掉。
  因为她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亲每有喜事,或者田里的活计太累,都会在晚上归家时,舍上两块钱在村里小店,买上五六个酱鸡爪,分她们姐弟几人每人一只,剩下的就举在手里,就着半斤包谷酒,慢慢啃着,直喝得脸色通红,满眼都是满足之意,那样的情景,多年来,都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她也总是认为,做工养家劳累一日的男子们,只有那般喝着小酒,才是最惬意的时候,所以,新铺子决定卖下酒的小吃食,自然要取这样形象又贴切的名字。
  孕妇最大,这铺子本来开着就是为了讨她欢喜,众人争了两句,也就屈服了。
  于是,一块极朴实的楠木上刻上了这三个字,字体弯曲斜长,一如名字般古怪,当然,这也是瑞雪的手笔,赵丰年的笔法太过正统,实在写不出她想要的那种诙谐感觉。
  铺子里外粉刷一新,朱红的廊柱,褐色的门窗,雪白的窗纸,廊檐下吊了几只走马灯,屋角处立了高高的木杆,挂了大大的酒幌子,迎风招展,走出几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层大堂里,除了门口的柜台,还有靠在里侧放了几张待客的桌椅之外,左右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