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2-04-14 11:06      字数:4742
  不,不能在往下想了,赵丰年只觉全身燥热,心跳如鼓,一把掀了被子,重新回了自己被窝躺下。
  瑞雪一直在注意院外的动静,未曾多留意他的神情,被他突然如此动作,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
  “没有,突然困倦了。”赵丰年闷闷的答道。
  “那你早些睡吧,我等‘客人’走了就睡。”瑞雪不疑有它,继续坚守在窗前。
  赵丰年躲在被子里,一时想起那封书信何时能到好友手里,一时又想起瑞雪如若知道他的身份,是喜是悲?不知不觉就过了许久,拨下被子细听,窗前的瑞雪居然没有半点儿动静。他急忙坐起,却见她依在被子上早已睡得香甜,白日里收拾物件儿,准备过年的吃食,到底比平日要疲累许多。
  他心疼的抬手拨开掩在她睫毛上的长发,借着映入屋中的雪色,细细打量这个女子,稍显浓重的眉,长而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樱桃般嫣红的薄唇,没有了白日里或嗔怪、或欢喜、或懊恼的灵动表情,此刻安安静静的,有种异样的美。
  他心里忍不住又是骄傲,又是忐忑,这是他的妻子啊,不论将来如何,也是一定要陪在他身边终老的妻子啊。
  伸手揽过她,刚要扶她躺平,却听得院子里传来“噗通”一声,他的手臂猛然顿住,难道,是瑞雪等的‘客人’来了…
  话说吴老三那日从赵家跑出去,吓得简直魂飞魄散,别看他敢偷换饺馅儿,也敢挑拨赵二嫂上门大闹,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小事儿,就算村里人知道,也不过就是扔他几个白眼,或者背后讲究几句罢了。
  但是,他今日这般气得赵丰年吐血,万一有个好歹,这云家村,他是住不下去了,非得被逐出村去不可。他可没有族老那般豁出脸皮护着,平日里名声也不好,爹娘兄弟都不亲,真惹得村里孩子没了先生,那些盼着孩子出人头地的乡亲,不得打他个半死啊。
  他这般想着,跟头把式的跑回家去,身上摔的都是泥雪,倒把吴三嫂吓了一跳,上前一边帮他拍打,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和谁动手了?”
  吴老三却不顾这些,上前拉了同样惊疑的张安,哭丧着脸喊道,“张管事,我为了给你办事,把赵先生气得吐血了,万一他死了,你可要帮我说句话啊。我可是为了你办事,我和他没仇啊…”
  张安一听,立刻瞪了眼睛,一把甩开他的手臂,撇清道,“我是让你上门去问问他家卖不卖铺子,我可没要你把人气死,这事和我无关,既然他不卖,我就告辞了。”
  说着,就大步往门外走,吴老三怎么能容许他这样走掉,死活拉着他不放,张安又急又怒,生怕耽搁久了,惹出麻烦,一迭声的喊着,“陈老实,快来帮忙!”
  本来坐在车里躲风寒的陈老实,一听他的声音,立刻跳了下来,跑进院子,帮忙扯下了吴老三,护着张安上了车,马鞭甩起来,飞快出了村子。
  吴老三跺脚大骂,吴三嫂终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事情经过,气得拿了一边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拍去,“我让你好吃懒做,我让你啥事都往身上揽,看你怎么收场…”
  吴老三四处跳着躲避,再挨了几下之后,也火了,夺过扫帚回击几下,打得吴三嫂也哭了起来。
  两人到底是夫妻,怎么也不能看着家散了,抹了两把眼泪,商量了两句,就收了东西锁了院门,跑去了吴家老爷子那里,也不说惹了什么祸,只说怕人追债,先躲上两日。
  吴家老爷子虽然不待见三儿子一家,但是怎么也是自己儿子,也就装作看不见二儿媳铁青的脸色,默许了。
  晚上大柱兄弟三个回家一见锁了门,也都熟门熟路的找了过来,一家子住在吴家老宅,吃吃喝喝,惹得吴二嫂日日指桑骂槐,摔盆摔碗的。
  吴老三夫妻提心吊胆等了两日,也不见有人找上门,这才派了大柱出去探消息,结果大柱问了一圈儿,乡亲们都说,赵先生身体无恙,还给孩子们考了功课,发了奖励。有那感激赵先生的,末了还赏他两个白眼,暗骂他们一家恶人,怎么还盼着先生生病不成?
