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2-04-14 11:06      字数:4737
  瑞雪笑着点头,“那就再炒个麻婆豆腐和土豆丝,端上去吧。”
  “好咧。”
  不到两刻钟,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元宝饺子,连同两盘菜就端进了南屋,张老爷没有吃过饺子,满眼都是惊奇之色,却还硬是装作不屑模样说道,“小铺子就是小铺子,连盘好点心都没有,这是什么,煮的水淋淋的。”
  张嫂子心里有气,也不愿为他解疑,只勉强笑着说道,“都是乡野之物,张老爷将就用两口吧。”然后就退出去,惹得张大户吹胡子瞪眼睛,还是那小管事机灵,凑上前笑道,“老爷,小的以前来码头接货的时候,听人说起过这吃食,这叫饺子,是这河畔居独有的吃食,里面包了猪肉和菜,很是美味。”
  “你吃过?”张老爷扫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有些意味不明之色。
  小管事心头一凛,外人都道自家老爷贪财好色,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自家老爷还有个最大的忌讳,就是爱颜面,不论大小之事,如果被人比下去,落了颜面,就会寝食不安,总归要把脸面找回来不可。今日这吃食,如果自己这奴才承认先吃过了,他这主子反倒落了后,那自己以后绝对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他立刻笑道,“小人自然没吃过,都是码头上的人闲话,被小人听在耳里了,而且这一盘饺子要六十文钱,小人也吃不起啊。”
  张老爷这才满意,夹起一只饺子送到嘴边,尝了尝,果然味道鲜美,有种淡淡的酸味掺和着肉香,不油不腻,当真是难得的好吃食。
  他很快就把两盘饺子送下了肚儿,那麻婆豆腐也吃了大半。
  张大户吃得是心满意足,眼角扫到桌上剩菜,又觉留下太过可惜,于是带了些恩典的意味说道,“张安,你也饿了吧,这些菜赏给你吃了。”
  张安心里暗骂,饺子都吃光了,只剩下些破土豆才想起我来,说的好听,怕我饿,还不是惦记着把这剩菜吃了,府里就能省下一顿,真是算计到骨头里了。
  他心里腹诽,脸上却还是笑着谢赏,然后撑着一副欢喜摸样,把小半盘麻婆豆腐和整盘土豆丝都吃了下去。
  刚刚放下筷子,就见车夫老陈被栓子引着进来,禀告道,“老爷,上游下来五六只船,应该是夫人到了。”
  张大户立刻起身,吩咐张安,“去结账。”张安应了到外间,瑞雪噼啪拨了两下算盘,笑道,“承蒙惠顾,一共是一百八十六文。”
  张安正要掏银子,张大户却走出来说道,“不过是些粗野之物,就要一百多文,这难道是黑店不成?把零头抹了,张安给她一百文。”
  栓子和石头本来蹲着刷碗,听得还有抹零抹去一半的狠法,都有些发愣,扭头去看这人是谁,可是脑子不好,或者再与师傅玩笑?
  瑞雪挑眉,看向张大户的眼里忍不住就带了点不屑,但还是笑道,“本店利小,可经不起客官这般抹零。如若客官囊中羞涩,大可明说,平日有那家贫的乡亲走到这码头,我们也会接济两块干粮的。不过,看客官穿着富贵,想必定是城中大户吧?以前小店也接待过两位城中的老爷,不但爽快付账,还会多给几十文做赏钱。今日客官行事这般不同,想来是我眼拙了。”
  张大户听出来了,瑞雪这是明摆着在讽刺他行事吝啬,不像富贵之人,如若他不给银子,恐怕就和那上门讨要干粮活命的贫苦之人一般了,他自觉被大大落了颜面,脸上肥肉狠命哆嗦着,咬牙说道,“老爷我家财万贯,怎会不如别人,张安,付她二百文。”
  张安听得自家老爷声音发颤,定是心中痛极,也觉得解气,连忙解开荷包付了二钱银子,瑞雪点头行礼道谢。
  张大户看不得她淡然的模样,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掌柜的得了打赏,应该磕头谢赏。”
  张嫂子原本躲在里侧,不想与曾经的主家再照面,可听得他这话,再也忍不住了,走出来说道,“张老爷这话可就没有道理了,我们掌柜的又不是张家家奴,哪能随便磕头?”
