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生在秋天      更新:2021-02-17 13:29      字数:4724
  太妃任他抱着,靠在他怀里,闭眼喘着气,也不说话,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忽然感觉道沧漓汐的唇靠近她的耳边,轻轻地吻了吻,低低地询问:“妫婳,如果有一天,我能把你带出去,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听到这里,太妃的心就颤动了,曾经地曾经,她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带她离开这里,可当希望破灭时,她就绝望了。心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属于这个宫廷,永远属于这个宫廷,逃不开。在这个邪恶的宫廷里,她只能不断地往上爬,不断地往上爬,宁可摔得粉身碎骨,也总比被人扔在脚下踩死的好。
  绝望了很久以后,忽然有一天,有一个人对对她说这句话了,然而,她的心已经死了。
  太妃颤抖着睁开眼睫,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到汲墨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默默地看着他们,神色淡冷迷离,眸光深处似乎还有着什么。太妃忽然就惊了,猛地推开沧漓汐,低头平定了一下心神,然后转头看向汲墨兰。
  沧漓汐忽然被推开,有些莫名其妙,但顺着妫婳的目光看过去,就有些明白了。他神色却不显得羞愧,反而显得很得意愉悦,定定看着汲墨兰,慵懒地笑道:“哟,汲统领进来也不打一声招呼。”
  汲墨兰扫了他们一眼,却淡淡地说了句:“打扰了。”便退出去了。
  沧漓汐挑挑眉,没说什么。太妃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脸色有些红,许久才淡淡地道:“王爷来得久了,该回了,本宫要批奏折,失陪!”说完,也不敢看他,便转身进殿了。独留沧漓汐站在外面,默默望着她,挑了挑眉,懒懒一笑。
  太妃是傍晚才见到汲墨兰的,自今早被他撞见了那事后,她就一整天没看见他了,她的心也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让自己的臣子撞见自己和别的臣子亲热,似乎不太好吧。当傍晚见到汲墨兰时,太妃还是有些尴尬,不太敢面对他的目光。汲墨兰却相反,像个无事人一样照常面对她,甚至还眸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没有一点羞涩之感,看得太妃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被抓到亲热的人又不是他,他干嘛有羞涩感。太妃不敢面对他的灼灼目光,故意侧了头拿起茶杯浅尝了一口道:“本宫找汲统领,不过有一件家事。”
  “什么事?”汲墨兰也不拜,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道。
  太妃放了茶杯,仍旧垂着眸道:“汲统领是不是推掉了韩家的婚事?”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冷冷地答道,一点恭敬礼貌的样子也没有。
  太妃有些怒,正想斥责他,汲墨兰仿佛就看出她的意思一般,立刻又补充了句:“既然是家事,那么我有选择答与不答。”
  太妃怒就不知从何处发了,只好忍了下去。尽量温和地道:“听说汲统领有意中人了,本宫不过是问问。”
  汲墨兰挑眉,嘴角似乎有点点的嘲弄,“有没有意中人似乎与娘娘无关吧?娘娘关心得太多了。”
  太妃有些火大,似乎从来她与汲墨兰都没能好好说过话,从前是,现在也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克星?太妃的好脾气都被磨尽了,也冷着声问:“百花宴上你可曾送女孩子花?”
  汲墨兰冷笑:“难道娘娘又想管起闲事来了?”
  太妃无视他的如此冲的语气,继续道:“百花宴上本宫可看见汲公子拿了朵别致的栀子花,而我的妹妹妫姝,后来就得到了这么一朵别致的栀子花,据说,是汲公子送的。”太妃冷冷地斜睨向他。
  “哦,原来是为了这等事啊。或许娘娘该去问问我的弟弟汲亦修,我想他会比我更清楚。”汲墨兰冷冷嘲弄道,说完,自作主张地道:“臣还要去巡查,若娘娘没有什么公事,臣便告退了,告辞!”说完,一拜,便退出去了。走了几步路忽然停住,但并未回头,只冷冷地道:“以后还望娘娘不要再管臣的感情事,这只是臣的私事。”顿了一下,忽然握紧拳头,紧得手都在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地道,“否则,臣会很生气!”说完,便大步离去,只留太妃愣愣地呆在那儿,感到莫名其妙。
  九月初的时候,禁卫军统领萧剑宇终于回来了。军队还在城外驻扎,萧剑宇却先进宫来拜见太妃。
  远处明宫环绕,檐牙耸翠,朱绮殿阁间绿树点缀,广场上偶有一对对宫人行来,宫娥彩衣明媚,砌成宫里独特的风景。这就是皇宫啊,比肃杀的战场宁静肃穆许多,但暗沉中的汹涌却远比战场还要肃杀。萧剑宇站在高阶上望着远处的宫门,城外繁华的街景都被阻隔在外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个宫殿,若不是他要保护的人还在里面,他是宁可发配边疆也不愿意踏进这暗沉的皇宫一步的。
  这么想着,忽然见远处日华门东走来一位白衣女子,低眉垂首,行动轻盈,说是宫女,但服色却不似宫女,且似乎她是从门下省署衙里走出来的,宫女怎么可以去大臣们办公的地方?