  大柱跑回去报信儿,吴老三一听,顿时直起了腰,就觉赵家真是好欺负,都被气吐血了,也没有告到族老那里。
  吴三嫂虽然有些疑惑,到底还是为自家不会被逐出村去欢喜不已。
  这一日,大柱又在村里游荡,远远见到一个小孩子出门,见了他却扭头跑了,他心里奇怪,装作走过去之后,又反身躲在草垛后等待,果然,不到盏茶功夫,那孩子又拎着东西走了出来,看看那院门,居然就是赵先生家。
  那孩子找了个雪坑,把一堆鸡毛埋了进去,末了还踩了几脚,这才乐颠颠跑回去。
  大柱眼睛就是一亮,有鸡毛就证明杀鸡了啊,这几日,他住在吴家老宅,吴二嫂不喜他们一家,自然也不舍得把好吃食喂了他们一家,顿顿都是包谷粥,包谷饼子,他早觉肚子里馋虫造反了,如果能偷只肥鸡垫垫肚子,倒也是件美事。
  他缩着脖子,耐着寒风,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果然就见赵娘子端了一只大肥鸡放进了陶缸里,喜得他差点跳起来,左右看看无人,就小跑着回家告诉了父亲和弟弟。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吴老三平日也不是个手脚干净的,听得大儿报了这个喜讯儿,哪里坐得住,就商量着晚上,一人把风儿,一人进去偷鸡。
  吴三嫂不赞同,拦道,“先前已经有了那般过节,你们还要去偷人家的吃食,万一被抓住怎么办?”
  吴老三一撇嘴,“别看那穷先生平日装得清高,也不过就是个老鼠胆儿,前日气得他吐血,不是也没敢告状?今日就是借只鸡吃,就算被抓到族老跟前,顶多被叱骂几句罢了。”
  说完父子四人就聚在炕上,焦急等着夜色降临,好不容易熬到戌时中,吴老三和大柱就出了门,两人摸到赵家院子前,找了块石头垫着,大柱就爬过了院墙,极容易就在陶缸里摸出了那只肥鸡,他贪心的又四处踅摸许久,没有寻到其它吃食,暗骂一声“穷鬼”,就原路翻了出去。
  父子两人小跑回家,聚在灯下,嗅着冻得梆硬的肥鸡,隐隐好似有些香气,大柱就道,“这鸡恐怕还是做熟的呢。”
  吴老三想起那些出自赵娘子之手的鲜美饺子馅儿,这肥鸡定然也是美味异常,于是一迭声的催着吴三嫂生火把鸡再蒸蒸。
  第六十六章 警告
  不到一刻,吴三嫂黑着脸把热气腾腾的肥鸡端了上来,早就嗅着香味咽口水的父子四人,齐齐扑了上去,抢翅膀,抢大腿儿,不时烫得嘶嘶有声,还是小三儿有些孝心,把手里的翅膀塞给了娘亲,“娘,你也吃几口吧。”
  吴三嫂忙了半晌也觉肚中饥饿,又觉反正已经偷回来了,不吃也去不掉做贼的名头,索性破罐子破摔,跟着吃了起来。
  很快,一家人风卷残云般,把肥鸡变成了鸡骨头,吴老三领着儿子满足的拍着肚子躺在炕上不肯动弹一下。
  吴三嫂把鸡骨头藏在陶罐里,放到灶间,想着第二日找个地方埋了。
  她刚要催着几个儿子回屋睡觉,大柱第一个就翻身坐了起来,捂着肚子哎呦不停,扶了墙壁下地,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吴三嫂急问,“大柱怎么了,可是吃得急了?”
  她这儿尚未听到大柱的回话,吴老三也坐了起来,紧跟着往外跑,然后是小二、小三儿,最后吴三嫂已经没有心思追问了,因为她也开始不舒坦了,好似有只大手攥着她的肠子在绞劲儿的抻着,疼的她是直冒冷汗,跑出门口一看,大儿已经占了茅厕,吴老三领着两个儿子蹲在院角直哎呦,她也只得找个角落解了棉裤…
  瑞雪一夜好睡,早晨醒来,突然想起昨晚等待之事,立刻翻身坐起,却听赵丰年在旁边说道,“你等的‘客人’已经带着礼物走了。”
  瑞雪扭身,见赵丰年正枕着手臂看她,一双眼眸黑漆漆的,好似含着诸多笑意,她忍不住伸手顺了两下头发,胡乱答道,“走了好,走了好。”
  赵丰年心情很是愉悦,嘴角翘起,一边起身穿衣,一边说道,“天气好似很冷,不如早晨吃面片汤吧?”
  瑞雪立刻应下,“好啊,昨日熬了猪骨汤,下些面片儿正好。”
  两人穿衣下地,一个叠被,一个忙着烧水洗漱做饭,不一时,吴煜跑了回来,进灶间帮忙烧火,说道,“昨晚那贼来了。”
  “嗯,你听见动静了?”