  张大户眼睛一瞪,“她拿了我的赏钱,给我磕头有什么不对。”
  瑞雪打开钱匣子,慢慢数出十四文,扔到柜台上,笑道,“我虽是女子,比不得男子尊贵,但是这辈子也只跪过死去的父母,这位客官如若打算这几日就去西天,那我到时定然会过府吊唁,如若不是,客官还是拿上这赏钱走人吧,我们这小店要不起如此重赏。”
  “你,你…你居然敢咒我早死!”张大户粗胖的手指指向瑞雪,气得脸色都变了。
  瑞雪无辜的摇头,“客官误会了,我以前只跪过死者,如今客官要我跪你,我自然要先说明白才好。”
  张大户还要再叱骂,那车夫又开门跑进来催促道,“老爷,确实是夫人的船到了,好像舅老爷也跟着来了。”
  “舅老爷,他怎么来了?”张大户不知为何很是惊慌,也顾不得与瑞雪斗气,扭头就晃着肥硕的身子疾步往外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又回身吩咐身后的张安,“把铜钱拿着,这些不识抬举的东西。”
  张安应着,收了铜钱,紧跟着出门而去。
  张嫂子气得把身上的围裙揉扯的不成样子,“这天杀的张大户,真当这天下谁都是他家奴才呢,还要跪谢?我掏十四文出来,让他也跪下磕头谢个赏看看!”
  栓子和石头也很是气愤,“下次这人再来,咱们就买些巴豆粉掺到饺子里给他吃。”
  瑞雪摆手不赞同,“不管怎么不喜食客,都不能在吃食里做手脚,砸了招牌,可是咱们吃亏。”
  张嫂子见她依旧言笑晏晏,好似半点儿没有生气,就忍不住问道,“妹子,他要你下跪,你就不生气?”
  生气,当然生气,但是开门做生意,总是难免会遇到这样的食客,相比起前世那些借送豆腐的机会,想把她关在屋里强奸的坏人,这种只几句话就能应付的小气鬼,还是太过简单了,就算气恨也是有限。
  “咱们做的就是吃食生意,碰到的人形形色色,总有那么几个品性不好的,和他们生气只能无端让自己难过,还是想开些吧。”
  张嫂子几人无奈点头,正巧力工们听得帮派里负责接洽谈工钱的老魏在外招呼,都出去卸船,几人就开始忙着进屋收拾碗筷,这事儿也就揭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赔礼
  铁公鸡张家的船只卸完货后,码头就安静下来了,徐宽和马老六一商量,都觉不会再有船来了,于是一声令下,除了住在附近小东村的七八个人留下值守,其余人都提前回了家。
  瑞雪交代栓子和石头好好招待这几人喝茶水,又给他们留了功课,就与张嫂子也回了云家村。
  赵丰年刚刚吃了饭,正捧着他的心头宝——那本《十二国游记》看得入迷,听得瑞雪回来,还以为码头有事,于是问道,“今日怎么这般早关门?”
  瑞雪笑着放下篮子,把冻得发红的双手伸到炕头的被褥下暖着,“码头船只少了,人都散了,我惦记着晚上做些吃食,就早些回来了。”
  赵丰年猜到她是怕前院那家人来赔礼时,又被气到,特意提早回来护着他,心里忍不住一暖,低头微笑着继续看书。
  他从小就被爹爹当做家主培养,怎么可能半点儿自保能力都没有,五岁开始师从一代剑侠车封进习剑,练就的一身功力,年少轻狂,也曾在江湖游走过一段时日,呼朋唤友,意气风发,极是风光潇洒。后来为了家业,不得不放弃江湖,接手生意,但江湖事他也未曾全然不顾,总是在正道需要援手时,鼎力相助,因此也在江湖上声名极好。
  那场变故发生时,救了他大半条命的那粒保命丸,就是有一次他出银为天霖寺修葺了庙宇之后,一位方丈禅师所赠,如果不是那方丈嘱咐再嘱咐这药丸的珍贵,他也不会时时放在身上,自然今日也不会在此感叹,恐怕尸体都早已经腐烂殆尽了。
  他现在仅剩的三分功力为了压制寒毒不能轻动,但他也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赵家夫妻俩一起动手,他也能应付得了,不过,瑞雪对他这般挂心,甚至有种老母鸡对小鸡般的细心保护,依旧让他极欢喜,每次见她小心翼翼找尽借口,生怕自己觉得自卑,极力不显张扬、不出风头的样子,他心里就暖的发烫。
  这个女子,是真心待他好的,这一认知,时常让他欢喜的想放声大喊,对着整个武国大喊…
  胸口里那颗被所谓的亲人折磨的伤痕累累的心,也浸润在这种温暖里,慢慢愈合…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瑞雪刚刚拾掇完晚饭桌儿,催促着吴煜去烧水洗澡的功夫,云三爷就带着赵老二夫妻上门来了。