  想想便可疑,萧剑宇立马下了阶梯,走向她。一接近,果然见她手中拿着黄黄白白奏折之类的东西。萧剑宇冷生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出入门下省。”
  那名女子被突然而来的质问吓了一跳,迎头一看,却是个陌生的男子,从没见过,但看他军服铠甲,且能在宫中行走定是个品级不低的将领。忙盈盈一福,却低下头不能说话。
  萧剑宇见了她的容貌就惊讶住了,霎时还以为她是她,但稍微一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便也不惊奇了,冷着声问:“你是谁?怎么不说话?还擅进门下省,说,这些奏折要送去给谁?你偷偷地在帮谁连接谁?”
  清流想不到这么英武正直的一位将军讲起话来竟然这么凶神恶煞。在他的逼迫下,她都有些百口莫辨了,更何况不会说话。她着急地比划了一下,见他看不懂,才忽然记起,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来,上面刻着“紫岚宫”三个字。萧剑宇接过来看了看,辨别了一会儿真伪后,才明白,灼灼看着她道:“算你识相!跟我去见太妃。”说着便大步离去。清流无法,只得跟了他去。
  太妃有些惊奇,她第一次叫清流代刘公公去办事就被他抓住了。想来萧剑宇也是关心她过头了。轻轻一声笑,太妃道:“萧将军,没事了,她不过是我的一个小婢女,没什么大碍。”然后转头向清流道,“你退下吧!”
  清流盈盈一福,便退下了。
  萧剑宇看着她离去,回头关切地道:“传递奏章之事为何不给自己的贴身太监来做,反而交给一个外人,这样很危险。”
  太妃丽唇忽然冷冷一挑。露出一个极薄凉的笑,“给贴身太监来做?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背叛你呢。”
  “怎么……?”
  太妃忽又恢复平常,端庄温和一笑道:“没什么,总要防着点。”然后垂眸,取杯喝茶了,神态悠闲。
  萧剑宇定定看着她,沉默着,心里有莫名的情绪翻涌,他已经感觉到她的变化了,真的变了。
  太妃抬头对她温温一笑道:“剑宇哥可看见刚才那个宫女了?是不是觉得长得很像妫娇,惊奇吧?”
  萧剑宇答道:“嗯,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人?”
  太妃浅笑,眸光深处有些算计的犀利,“或许就是所谓的天助我也。”
  萧剑宇严肃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太妃眸光转冷,有些恶毒地道:“美人计,晋王乃献帝宠爱,兵权甚重,而献帝又一直纵容他在官员中走动,如今朝中声望最高的人就是他了,本宫不可不防!我的计划是,先让他垮台!”
  萧剑宇默默看着她,忽然提醒道:“晋王过于张扬,不过是泛泛之辈,真正毫无动静的人才可怕呢。”
  “剑宇哥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萧剑宇垂眸,情绪有些细细地波动,许久才抬眸,灼灼真切地看着她,劝道:“妫婳,不要和那几位王爷走得太近,你已经受过一次伤害,就更应该懂得保护自己。不要再陷进去了!”
  想起沧漓汐的那一番话,和那一瞬时的温柔,太妃就有些迷茫,难道,这又是另一场骗局?心莫名地抽痛。
  萧剑宇走上来,轻轻梳理着她额边的鬓发,温柔地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保护你,所以,不必要去依赖其他危险的人。”
  十四,萧剑宇番外。
  从我记事起,似乎只感觉到饥饿和寒冷了,冰天雪地地,饥寒交迫,仿佛这是无边的梦魇。每天早早便要跟着一群乞丐上街乞讨,卑颜屈膝,为的不过是一点剩菜,有时候,为了一个包子,我们还常常打得头破血流,乞丐,无所谓友情,只有争食。血已经冻僵了,刺骨地疼,但还是没比肚子里的饥饿难受。…
  后来,我学会了偷。每天,行在大街上,穿在拥挤的人群里,趁主人不注意,“嗖”地一声过去就扯掉了他的钱包拼命地逃跑了,剩下身后一阵阵激烈地咒骂,也有追跑来的,但我很机灵,十岁的身子,又瘦又小,长期在雪地中奔跑厮混,怎么可能有人跑得过我?