  “我和大壮一直等着了,他翻墙进院子时,我们还想出去捉他。”
  “翻墙?我特意没锁院门,他也是个笨贼。”瑞雪一边把手里的宽面抻长抻薄,下到锅里,一边说道。
  吴煜抬头看她,撇嘴,“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瑞雪嗔怪的伸手敲他的脑门,“这么没规矩,不是要你叫我师娘吗?”
  吴煜懊恼的抹去脑门上的白面,低头嘀咕,“不过就比我大五岁罢了。”
  瑞雪耳朵尖,听到这话又敲一记,“大一岁也是师娘,何况还是五岁,不愿意叫师娘也行,明日改叫…嗯,老板娘,或者夫人。”
  吴煜微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异光,试探说道,“叫姐姐不就行了。”
  瑞雪手下一顿,想起前世的弟弟瑞祥,小时候也日日喊着姐姐,跟在她身后,乖巧懂事,怎么长大了,就变得那般自私,最后甚至害得自己翻车丧命,也不知道他听得自己的死讯,会不会后悔?原本以为自己会恨他和瑞丽,可是,相隔两个时空,姐弟三人恐怕永远不会再见,她心里终究还是恨不起来,只希望他们没有了她,能少惹些祸…
  吴煜半晌没有听见瑞雪出声,抬头看去,却见她脸上少有的覆着一层悲伤之色,比起平日那般鲜活的嗔怪笑怒,这悲伤让他突然心慌之极,想要开口询问,最后说的却是,“汤沸了。”
  瑞雪从回忆里惊醒过来,手忙脚乱的赶紧把剩下的几条面片下了锅,用长把木勺贴着锅底搅了搅。
  吴煜低头撤出了一半柴禾,跺脚踩灭,转身要出去,却被瑞雪拉住了手臂,轻轻的叹气声,在他耳边响起,“好,以后你就叫我姐吧。”
  吴煜大喜,扭头看见她眼里满满的真诚与关爱,又突然觉得自己心底实在肮脏黑暗,匆匆应了一声,“好。”转身就跑了出去。
  瑞雪失笑,暗道这小子平日又骄傲又固执,脾气硬得像块石头一样,没想到居然如此容易害羞。收了碎葱花扔进锅里,然后盛出面片儿,又切了一盘咸萝卜,一盘酸甜小黄瓜,一起端进了屋子。
  赵丰年和吴煜在桌边坐了,瑞雪先给赵丰年盛好,然后才是吴煜,吴煜低低说道,“谢谢…姐!”
  赵丰年手下一顿,抬眼见瑞雪笑眯眯的又给吴煜夹了小黄瓜,忍不住眉头就拧了起来。
  瑞雪以为赵丰年犯了小孩子脾气,连忙也夹了一块给他,笑道,“我在这里也没有亲人,刚才就收了煜哥儿做弟弟,以后也算有个依靠,万一你将来欺负我,也有人帮我出气撑腰。”
  赵丰年听她如此说,心里那股莫名的闷气反倒散了,眉头松了开来,喝了两口骨汤,终于还是没有反对,算是默许了。
  瑞雪已经习惯了他的寡言,心里又惦记昨晚之事的成果,也没多留意,一边吃着面片儿,一边嘱咐吴煜,“今日,你带着大壮,任务就是盯着吴家,看看可有人上门,如若有动静,就回来告诉我。”
  吴煜点头,默默吃了饭,就跑出去了。
  果然如瑞雪所料一般,整整一日,大壮和吴煜的回报,都是无人上门,听得她冷笑不止。恶人自有天惩罚,吴家就算人缘再差,平日也有一两户常走动的人家,可惜,偏偏今日需要有人帮忙之时,却巧合的无人上门。
  晚饭后,瑞雪与赵丰年打了个招呼,就带了吴煜出了门,一路小心掩了行迹走至村西吴家,四下瞧着无人经过,就开了院门进去。
  没想到院里居然处处都是肮脏之物,落在白色的积雪上,极是显眼,哪怕在暗夜里也看得清楚。
  吴煜嫌恶的捏了鼻子,走在前面,不时低声提醒瑞雪,“姐,踩着我的脚印。”
  瑞雪点头,也用袖子掩了口鼻,两人小心翼翼穿过院子,待推开屋门之时,迎面扑来的臭气,熏得两人都想直接掉头回家了。
  吴家五口,横竖不一的躺在屋里,炕上两个,地上三个,都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吴老三甚至裤子只提了一半,吴煜生怕瑞雪看见,又怕他身上沾了屎尿弄脏他的手,于是扯了炕上的被子扔到他身上盖了。这才摸到桌前,点了油灯。
  吴家五口听得动静,又见了光亮,拼着仅存的一丝力气,说道,“救…救命啊。”
  瑞雪冷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