  瑞雪泡了热茶,倒了两杯放在云三爷和赵丰年身前,至于赵老二夫妻,她连正眼都没看一下,云三爷微不可见的皱皱眉,似乎有些不喜瑞雪心胸狭窄,连起码的待客之道都做不懂,可是扫了一眼赵丰年淡漠的脸色,他也就把话咽了下去。
  瑞雪装作没有看见赵老二夫妻的尴尬,她可不是那种被人家打了左脸,还依旧会送上右脸的君子,她是女子,小心眼,爱记仇,天生就是她的专利。
  她精心打理的院子被砸了个稀巴烂,还要她善待肇事者,简直是做梦,她没上前再赏她两个嘴巴已经是极有涵养,极为克制了。
  云三爷清咳两声,笑道,“赵先生,昨日青山娘一时心疼孩子受伤,气恼之下做些了不合礼数之事。今日他们夫妻求到我门上,要我带他们来认错赔情,也希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们的鲁莽。”
  赵丰年微微一笑,“三爷客套了,他们犯了错,自己来赔情就是,怎么倒累了三爷这么冷的时候还出门奔波?我们夫妻虽然气恼家里被砸得狼藉,也不至于拿他们一家怎么样。”
  云三爷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实说道,“当年我与赵家父辈也有点儿交情,说起来他们也算我的晚辈,晚辈不懂事,犯了大错,就是长辈没有教导好,我自然要带他们上门来赔情,先生仁义宽厚,不要与他们这些无知愚人一样见识了。”
  赵丰年皱了眉,沉默喝茶,半晌才说道,“既然三爷出面说情,让他们把家里砸毁的东西赔一下也就罢了。”
  “赵先生真乃君子,心胸宽厚,村里孩子有先生教授,真是前世积下的福德。”云三爷大喜,好话说得也真心了几分。
  其实来之前他心里也忐忑,毕竟昨日闹得太僵,几乎是他一手迫着另几位族老,共同保下了赵老二一家,赵丰年定然心里不喜。可是赵家老爷子又与他交情深厚,不好不理睬,赵老二又送了厚礼,只得硬着头皮上门来了,没想到赵丰年居然如此痛快就把事情揭过了。
  瑞雪进屋去拿单子,赵丰年扫了一眼眸子乱转的赵二嫂,心里厌恶,“我们夫妻在村里毕竟是外人,平日行事常怕不合村里规矩,昨晚我们也在反省,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妥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不必明言,我们夫妻也知道是惹得乡亲们厌烦了,定然另寻住处,绝不赖在村里不走。”
  云三爷惊得差点儿把手里的茶水洒出来,这年头要请个先生多不容易啊,特别还是束脩这般便宜的,况且瑞雪做了买卖,乡亲们也没少跟着得好处,虽然她不肯把方子交给村里,但是难保哪一日她就改了主意。
  如果他们夫妻因为此事搬去别村,他云家第一个就要被乡亲们的唾沫淹死,“不能,不能,先生多虑了,乡亲们恨不得先生这辈子都住在村中才好。昨日之事,实在是青山娘莽撞,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说着,他就瞪眼看向赵老二夫妻,“还不快给先生行礼赔罪。”
  赵老二拉着媳妇躬身行礼,跟着附和道,“先生勿怪,以后定然再也不敢了。”
  瑞雪正拿了单子出来,闻言冷笑道,“赵二哥平日做工辛苦,但也要常与二嫂说说闲话,省得二嫂闲极无事,整日在村中扯着乡亲们说东道西,让外人倒以为二哥平日在家是半字不吐的。”
  赵二嫂的脸色发了黑,瑞雪这是在明明白白得说,以后要她少传些瞎话了。
  赵老二也有些尴尬,诺诺答道,“是,赵娘子说的是。”
  瑞雪也不多理会他们,站在赵丰年身旁,把单子一抖,“昨日砸坏了陶缸两口…”
  她林林总总读了半晌,直听得云三爷和赵老二夫妻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赵丰年低头喝茶,掩下微翘的嘴角,那陶缸砸破了,无可争议的要赔钱,但是那被踢散的柴堆,被踩脏的棉纱布都算在内,就实在有些太过…
  不过,瑞雪的理由又总是找的奇异,昨晚就把他笑得肠子打结,暗自感叹许久,这样灵秀又古怪的女子,如何就被他娶了回来。
  一张单子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