  凭着这份得意,我越来越大胆,从原来的只抢劫小孩到抢劫大人,从抢劫穷人到抢劫富人,终于有一天,我敢向一位身份极其高贵的夫人动手,因为那时候,我已经饿晕了。
  我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的时候,街上游人很多,一些官家夫人也出来了,宝马雕车香满路。但是,茫茫人海中,我没见哪位夫人能比那位漂亮,那是一种淡静如水,暗含忧愁的美丽,优雅得摄人心魄。不施铅华,不用钗环首饰,便可美得夺目。我愣愣地看着那位夫人好久,才记起自己的目的,然后像平常一样,假装走过去撞到她,低头道一声对不起,便走了,然后拼命地逃跑。我以为我像平常一样轻易成功了,正得意时,忽然就被人扯住,反剪双手,按到地上。
  我大喊:“放开我!”可是脸已经贴到地上,刺骨的冰冷,嘴巴啃着雪,说不出话来。我被人按住了,还有一个侍卫一样的男人抬脚,那官靴一样的大鞋子就踩到我脸上,狠狠地按向雪里。他恶狠狠地骂道:“呸,小兔崽子狗东西,也不睁大眼睛看看,竟敢抢骊襄侯五夫人的东西,不要命了?”
  说完,抬脚狠狠地踢了一下我的肚子,我疼得吐血,终于知道夜路走多了要见鬼,今天我惹到不该惹的人了。乞丐的命都很贱,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正绝望时,忽然听到一个温和而又清淡的声音:“放开他吧。”
  那几个侍卫依言放开了我,我趴在地上,侧着头,使劲地抬眼看向那位美丽的夫人。看着她细细地端详着我,清淡美丽的眸子里似乎渺渺思索着什么,许久,她忽然问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呢?萧君?”
  我觉得我没有任何理由不跟她走,是个乞丐都不会拒绝这难得的好机会的,虽然是到骊襄侯府去做苦役,但只要有吃有穿,总比在外面饿着肚子流浪好。于是,我一百分之百地同意了,跟她走了,虽然莫名奇妙于这份这么好的待遇,虽然疑惑于五夫人总是叫我萧君。
  我不叫萧君,不过我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了,爹娘没告诉我,我也没见过我爹娘,乞丐之间也没叫名字,都是喂喂地叫,于是我默默地接受了自己叫萧君的名字。又有一天,五夫人幽幽地感慨,对我说:“你毕竟不是他,以后你就叫萧剑宇吧,剑气豪侠游江湖,轩宇威昂唱九霄的剑宇。
  萧剑宇,好名字,虽然听不懂意思,但一听这解释好霸气的样子我就喜欢,而且有名字总比没名字好,这么想着,我就欣然接受了,不断地磕头拜谢。
  但是我至始至终都没问她为何要我姓萧。直到有一天,我在五夫人发给我的书上看到了一个名字“萧君景文”。萧景文,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名字,但每本书上都写了一个这么样的名字。我就猜想那或许是五夫人的夫子,把书传给五夫人,所以每本书上都有他的名字了。
  五夫人很好,她教我识字,五夫人也很怪,她对别人好,却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妫婳很冷淡,甚至从没正眼瞧过她。即使小小的妫婳似乎很想与自己的娘亲亲近,都被五夫人冷冷的目光逼退了。
  那时候,我觉得那个小女孩很可怜,她也不过才三四岁的样子,脸颊粉嘟嘟的,眼睛又大又亮,明明是很漂亮很可爱的小女娃,可却不知道为何不得娘亲宠,她的父亲,骊襄侯似乎也从没来雪海园看过她。五夫人原来是极得宠的,后来据说惹恼了侯爷,便失宠了,被打发来这偏僻的雪海园,从此以后都没来看过五夫人,也没来看过他女儿了。
  每天看到她独自一人在雪地里玩耍,穿的厚厚的,圆滚滚的身子蹦蹦跳跳地,就像只小兔子,很活泼,很可爱。她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不断地咯咯地笑?